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谢灵梅身体一僵。
水灵眸子立即瞪得滚圆。
“他真来了?”
谢擎苍嘿嘿一笑。
“灵梅你输了。”
谢灵梅恍若未闻。
艰难咽下一口口水。
七窍玲珑的小姑娘,又一次败在庙算无数的爷爷手下。
董青不知所以,又轻声问道。
“首长,您看…”
谢擎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沉声道。
“请他进来。”
请?
董青暗暗心惊。
陈天佑能当得上一声请,足见谢老对他的重视。
“我马上去。”
她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
谢擎苍却又吩咐道。
“顺便安排下去,今后他来疗养院,任何人不能阻拦。”
董青这次是彻底呆住了。
谢擎苍地位尊崇。
绝不是任何人能见到。
军区疗养院是军事重地。
更不是随便一个人能进来。
就算他的那些门生故旧,甚至省里的领导来拜访,都要乖乖的在门口登记,得到允许后才能入内。
但令董青没想到的是。
从今往后,整个军区疗养院竟然对陈天佑不设防。
简直是太厉害了。
她压抑住震惊,啪的立正敬礼大声道。
“是!”
……
陈天佑走入谢家。
第一次正眼打量谢擎苍。
就见他两鬓斑白,穿着一件旧军装。
布满老年斑的苍老脸上,带着一副黄铜圆框的老花镜。
厚重镜片的后面,眼神和煦而温暖,充满了笑意,没有半点锋芒气势可言,反而像一位和蔼的邻家老太爷。
不过眼皮开阖之间,偶尔精光乍现,如电般直指人的内心。
这才让人感受到他不凡身份。
“你来干什么?”
谢灵梅眼神不善的挡住他。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紧身白色羊绒衫,配着蓝色牛仔裤,一双长腿紧绷、修长有弹性,衬托的曲线玲珑,显露出女儿家妩媚柔情的一面。
但谢灵梅脸色严峻。
刚刚打赌输了的她,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
如果不是忌惮陈天佑能给他爷爷看病,恐怕会把他堵在门外。
陈天佑一愣。
怎么回事?
明明是你们想见我!
他看向谢擎苍。
却见他冲自己一挤眼。
陈天佑的脑袋何等聪慧,他马上就断定,谢灵梅不知道自己要来。
不过他也不说破。
而是信口开河道:“我来看看。”
“哼。”
谢灵梅却冷声道。
“你来给我爷爷诊病?”
“这个…”
陈天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这是哪和哪?
我没有这个意思!
上次他离去之后,就没打算再来。
那次出手是董青相求,但他打定主意,只此一次,今后再不和谢擎苍有交集。
万万没想到。
谢灵梅想当然的来了这么一句。
陈天佑干脆闭口不言。
但心中打算。
既然已经来了,和谢擎苍说几句话就走。
而谢灵梅却上下打量他几眼,又冷冷问道。
“你来诊病怎么没带银针之类的?”
陈天佑脸色一冷。
这个小丫头太无理,接二连三的自作多情,他有心转头就走。
如果换做个男人。
他恐怕早已出手惩罚。
但现在如果和个小妮子一般见识,却又显得自己心胸太狭窄。
谢擎苍见情形不对,急忙站起来打圆场。
他哈哈一笑,拉开谢灵梅,很没架子的爽朗道:“欢迎陈宗师莅临,本来要去你家中拜访,感谢救命之恩……”
“爷爷。”
而谢灵梅却打断他的话。
“我不是已经去他家感谢过了嘛。”
“灵梅!”
谢擎苍加重语气。
“你是你,我是我,不要混为一谈。”
谢灵梅这才噘着嘴不说话。
“什么?”
陈天佑略微错愕。
谢灵梅去过自己家?
不过他转念又想。
自己又几天没回家了,不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但这倒出乎他意料。
谢擎苍位高权重,自己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救他一命,而他竟安排孙女去答谢。
由此可见。
他也是个明事理的人。
陈天佑虽然冷傲,虽然不愿附庸权贵,性子也算刻薄无情。
但他却恩怨分明。
最讲究人敬我一尺,我还回一丈。
听到这件事。
脸色不由得缓和几分。
谢擎苍的眼光何等锐利,他急忙又一次笑着对陈天佑道。
“陈宗师请坐。”
陈天佑摆手淡淡道。
“谢老不必客气,我并不是什么宗师,只是名修炼之人。”
哼!
