这句话，还有她难以再忍的哭腔，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了他心上。
原来，她被伤得这样深。
被那个人。
他望着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她，眉头紧拧。
被当作宠物，没有被那人真心爱过，她却拿真心去爱去喜欢，又是第一次，什么都是第一次，把自己放低隐忍卑微，最后还是被抛弃。
应该很痛吧。
谁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背对他，继续说着：
“我把心捧到他面前，他踩了一脚，还说，他能给我已经够多了，让我知足……”
“你们大概都一样，对我的喜欢都是恩赐，我就得感恩戴德，全盘收下……”
“不再动心，就不会再受伤，我不喜欢你，就算答应你，也是为了钱欺骗你的感情，你希望我这样做吗？”
祝森南噎住。
是他太心急，太逼着她了。
他什么都没再说，就默默地陪她让她哭了一会儿。
靳小凡哭够了，站起身，“我走了。”
祝森南点点头，“走吧，我困了，我睡会儿。”
“等等，”他又叫住她，“你去金殿找阿靖，他会拿两百万给你。”
靳小凡默了默，“谢谢你。”
……
靳小凡第二天就拿着钱去了黄市。
收到钱，柴哥的人重新去警局录了份口供，警察核对了两方口供的细节，法院判定靳大伟是正当防卫无杀人意图，将他无罪释放。
靳大伟出了看守所，想上前来抱抱女儿，被靳小凡淡淡躲开了。
靳大伟脸色黯淡下去，自己这次真的太把女儿连累惨了。
两人回了靳大伟在黄市的出租屋。
靳大伟又准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女儿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靳小凡淡淡地说了声，“爸，我累了，我先睡了。”
出租屋很小，只有一个房间，她拿了条薄毯在沙发上凑合睡。
看着女儿转过身去，压根不打算搭理自己，靳大伟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去了自己房间。
黑暗中，靳小凡转过身来，怔怔地望着破旧斑驳的天花板发呆。
债台高筑，对未来她茫然无措，实在对靳大伟的痛哭保证那一套提不起兴趣。
……
雁城，圣心医院。
何跃扬躺在病床上，何丽莉拿了一束花进来，帮他将花瓶里蔫了的花拿掉，换上了一束新鲜的。
病床上的何跃扬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
“跃扬，我吵着你了啊？”
何跃扬摇摇头，坐起身子来，右手上了厚厚的石膏，拳头捶墙，指骨断了。
“我没睡沉。”
何丽莉看他的脸色，还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心里直叹气，“得亏你出事那天爸跟妈甜甜都不在国内，要不然得吓死，你知道我看见你吐血的样子，我吓成什么样吗，魂都飞了。还有你把人打成那样……算了，反正我已经摆平了，那人看着严重，肉太多护着了也没死，多赔点钱就行了。”
又道：“你心里，原来那么在乎她啊？”
何跃扬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大概是犯病了吧。”
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他那一刻的狂躁与愤怒。
他又不爱她，何至于此。
何丽莉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没再试探他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得去公司了，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嗯。”
何丽莉走了没过多久，隆杰就敲门进来。
“何总。”
何跃扬挑眉问他：“查得怎么样了？”
“靳小凡的爸爸靳大伟因为赌博被人追债错手杀了人，赌场那边的人逼靳小凡凑够两百万才愿意作证靳大伟并非故意杀人，所以靳小凡才在这边拼命筹钱。”
“现在怎么样了？”
“靳小凡筹够了钱，赌场那边给了警方真实口供，已经放人了。”
“哪个赌场？”
“黄市祺爷手底下的。”
何跃扬闻言，脸色一沉，“祺爷那人心狠手辣，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你的意思是——”
“人回来了吗？”
“还没，不知道为什么，还呆在黄市。”
“帮我买到黄市的城际票，越快越好。”
“何总，你都还没好——”
“去吧。”
“……好吧。”
……
呆在黄市，靳小凡隐隐觉得不安，但靳大伟坚持多过两天，等个人，问他等谁，他也不说。
靳小凡猜就知道是带坏他的那个女人。
有事跑了，现在没事了，就要回来。
想不管他自己走又放心不下，只得陪着他等。
好在等了两天，总算把人给等到了。
