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小凡挂了电话,发了会呆,车窗玻璃被人敲了敲。
是秦雨出来了,身边还跟着贺学坤。
“小凡,我说想去吃火锅,就我们常去的那家,他说那边路况不好车多,不放心你开车,他送我俩去。”
秦雨说着这话,笑意盈盈,喜滋滋的,一副小女儿模样。被喜欢的人关心,当然开心。
靳小凡笑了,看向贺学坤,“这么不放心我开车?怕我把小雨带沟里去啊?”
贺学坤脸色淡淡的,道:“小凡姐,你刚拿证,还是悠着点。”
“行吧。”靳小凡说着,也从车上下来了,“反正我也还真有点怵呢。”
笑着锁了车门,跟秦雨一块,跟着贺学坤往他停车的方向走。
贺学坤的车是一辆银色奥迪A6,车里后座还杂乱放着一堆乐谱,还横着一把吉他。
等他解了锁,靳小凡拉开后座的车门,弯腰钻了进去,“哎,东西还挺多。”
贺学坤坐上驾驶室座,秦雨坐副驾,他听到靳小凡的话,挠了挠头,“我忘了收拾,小凡姐你凑合坐一下。”
靳小凡笑笑,帮他收拾了下那些乐谱,把吉他挪到一边,自己好坐。
“对了,我们家小雨送你的礼物是什么呀,我还不知道呢。”靳小凡好奇地问。
贺学坤把车挪出车位,开上大路,没作声。
秦雨听到她问,冷哼了一声,“好心送他一块表,他居然说是假货。”
贺学坤:“真的得二十多万,你疯了送我那么贵表干嘛?”
“我这些年攒的零花钱不行啊?”秦雨喊道。
“那我更不能要了,你钱多烧的慌啊?”
“你!——”
靳小凡愕然,二十多万的表,秦雨这次可真下血本。
不过这贺学坤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秦雨都做到这份上了,他还不知道她喜欢他?
真是搞不懂他。
到了火锅店,秦雨让贺学坤进去,贺学坤要走,秦雨道:“有你这样的嘛,包接不包送啊?早知道我们自己开车了,待会还得打车去跆拳道馆拿车,还更麻烦了。”
贺学坤无奈,也跟着进来了。
秦雨跟靳小凡来过这家火锅店挺多次的,每次来,一个鸳鸯锅,秦雨吃辣的,靳小凡吃不辣的,两人知根知底也不会顾及吃相,大快朵颐到饱足为止。
因为无数次被贺学坤嫌弃过吃相,秦雨心累,这次收敛了许多。
靳小凡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叹气。
她真想扒开贺学坤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就不开窍!
整顿饭,说话最多的是秦雨,讲她小侄子多么可爱,讲她在国外这几天遇到的趣事,讲她在国外最想吃的就是这里的火锅了。
贺学坤的话最少,每次都简短得恨不得不开腔。
渐渐地秦雨的话也少了。
靳小凡尴尬地尽量调节气氛。
一顿饭三个人都吃得没滋没味。
吃完,贺学坤送她们回家,因为火锅店离秦雨家不远,他先送秦雨回了秦家,然后载着靳小凡去跆拳道馆那边取她的车。
车上。
靳小凡想起秦雨刚才跟她告别都快哭了的脸,心里的话怎么都忍不住了。
“贺学坤,你是真瞧不出来秦雨她喜欢你吗?”她问。
贺学坤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她,抿了抿唇,“小凡姐,我俩的事,你别管好吗?”
靳小凡想了想,道:“她真的很喜欢你,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吗?你们明明感情很好,她跟我说过你们很多有趣的事,从大学到现在的,她虽然每天没心没肺地像个小疯子,但她也会心痛的。她下飞机时差都还没倒就过来送礼物给你,你拒绝她的礼物,还对她那么冷淡,她——”
“我只把她当哥们!”
一句话,把她堵死了。
靳小凡真是被他气死,“你不珍惜她,总有一天要后悔的!”
贺学坤皱着眉,从后视镜上看她生气的脸,心里微苦,他喜欢的人,是她啊。
……
过后好几天,秦雨都没再在靳小凡面前提说要去找贺学坤的事。
靳小凡知道,这次秦雨是真的被伤到了。
但她作为外人,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快过年了,她爸靳大伟打电话给她说今年过年不回来。
靳大伟是铁路维修工人,长年在外地,只有过年才回雁城,自从跟姚芳离婚后过年都很少回来了。
他们在雁城只有个在郊外很偏僻的房子,离婚时姚芳根本就没要,留给了靳大伟和女儿。靳大伟这边的亲戚都很少,他是家里独子,靳小凡没有姑姑叔叔之类的,过年他要是回来,靳小凡就陪他到那个房子那里过几天。父女俩冷冷清清过个年,靳大伟回外地单位了,靳小凡再回城里上班。
算算,靳小凡和父亲已经三年没见了。
何跃扬不在家,但余威尚存,她妈打了几次电话来说让她去连家过年,她都含糊其辞推脱过去,她不想让何跃扬不高兴。
大年三十这天一大早,姚芳亲自来接靳小凡来了。
这下,再推脱不了了。
她便给何跃扬打了个电话。
“喂?”他那边是深夜,他的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鼻音。
“跃扬,我吵着你了?”
