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宁警官把她带到市里调查，没跟她爸妈说杜沁直觉很灵这件事，是杜沁主动要求宁警官不让他跟他们说的。她是直觉妈妈知道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也正是如此。
杜沁听到她妈妈的说法，一怔，“没有啊，妈妈。”
“是你带着警察找到了小潼，还有，你舅妈跟我说，你把游泳圈拖到楼下救了她，你是不是能看到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妈妈问她。
她的意思是她是不是能看到鬼神。
杜沁摇头，“真的没有！”
妈妈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缓了脸色，朝她温柔笑了下，“没事就好，妈是担心你呢。好了，没事了，睡觉去吧。”
杜沁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回头来。
“妈……”
“怎么了？”
杜沁抿了抿唇，道：“我是直觉很灵，能预测到一些事情。”
妈妈一惊，走过来把她拉了回去，“给妈说清楚，怎么一回事。”
杜沁就没保留地把前后都说了。
妈妈眉眼一喜，道：“果然你舅妈说的是真的！以前她八姑婆就是这样，能给人算命看相，能挣了好多钱！真的！”
妈妈抓住她稚嫩的肩膀，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棵摇钱树，“你别去上学了，妈也不上班了，跟你一起做神婆！”
杜沁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真的不能说出来！真的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
妈妈很快就去茶园辞了职，也不准她上学，还给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套黑色的道服，把她的头发竖起来扎成一个道姑的模样，家里布置的跟电视剧里的道场一样，到处都是鬼画符，烟雾缭绕。
妈妈跟别人说，她女儿开了天眼，能测凶吉祸福能辟邪消灾。
杜沁不想骗人，妈妈就说：“如果我们能挣钱了，你爸就能从外面回来了，难道你不想你爸回来陪我们吗？”
其实，杜沁并不怎么想，在她的成长中，爸爸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每年过年回来半个月，那半个月里不会关心她和妹妹一句，只顾抱着弟弟对弟弟百般宠爱。
但她无法反抗她妈妈。
可即使她顺从，镇上的人又不是傻子，每天在他们眼前长大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有了什么天眼什么道行，人们都嘲笑她妈妈想钱想疯了。
她妈妈不死心，联合她舅妈一起，把杜潼那个案子又翻腾出来到处说给人家听，舅妈添油加醋说她被外甥女救了一命的事。
别说，还真有人找上门来了。
镇上有一姓林的富户，男人外地做生意，女人姓杨，带着独生女林杨住在镇上最好最大的院子里，她在镇上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超市，大家都叫她杨嫂子。
几天前杨嫂子丢了一条纯金项链，家里也不像进过贼的样子，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这天接女儿放学的时候杨嫂子听到跟她搭话的家长说起杜沁的事，起了心思，正好回家又路过杜沁家，就寻思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能找到呢。
第一单生意上门，杜沁她妈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拍着胸脯道：“放心，肯定能帮你找着！找不着不会要你钱的！”
就这么杨嫂子就把杜沁和她妈妈带到了她们家。
在她们家四层小洋楼里转了一圈，杜沁走到院子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里，指了指，“就在这儿。”
杨嫂子很惊奇：“怎么会在这儿呢，这是我们家狗子花花经常呆的地方，它经常来这里撒尿。”
杜沁又说了一遍，“就在这儿，在土里面。”
杨嫂子只好叫人把土刨开。