故作高深。
谢灵梅小嘴一撇。
不过她却没敢说出来。
但在她看来,武道宗师和修炼之人,并没什么差别。
佛法参禅,道法修炼,练武修心。
这些都是明鉴本心。
难不成说这不是修行?
更何况自古以来,佛、道两界涌现出的武道高手无数。
佛祖达摩、道宗张三丰便是代表。
他们不但深谙佛道两教的精妙奥义,同时也是惊天绝世的武道高手。
北少林,南武当。
更被天下武者奉为武学圣地。
她觉得陈天佑如此,只不过偷梁换柱的故作高深。
但她却不知道。
陈天佑是实话实说。
他确实不是武道中人。
他是修仙者。
是道教祖庭的存在!
当今武道的那些手段,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但修仙一词过于惊骇,所以才谦称修炼者。
陈天佑没再搭理谢灵梅。
鸡同鸭讲。
没有任何意义。
他又直视谢擎苍。
谢擎苍的目光也正好看过来。
但谢擎苍微微震撼。
他久历沙场又久居上位,眼光中的杀伐何等锐利。
很少有人能坦然和他对视。
但令他吃惊的是,陈天佑眼神清澈,如千年老井一般古井不波,面对他的目光淡定从容。
“果然一派宗师风范!”
谢擎苍暗自点头。
而谢灵梅又一次开口。
“既然你是来给我爷爷诊病的,那现在就开始吧。”
如果这句话要是刚才说,陈天佑指定拂袖而走。
但他现在却改变了主意。
既然能二次相见,说明和谢擎苍有缘。
修仙之人最重缘分。
他心中暗想,再给他看一次也无妨。
“那就有劳陈宗师。”
谢擎苍也笑着点点头。
他安排敬一鸣拦住陈天佑,本来想和他谈谈加入军队的事。
但孙女却打乱了他计划。
按目前这种情形,再谈那件事恐有不妥,那还不如转移一下这位青年宗师的注意。
不过他却没抱幻想。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谢擎苍早就知道。
自己的病,这个世界上恐怕没人能治愈。
陈天佑没说话。
而是无声无息的放出一丝真元,在谢擎苍身上流动。
谢擎苍突然察觉到身上一暖,仿佛沐浴在温泉中一般,全身暖洋洋的非常舒爽。
“好手段。”
他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轻声感叹,武道宗师的神奇果然不同凡响。
“罡气外放?”
谢灵梅眉头一皱。
身为武者,她敏锐的感受到了空气的波动。
在莲花寺。
她曾经见识过这种神奇。
但今天的她更惊讶。
那天陈天佑走后,慧净师太曾给她详细讲过这一点。
一般来说。
罡气外放要蓄气作势。
就像武者交手,事先都要大吼一声、再扎个架势一个道理。
目的就是气沉丹田,然后再猛然发出。
那一天在莲花寺,陈天佑也是挥起手臂、弹动手指,才斩断了香烛。
但现在令她惊奇的是。
陈天佑不动如山。
一股罡气已磅礴涌出。
她心中疑惑。
不会吧?
难道他境界又提升了?
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但谢灵梅并不清楚的是,陈天佑发出的并不是罡气,而是修仙者的真元。
真元浩瀚。
与罡气相比。
何止要强上千万倍!
只是谢灵梅到不了那个层次,不知道其间的奥妙而已。
然而谢灵梅柳眉紧蹙。
从爷爷的惊呼中,她判定他已经开始了诊断。
她虽然不懂中医,但却知道,望、闻、问、切,是中医的基本手段,而陈天佑却隔空诊断,岂不是比传说中悬丝诊脉还要高深。
她不再发难。
紧盯住那张英俊的脸。
实际上。
不管她承认不承认。
她反感的只是陈天佑的冷傲,对其本人却不讨厌,反而有种深深的好奇。
两人的年纪相差并不大,不过水平、能力仿佛远隔天涯。
他是怎么做到的?