“有事?”
“今天是年三十儿,我妈让我去连家过年,我——”
他都能想象到她拿着电话皱眉苦恼的样子,他唇角一勾,下了特赦令,“去吧,我不会说你言而无信的。”
“那我去了啊,我妈还在等我,我先不跟你说。新年快乐。”她是躲着她妈打的电话,并不想让她知道她对他如此迁就、如此看脸色。
“新年快乐。”他回她。
电话挂断。
被她这通电话吵醒,就无法再入眠。
本来就是好不容易睡着的。
他的病好像又犯了。
他的药却没带过来。
不过是半夜三点,还有好几个小时天才会亮。
他躺床上睁眼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下床。
他们在新西兰的度假别墅很大,父母姐姐,还有侄女睡楼上,他一人在一楼睡。
此刻其余人都在安睡,只有他一人像幽魂一样游荡。
烦躁。无止尽的烦躁。
这种好像是把心脏放在油锅里煎炸的感觉,是从那个女人离开他开始的。
把所有话都说清楚,把所有情都割断,他知道分开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但真正接受起来,真的无比艰难。
那是他拿命去爱的女人,却抛弃了他——
最后一次见面,他甚至还求了她,卑微地恳求,别,别跟他结婚,好吗……
她当然拒绝,她说,你回去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真绝情。
以致于,他从来就怀疑她真的没有爱过他。
不然怎么会做到这个程度?
可以前的他们算什么呢?都是假的?
不,往事是一丁点都不能想的,一想,以往有多甜蜜幸福,现在就有多讽刺痛苦。
回忆逼得他要发疯。
他的心理医生建议他,忘记上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
他嗤之以鼻,他还会那么傻,再去那样爱一次么?
跟靳小凡第一次见面,他突然明白自己要的什么,他要证明,要人证明他是值得被爱的,要人真心地、全心全意地爱他就好。
这里面,他承认,有点报复的成分在里面。有人给了他假的爱情,他有样学样。
他就像一个病人。
而她不小心成了他的药。
他的药,现在远在大洋彼岸,她还要去那个对她曾经有过或许现在还有悸动的人身边去过年。
真该,把她带过来的。
……
夜里下过雨,天亮以后转晴,新西兰的天空清澈得跟被水洗过一样,异常蔚蓝好看。
天气并不算特别冷,空气里都有青草地的香气,阳光很好。
何甜甜一身英伦范的公主裙,头上戴着个小皇冠,小跑着来到叔叔身边,摇着他的手臂央求,“叔叔叔叔,你陪我去玩好不好,那边有个风车,我想去看看呢。”
何跃扬坐在走廊上的一张躺椅上,何甜甜年纪小,没察觉到他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叔叔还是叔叔啊,脸上还是宠溺她的笑容。
只是他有些奇怪呢,身上穿的是睡衣,而且衣服好像被屋檐上溅落的雨滴打湿了一些。
他不会一晚上都在这里呆着吧?
何甜甜这时候如果能够仔细一些看他的话,她还会发现,她的叔叔拳头捏得很紧很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跟平常根本不一样。
他轻声对她道:“甜甜,去找奶奶。”
“不嘛不嘛,我就要叔叔,我要去看风车,我——”
何跃扬猛然弓起身子,像是突然遭受痛苦,又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脸色也骤变得非常吓人。
就像,就像,要变身的绿巨人一样。
何甜甜吓得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接着就见他快速起身,转身回屋,快速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哇”一声,何甜甜被吓哭了。
何丽莉和何父何母听到声音都下了楼。
看到何甜甜在屋外哭,听到何跃扬房间里传来巨大的“哐”“嘭”“当”“咚”的声音。
三人都惊呆了。
张惜如跑过去抱住何甜甜,“甜甜,告诉奶奶,怎么了?”
何甜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叔叔,叔叔,是怪兽,怪兽……”
三人面面相觑。
何丽莉赶紧跑去敲何跃扬的房门,“跃扬,你怎么了?跃扬?开开门,跃扬!”
回应她的,是里面家具倒地的巨大的“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