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霁将孙小二家剩余的几屉包子全买了，装了两大包，急忙往城外赶去。

　　“做什么的？”守门人见两人背着两个大包，行色匆匆的样子，不免怀疑。

　　“救人。”王霁语气不善，他实在是看不惯这些个官员，竟然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心究竟麻木到何种状态才能做到如此？

　　“回去回去，现在是特殊时期，没事不能随意进出城门。守门人一脸不耐，朝着他挥了挥手，轻易就想将他打发了。

　　“谁说我没事，不是说了我要救人？”王霁没有退后半步。

　　杨砾见这状况，两人是要杠起来，立马挡在他的身前，对那守门人说道，“上面说了不让南方来的人进城，但是又没说不让城内的人进出，你也没权利拦着我们。”

　　守门人哼唧一声，斜了他一眼，“上面什么命令，我还能不比你清楚，现在城外要进城的人那么多，万一开了门拦不住，这事你担还是我担？”

　　“当然是你担。”杨砾随口回应一句，见他看过来，慌忙改口，“那些个难民长途跋涉，又饥寒交迫多天，哪还有力气涌进门，我们就是出去一趟，片刻的功夫，又不耽误多少事。”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守门人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油盐不进。

　　杨砾见这人实在说不通，不给他好好理论，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可是齐团长的朋友，你要是再不让我们出去，等齐团长回来，有你好果子吃，我现在可告诉你了，我这人特记仇。”

　　守门人果然面色变了，狐疑地扫了他们两眼，再仔细一看王霁的脸，忽略掉脸上的胡子，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这才看直了眼，这人可不就是经常随着齐团长进进出出的王霁吗？认出了人，他马上变了副嘴脸，“哟，感情是您二位呢，刚才看王大公子换了造型，一时没有认出来，实在是对不住。两位是要出城是吧，好说好说，只是城外现在汇聚着大量难民，这出了城，万一遇到点什么事，我可不好向齐长官交代。”

　　“交代的事不需要你，你就放我们出去就行了。”杨砾见他识趣，不再与他多说。

　　城门终于顺利打开，杨砾还不忘冲王霁说道，“我说你可赶紧把你那胡子刮干净吧，你自己悄悄多误事。”

　　要是早认出了他，何必费那么多口舌。

　　外面确实汇聚了许多难民，坐着的，躺着的，还有抱着的，这些人见城门打开，一瞬间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有几个力气尚存的精壮之人上前想要进城，但是被守门的许多警官给踢倒。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许多人朝着他们哀求，看的杨砾也是于心不忍。

　　王霁放下身上的大包，一边打开一边对大家说道，“今天的包子不多，先给孩子老人，其他人暂时等一等，我回去再想办法。”

　　“有包子，有吃的。”一个人看见包子像是狼看到了羊，哪还听得到他说了什么，立刻扑了过来。

　　不止是他，其他人见到了，立刻朝着这边蜂拥而来。

　　“你们不要抢。”王霁想要阻拦，被杨砾快速拉开退离好几步之远。

　　而刚刚站过的地方，迅速被人围挤成一团，所有人都在争抢那为数不多的几笼包子，有的人抢到了一口，有的人甚至连一口都没有抢到，还有人在地上捡掉落的面皮。

　　不多时，就见到有些人打了起来，一个说，“是我先抢到的。”

　　另一人说，“是我先吃到嘴里的。”

　　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不多时就见着地上洒落了几滴鲜红的血液，像是盛开在荒凉沙漠的彼岸花，转瞬就要凋零的花。

　　王霁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幸好杨砾眼疾手快地将他拽开了，否则在那么多人的践踏下，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会被踩死。

　　“还有没有吃的。”旁边的墙角处，靠着一个瘦弱的男人，颧骨上只剩一层皮，他的鞋子磨破了，露出了冻出疮的脚。

　　这个男人的嘴唇泛白，一层死皮干在上面，让人看不出一丝血色，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只是朝着王霁的方向，努力抬起眼皮看了好几眼。

　　王霁走了过去，见他瘦到了可怕的地步，心里不忍，“没……没有了，你再等我一天，我明天一定给你送来。”

　　“等不了了。”男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声音低低沉沉，有气无力，却让王霁听出了，这哪里是个男人，分明也还是个孩子，大约十七八岁，如他一样的年龄，却遭受着他一辈子都不能体会的痛苦。

　　看着他，联想到这几天他自己的所作所为，王霁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个东西，人家温饱尚且成了问题，他却醉生梦死。王霁一阵痛心，说道，“好，不等那么久，你给我十分钟，我现在立刻回去给你找吃的。”

　　“谢谢。”极轻的一声回答，不知这个声音有没有传到王霁的耳朵中，只见他起身后，杨砾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悲怆地说道，“不用去了。”

　　王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杨砾，只见他无力地合上了眼。

　　王霁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孩，他的眼睛已经闭上，刚才还时不时颤抖的一双手，此刻再也没有了动静。

　　他整个人如遭雷劈，僵持了片刻，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伸出手，哆嗦了好几次，始终不敢碰到那个男孩，或者说，怕见到他不想见到的事情。

　　杨砾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将他带了回来，无奈的叹息，“他已经走了。”

　　刚刚还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说话的功夫，转眼没了呢？王霁不相信，“不可能，你骗我的，他刚刚分明还找我要吃的。”

　　“是不是我给他晚了，我为什么没有给他留一个包子？”王霁一片自责，看着四周还有那么多有气无力的人等着一口吃的救命。可是刚才的那些包子，非但没有给这些人救他们的命，反而还引起了一批人的争斗。

　　“他那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回光返照，你就算给了他，也救不了他。”杨砾劝道，“还有那边的许多人，你救不了他们，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

　　“所以，要看着他们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