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哥以前是混黑道的，后来慢慢洗白做了还算正经的夜总会生意。
不沾毒不沾赌，对他来说也算正经了。
但对真正正经的人来说，还是不够。
祝森南说，金殿的前身是一家大的足疗城，里面也有些不正经的钱色交易，后来豪哥盘了下来，改成了金殿夜总会。
他当时回国没多久，偶然一次飙车，认识了豪哥，那时正值叛逆期，家里父亲亲戚老说他不争气远远不如何家的儿子，他一气之下跟豪哥一起投资了金殿，干脆坐实了就知道吃喝玩乐的罪名，更恣意地吃喝玩乐。
按理说，金殿这么大的夜总会，生意不错，想接手的人应该挺多，豪哥跟谁合伙不行，非得抓着祝森南做什么？
跟祝森南结婚这么久，段湫还是第一次踏进金殿的门。
“你来帮我谈像什么样子，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你别插手了。”祝森南还是觉得不妥。
搞得跟他像个弱智似的，跟自己哥们的合作还要老婆出面来谈。
段湫看了他一眼，淡淡说了句顶好的宽容体：“来都来了。”
祝森南：“……”
“放心，我不会让你没面子的，你先跟他谈，我在旁边不做声。”
祝森南这才勉强带着她往楼上走。
白天，金殿还没开始营业，楼下静悄悄的，楼上也没开多亮的灯，四周黑黑的，段湫学着祝森南的习惯舔了舔自己后槽牙，心里想着，豪哥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祝森南带着她穿过一条长走廊，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直接推门而入。
“阿南来了。”对方笑着迎上来，看到他身后的段湫，愣了下，“哟，今儿个稀罕，还把弟妹给带来了。”
之前祝森南和段湫结婚，因为“见不得光”，倒也识趣，只送了礼人没去，所以今天还是第一次跟段湫见面，之前只见过照片。
段湫抿唇一笑，道：“豪哥好。”
“你好你好。”
祝森南在电话里已经大致跟他把事情说了，散伙的事他之前也跟他说了好几次，每次他都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这次——
豪哥拿眼打量了一下段湫，挺漂亮，就是瘦瘦弱弱的样子，能干什么？
“坐下说吧。”
领着祝森南和段湫在房间内的沙发上坐下了，茶几上热着茶，给他们倒了茶。
祝森南道：“豪哥，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爸妈这次铁了心了让我撤股，说什么都不行，我那个妈你也知道，纵容我是真纵容，但脾气一上来我也架不住，再加上这次店里出了命案，她不准我再做。”
豪哥点点头，“这些我都了解了，但一时之间，上哪里去找接手人？这个接手人会不会跟我合拍？这些哪那么容易解决啊？阿南，金殿的一切都是我在管，你只是幕后的半个老板，你要是怕人知道，就对外说你已经不做了，你人少来这边就行了。”
“豪哥，一年前何跃扬对付祝家那事你肯定没忘吧？”祝森南下定决心这次想要走人了，他道，“不能帮家里不说，还被人抓住把柄连累家里，豪哥，我不能再那么不管不顾了。”
话说到这份上，豪哥脸色不太好看。
段湫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静静地呆在旁边，一声不吭。
豪哥道：“行吧，那你让我考虑考虑。”
段湫皱了皱眉，话都说成这样了，他还是“考虑考虑”，看来是真不想让祝森南撤。
她暗暗思忖着，这个豪哥一定有问题。
两人从金殿出来，祝森南耸耸肩，指了指金殿里面，“看见了吧，说考虑考虑，过两天又当没这事了，他真的好难搞。”比他爸妈还难搞，所以他一直也只能把撤股的事拖着，拖一天算一天。
段湫笑了笑，“但凡是事，总能解决的。——走吧。”
……
后来段湫一个人去了金殿。
找豪哥。
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晚上，金殿人声鼎沸。
段湫穿过热闹汹涌的人潮，直接往楼上去。
敲门，豪哥的一个助理帮她开了门。
“哟，弟妹，有事？”豪哥眼里已经有了些不耐烦，但语气还算客气。
段湫看了看他，然后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优盘，放到他的桌前，“我叫人偷偷复制了你的账务，我看了下，”她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你的财务报表上跟你和阿南说的可不太一样呐，豪哥。”
豪哥立马变了脸色，站起身来，“臭表子！你居然敢——”
“你从来不给阿南看账，就靠一张嘴说挣了多少分他多少，跟你合伙做金殿以来，他存了不到三百万，再加那台悍马，统共就这么点东西。豪哥你可真会做生意，这些年房产置了不少吧，身家少说上亿了吧？”
“从楼下上来你也看到了，保镖员工一大堆，我养那么多人不要钱？”
段湫一笑，“哥，都被我看到账本了，就别费劲蒙我了。”
豪哥眯了眯眼，眼里闪着危险的光，“我劝你看到也当作没看到，不然——”