没刨多一会，果然金项链就在那下面，拿起来一股尿骚味，链子上面还有狗咬的牙印。
杨嫂子一拍大腿，“嗨！那天正好在吃饭我戴在脖子上项链突然断了，掉进肉汤里，后来拿出来放到桌旁边，我有别的事走开了，后来就忘了这件事。肯定是花花把项链叼走了，埋在了这里！”
“哎呀，你女儿还真是神了！”杨嫂子惊呼道。
杜沁妈妈得意洋洋，“我说我女儿有天眼的！她什么都知道！”
杨嫂子给了杜沁妈妈一笔颇丰的报酬。
从那之后，陆续有些人来找杜沁，大多都是丢了东西找她找回来的。
但芙蓉镇就那么巴掌大地方，也不会天天有人掉值钱东西，她们母女的“生意”其实并不太好，收入微薄。
也有找她算命的，但她真的不会。
也不会像电视里那些江湖术士那样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忽悠别人。
跟预想的“大富大贵”相差甚远，妈妈的脾气越来越差，整天念叨着杜沁没用不会挣钱，没个好脸色。
杜沁终于跟她提出自己的愿望：“妈妈，你还是让我上学吧，我成绩好，将来肯定考上好大学能找个好工作，到时候我挣好多钱给你和我爸，行吗？”
妈妈摇头叹气，“就算现在想让你上，也没法给你上了。”
开学已经一个月了。
加上妈妈没有工作，家里没有收入，哪里有学费给她。
妈妈让她死了读书的心，就在家帮她做家务，等年纪再大些就可以出门打工去了。
杜沁绝望了。
但老天又给了她一个机会。
那天她不知怎么逛到了镇上初中校门口，她扒在门口往里面看，里面的教学楼传来郎朗读书声，她羡慕极了。
正好有个叔叔从学校门出来，看到她，一愣，“你是不是杜沁？”
杜沁很意外对方认识自己，“是的，我是。您是？”
那个叔叔走过来，温和地笑道：“我是这里的校长，你是镇上小升初考试的状元，我当然认识你。我还去过你家，跟你妈妈谈过给你减免学费的事，但你妈妈坚持不让你上学，还——”
还用扫帚把他赶跑了。——这话他没说。
杜沁很激动，拉住了他的袖子，“校长！我现在、我妈现在让我上学了，你还能要我不？我真的好想上学，你能不能再让我上学？我会好好学习我会努力加油的，行不行？”
看着女孩热切期盼的眼神，校长点了点头，“虽然开学已经一个月了，但我可以破例让你进来，而且不要你学费。”
杜沁高兴得跳了起来，鞠躬还不够，如果不是校长拦住她她甚至要下跪磕头，含着热泪连声道谢：“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
妈妈很不情愿同意了让她去读书的事。
杜沁虽然落下了一个月的课程，但她基础好，很快就追上了其他同学的进度，一个月后的期中考她照样考了全年级第一的好成绩，也算是不辜负校长对她的期望。
她去上学后，发现她跟林杨恰巧就在同一个班里。
因为之前的交集，又因为杜沁性格好成绩好林杨很喜欢她，渐渐地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林杨劝她：“我觉得如果你想正常读书，你最好不要使用你的‘超能力’，最好吧隐藏起来。”
杜沁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妈妈在她上学后重新去茶园做事了。
但有时候丢了东西的街坊邻居还是会找来她们家，妈妈就会让她做“神婆”。
杜沁这时候就故意说不知道，或者她故意指错地方，让别人觉得她“不灵”。
妈妈问起来只说自己可能学习压力太大就感觉不到了，妈妈也拿她没办法。
后来慢慢地也就没人再找她了。
再后来有一次，林杨在学校丢了一支很贵的钢笔，是他爸从国外给她买来给她的，只拿出来用了几次就丢了。
林杨私下里求杜沁帮忙，“如果我爸妈知道我丢了钢笔，一定会很心痛，这笔真的好贵，好几千块买的！我拿来学校用的时候我妈不让，我说会好好珍惜的她才勉强同意，现在丢了，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
“杜沁，我知道之前是我劝你不要使用你的直觉，现在还让你破例我挺不好意思的，但你能不能帮帮忙，我真的好想找回来！”
杜沁摇头，“不是我不想帮忙，是我的‘超能力’消失了。”
“啊？”
“真的，我现在真的找不到东西了。以前脑子里好像有根天线指引我，现在已经没有了。”
林杨傻眼了。
杜沁咬着笔头，不甚在意，“也许我抗拒这种能力，所以它自行消失了。对不起啊，帮不了你。”
林杨唉声叹气，但是其实心里也为她高兴，“这样也好，你妈以后也不能想着让你去当什么神婆了，你可以安心上学。我那笔丢了就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