那女人叫于姿，身上一股风尘味，声音故意嗲嗲的，快五十岁了脸上皱纹很多，化了浓浓的妆，不仅没有美感，反而吓人。
这样一个女人，靳小凡实在想不明白靳大伟为什么会喜欢，还被带着一起赌博输钱杀人。
如果非要从这女人身上找一个优点出来，大概就是她总是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她爸。
这是靳大伟从来没有在女人身上得到过的东西。
满足了他作为男性的自尊。
靳大伟准备带着她一起回雁城。
还没等靳小凡想出反对的理由来，靳大伟直接买了三张第二天回雁城的车票。
她真是发愁。
吃完晚饭两人商量着下楼去散散步，问靳小凡去不去，靳小凡懒得理他们连答应一声都没有，自己生着闷气，那两人也不管她，直接下楼去了。
一直到晚上九点，两人还没回来，靳小凡心里便有些慌了。
下楼去找。
刚走出去，正左右张望着呢，就被人一棍子打晕了。
……
意识清醒之后，头闷疼闷疼，视线都好不容易才聚焦。
像是在一个古香的酒楼里面，她，靳大伟，于姿，分别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三人脸上都有水，是被一碗冷水泼醒的。
在他们面前，是个中式大圆桌，大圆桌上摆着一些茶点，一个紫砂壶，几个小杯子。
那边坐着一个眉目看上去很和善的大爷，穿一身白色太极服，体型微胖，头发花白，正在那儿喝着茶。
看到他们醒来，笑了笑，“你们醒了？”
靳大伟和于姿吓得不行，“祺，祺爷……”
靳小凡侧头问她爸：“爸，你不会还欠人钱吧？”如果还欠，她干脆把命搭给人家算了，反正再折腾下去，她也不用想着过日子了。
祺爷朝她笑了笑，“小丫头，钱是不欠了，还欠点事。”
靳小凡问：“什么事？”
“小丫头，这事说起来有点长，你们耐着点性子听我讲。”
靳小凡心想，他们除了听着，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边祺爷娓娓道来：
“我呢，这辈子女人不少，到老了一个儿女没捞着，年轻的时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嫌要孩子麻烦，顾虑太多，等老了把日子过安稳了再想要，就怎么都要不上了。行，要不上就要不上吧，可我这么财产这么多生意要人打理要人继承啊，只能多收些干儿子呗。”
“阿柴就是我其中一个干儿子。”
“你别看他长得丑，性格稳重啊，做事靠谱，干净利落的。”
“对女人也大方也好，哪家姑娘要是嫁给他呀，保准放到心尖儿上疼着。”
“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但也不碍事，哪个男人都有点对吧？”
“房子车子我都给他备着了，彩礼三金五金的，别人有的都差不了，都给备齐啰。”
“也是我这个当干爹的，没白当，是吧？”
椅子上的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懂他说这些什么意思。
靳小凡听着这些话，有点耳熟，毕竟相亲过那么多次见过那么多媒人了——
媒人？
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靳小凡探问：“祺爷，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祺爷道：“这都听不懂啊？我是说阿柴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媳妇过日子啦。小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靳小凡：“我？我……”
靳大伟震惊地看着祺爷，“祺爷，这怎么能行，我女儿怎么能嫁给——”
祺爷冷了脸，眉目阴沉，“怎么，嫌弃我们这种人？”
靳大伟吓得脸色刷白，连忙道：“没有没有，祺爷，只是我女儿还小，她还没打算嫁人的。柴哥那么好又有祺爷做靠山，要什么女人没有，我女儿她——”
祺爷抓了抓头，“哎呀我也没想到哇，他会喜欢这么个小姑娘。”
靳小凡想了想，道：“祺爷，您是不是误会了？我跟柴哥统共也就见了三次面，他怎么会喜欢我呢？”
祺爷朝她摆摆手，“没有误会没有误会。我给你讲个事你就明白了。”
他喝了口茶，跟个说书先生似的，开口道：“七年前有个赌徒，叫张川，那个好赌的劲儿呀，比你爸厉害多了，输了想翻本，赢了还想赢，得，最后一把房子车子女人全没了，还欠了我们不少钱，有多少呢，大概十万的样子吧，十万七年前也不少了，后来呢，还不起啊，怎么办呢，也是跑路，跑得还挺远，跑国外去了。”
“这事也是阿柴去办的，手底下有个兄弟当时被张川砍了一刀，不致命，手筋断了后来接起来了。”
“你猜阿柴怎么办的张川？”祺爷看着靳小凡问道。
靳小凡身子发抖，直摇头，“我……猜不到。”
“把人带到公海去，钱都不要了，直接给沉海底去啰。”祺爷笑道。
眉目和善的大爷，却说着骇人听闻的事，让人头皮发麻。
被绑着的三人全都脸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