段湫依然是笑，嘴角上扬，“怎么，要打我？”
助理拿对讲机召唤人，“进来几个人。”
就有五六个彪形大汉进门来，豪哥说了句“抓住她。”那些人就朝段湫聚集过来。
段湫往角落躲了躲，眼里闪过惧意，“豪哥，放过我……”
彪形大汉其中有一个已经扯住了段湫的头发，把她制住了。
豪哥哼道：“居然敢跟我来阴的，我他妈让你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门再次被人撞开了，祝森南冲了进来。
“放开她！”他脸沉得不能再沉，手里的手机还在通话模式，屏幕上是“段湫”两个字。
抓住段湫的大汉去看豪哥的眼色，后者示意他放人，他便把段湫放开了。
祝森南过来拉她，“你没事吧？”
“没事。”
豪哥想要粉饰太平，对祝森南道：“阿南，我跟弟妹开玩笑呢，你就闯进来了——”
祝森南抬手晃了晃手机，“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三年，他当了三年的傻子。
他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把他当钱多好忽悠的地主家傻儿子。
因为相信他，他从来没要求看过账本——
段湫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刚才的惧怕是装出来的。她往前走了两步，拿起刚才她递给豪哥的那个优盘，道：“我没叫人偷什么东西，里面什么都没有。”
豪哥：“……”这女人！
祝森南：“……”
所以她用一个空的小优盘就诈了豪哥？真够可以的！
段湫对豪哥道：“刚才我跟你说的话都是我猜测的。”
又道：“豪哥，即使做黑道，你也太黑了点。”
豪哥脸是黑的，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段湫看了看祝森南，他们兄弟是做不成了，她今天是故意让他们撕破脸的，不然就算她说破嘴皮子祝森南大概也不信豪哥会坑他，不撕破脸永远也别想撤股。
“撤股，我们只要三千万。”
豪哥眼里精光闪动，他以为她会狮子大开口让他把以前的账都吐出来，没想到只要了这个数。不过转念一想，这女人着实太聪明了，知道要太多他不会给，强行要的话，会得罪自己。而得罪他一个有黑道背景的人，显然并不是一件好事。
三千万，正好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揣测人心，这女人够厉害的。
他看向段湫，这个女人，够胆色够狡诈，绝不是个普通的女人。
“好，我答应你。”
段湫一笑，“谢谢豪哥。”
两人出来后，祝森南让阿靖帮他把车开走，他自己坐段湫的车走。
白色的保时捷，是当初结婚之后梅星月帮段湫买的一辆代步车，他还记得她拿这辆车车钥匙时候的表情，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不卑不亢。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看了开车的她一眼，开口问道。
段湫噗嗤一声笑了，“咱们都结婚大半年了，你再来问这个是不是有点迟了？”
的确是忘了问了。
他跟她在法国认识的时候，他脑子不清楚不记事，后来她来雁城追他，一开始去绫罗做过事，后来又到荣亨，只知道她能力超群，也仅此而已。
现在他觉得，她不像他之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段湫扭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我爷爷以前在意大利，后来我六岁的时候我爸妈在一场仇杀中丧生，爷爷悲痛不已，就带着我脱离了那个组织，去了法国，开了个小旅店为生。”
祝森南皱着眉。
段湫道：“怎么，怕了？”
祝森南看向她，“你一个人去跟豪哥叫板，你不怕吗？”
“我知道你会来的。”即使他没及时进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然后祝森南沉默了。
车厢内安静了许久，段湫干咳一声，问：“你怎么了？”
“我觉得我父母是对的，你也是对的，我就是个没用的傻子。”
“……”
一回家，他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里，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段湫无语，帮他解决了事情，还得照顾他自尊心，做他老婆还真是不容易。
他说想一个人待会儿她也就没去打扰他。
晚上睡到半夜，段湫被他梦呓的声音吵醒了，她凝神去听，听到他一句：“难怪，难怪你不选我了，小凡……”
一下子睡意全无。
他心里没有得到靳小凡的遗憾和失落那么深，以致于他连自暴自弃的时候想到的也是她。
段湫咬牙看着睡梦中的他，一双手全都捏成拳，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