但谢灵梅提醒自己。
那种好奇并不是好感!
虽然这个年轻人,是凤毛麟角的武道宗师。
只不过生活在现在社会中的她,对此却并不多么感冒。
其实一切的好感,都是从不反感开始。
谢灵梅不知道。
一颗种子已经在她心房中萌芽。
过了不到一分钟。
陈天佑收起真元淡淡道:“谢老,你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严重。”
谢擎苍微微点头。
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
“我爷爷能痊愈吗?”
谢灵梅俏脸上露出焦急。
陈天佑眉头微皱轻声说道:“谢老的病根并不在肺部。”
“胡说八道。”
但谢灵梅眼睛一瞪。
又恢复了小野猫的泼辣性格。
是个人都知道。
肺部不适才引起咳嗽。
并且谢灵梅清楚,爷爷的病根,是因为在战争年代,被一颗子弹击穿了肺。
在那个缺医少药的艰苦时代,没有及时治疗,才造成今天这种结果。
而且这么多年来,华国的顶尖医院,无数的杏林高手,都断定爷爷肺部有问题。
但陈天佑的诊断却截然相反。
这种谬论。
谢灵梅根本不能接受!
陈天佑脸色一冷理都没理她。
但谢擎苍的眉毛,却不易察觉的一耸。
老人的心中。
简直翻江倒海般震撼。
很少有人知道。
建国伊始,被誉为神医圣手的华国第一神医叶逢春,也曾经下过相同的诊断。
叶逢春曾经给谢擎苍开了一剂药。
服用之后效果不错。
并且那位神医圣手还打过包票,他有把握根除谢擎苍的顽疾。
但世事无常。
令人遗憾的是。
就算神医也逃不过人生轮回。
谁也没想到,叶逢春不久就中风瘫痪,不久之后溘然离世。
以后又随着西医的兴起,中医逐渐没落。
那些顶尖的医院,通过各种病理测试以及影像诊断,都得出相同的结论。
谢擎苍的肺有问题!
并且他们也按照这种诊断,进行了周密的治疗,然而效果并不好。
这也是谢擎苍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对西医没有好感,也坚决不做手术的主要原因。
从那以后,谢擎苍还看过中医无数,却再也没有听到相同的论断。
所以他放弃了希望。
但其实他并没有多少遗憾。
人生七十古来稀。
而他已接近耄耋之年。
九十岁的高龄还有什么不满足。
所以他对自己的病并没有放在心上,刚才让陈天佑诊断也是随遇而安。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
时隔六十多年,竟然有人说出和叶逢春同样的话。
并且还是位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让老人如何不惊讶!
陈天佑,他到底是武道宗师,还是杏林圣手?
谢擎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见孙女还要刁难,眼睛一瞪制止道。
“灵梅!”
她这才冷哼一声闭上嘴。
谢擎苍诚恳的看向陈天佑,“陈先生能否详细解说?”
他索性不叫宗师,又以先生相称。
陈天佑坦然道:“古典中医认为,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肺独有,只可惜,这些精妙理论现代西医却嗤之以鼻,而当今中医势微,现在的中医又达不到这种境界,实在令人惋惜。”
谢擎苍脸上古井不波。
虽然他内心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谢灵梅此时也不敢造次,只是斜着眼睛,看向陈天佑那张五官生动的英俊脸庞。
“吹吧!”
但她心中不屑。
按照他的这种说法,岂不是把自己比喻成当今中医第一人?
也罢,那就让他继续演,且看一会儿如何收场。
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反问道。
“那我爷爷的病因到底是什么?”
陈天佑淡淡一笑。
“腑气不畅,肺气不降,上逆而咳!”
“什么?”
谢擎苍犹如五雷轰顶。
短短的那十二个字。
和六十年前的那位神医圣手所说一字不差。
更让他震撼的是。
六十年前的叶逢春。
望闻问切,忙活了半天才得出结论。
而陈天佑。
端坐沙发安然不动。
与他身体没任何接触。
只是用了不到一分钟,竟然说出了同样的话。
这岂不是说……
他的手段。
犹在叶逢春之上!
谢擎苍猛然起身拱手。
“陈先生果然不愧是少年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