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情绪像瘟疫]
第8节引蛇出洞(上)
华夏新闻社的记者姚加炎到精神生态研究院来采访时,吴清江不在。卫小青接待姚加炎时问什么事。姚加炎开始吱吱唔的。“像我们这些科研单位不像娱乐圈那么热闹,应该没有什么新闻吧!”卫小青觉察事情有点蹊跷,试探性地问。“没什么?我们只是了解一些情况。”“你想了解什么情况!”卫小青表现得既有节制,又步步紧逼。“这个事,还是见到吴院长本人再说吧!”姚加炎转不过话头了,就硬碰硬地回答。“噢!”卫小青应了一声,“对不起,忘了给你倒水了。”说罢,给姚加炎倒茶。“不用,谢谢卫主任,吴院长什么时候回来?”姚加炎又问。“这个说不准,吴院长去法国了,我们单位的肖凌峰在欧洲举办一个个人摄影巡展,吴院长作为主办方的领导去参展了。”“呵!”姚加炎听出来卫小青塘塞他,一时找不到破解卫小青塘塞的策略,又不甘心这样铩羽而归,干坐在那儿两分钟,就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卫小青看出姚加炎的心思,为了不太尴尬无话找话说:“你们华夏新闻社在那个地方办公!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我们华夏新闻社南江分社在农业路商都大厦,新闻出版局对面。华夏新闻社与新华社并称中国两大通讯社。新华社主要是对外宣传,华夏新闻社是负责国内新闻的。”卫小青随口一问打开了姚加严的话匣子,使沉闷的气氛活跃了许多。“你们单位有多少人?”卫小青仍不动声色。“一百四十多人?”姚加炎语气中带有一种自豪感。“那么多人呀!”卫小青轻声地感慨。其实,第一眼瞅着这个二十五六岁的姚加炎,卫小青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在姚加炎海阔天空的说华夏新闻社是与新华社并称的中国两大通讯社时,卫小青发现其中的破绽——这么重要的一个新闻机构,文化厅出面请也未必就能请得动,怎么会盯上精神生态研究院这个小单位。在卫小青印像中精神生态研究院和吴院长并没有做什么值得媒体报道的事!“你的记者证我能看一下吗?”尽管是在这个时候,卫小青仍能做到面无表情。“没问题,我进门时就应当让你看。”姚加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绪情绪,从背包里掏出红色的证件,双手递给了卫小青。“华夏新闻社南江省分社,姚加炎,主任记者。”卫小青端详了证件上的照片,也是本人。又在手中翻了一下,卫小青突然想起来了。“姚记者,你的记者证好像不是正式的。”卫小青面带微笑。“怎么不是呢?你没有看照片及照片上的钢印。”姚加炎语调有些急促。“正式的记者证是国家新闻出版署发的,上面有编号,在网上就能查到。”“新闻出版署只给我们单位发了五张记者证,所以,我们绝大多数记者用的都是单位制作的记者证。不信,你可以打我们单位的电话证实一下。”姚加炎此时意识到了不动声色的卫小青的犀利,竭力表现得很平静。“哪到不必?反正像我们这样的单位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闻。”卫小青以退为进。“卫主任,是这样,有人向社里反映文化厅这次正高职称的评选不公正。昨天,我到文化厅办公室问过了,他们说这次高评委的执行主任是吴清江院长,我才过来,想了解一下情况。”姚加炎不知不觉地被卫小青逼到了角落里,说出了来意。“吴院长真的不在,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卫小青想起来那天在文化厅门口给熊白水拍照的人,误以为是熊白水向媒体报料了,倒也信了姚加炎的话。“快中午了,要不我请你一起吃饭。”卫小青怕事情真的朝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主动打破与姚加炎的僵峙,留有余地说。“不了,我还得回单位写稿子呢!吴院长回来了,我们再联系。”姚加炎觉得这次来不但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碰了一个软钉子,匆匆地离开了精神生态研究院。
吴清江是参加肖凌峰的摄影展去了,不是欧洲,而是北京的798艺术工厂。肖凌峰在吴清江眼中是精神生态研究唯一的算得上够格的人才。十五年前,吴清江在文化厅老干部处任副处长时,就认识肖凌峰。当时,在商都市剧团吹簧管的肖凌峰正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往地方戏曲文化研究中心调。时任文化厅副厅长的范志昌与肖凌峰的父亲是战友,指示研究中心接收肖凌峰。肖凌峰是为了躲避学生‘上山下乡’学了吹簧管,在剧团也无甚大用,到研究中心更用不上。那时熊白水与令狐明经常到县乡剧团里调查,肖凌峰就跟着他们替那些农村的老艺人拍照片。三年下来,肖凌峰拍了四千多张照片,花费了近五六万元。那时的事业单位还没有经费意识,财政上拔的钱多得花不完。肖凌峰就利用这个机会边拍照片,边到上海、广州学习拍摄技术。十二前年,吴清江任文化厅文艺处处长时,肖凌峰邀请过吴清江在商都宾馆看过他的摄影展。精心挑选的五百余张农村老艺人的照片围着商都宾馆大厅绕了三圈,甚是震撼。展览结束后,肖凌峰透露想出影集,得七八万。此时的地方戏曲文化研究中心已更名为精神生态研究院,经费开始紧张了。吴清江有心无力,只能精神鼓励鼓励。肖凌峰没死心,卖掉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出一套《大地影像——黄河边上的人与事》。那时候“火”的是下海经商,肖凌峰的影集几乎血本无归。有人给肖凌峰出主意,张艺谋之所以能红起来,走的就是“曲线救国”,先在国外有点影响,再影响到国内。肖凌峰茅塞顿开,用编织袋扛着自己的书坐硬座跑到北京,一撂撂地住各国驻华大使馆送。这些大使在北京、上海觉得中国和欧洲差不多,看到肖凌峰的照片后才感慨中国太大、太深厚了。荷兰大使馆先邀请肖凌峰到欧洲举办个人影展,紧跟着是法国驻华大使鼎力相助。在法国展出时,国际摄影大师布列松跪在肖凌峰的展厅里照了几张相,并一再声称“肖凌峰的摄影作品是只能跪着看的作品。”有了大师的认可与背书,肖凌峰真的是熬了出来。吴清江到精神生态研究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补偿当年自己的爱莫能助,利用手中的权力给肖凌峰买了一个十余万块钱的相机,让他再好好地拍一些能让大师布列松跪着看的照片。
“人这一辈子不是看你能跑多快,而是看你能跑多远。”吴清江每一次在精神生态研究院开业务会,就免不了提肖凌峰。“大家都清楚肖凌峰的底细,最先是一个吹簧管的,现在成了国内摄影界的大腕,靠的是什么?韧性呀!”吴清江老是恨铁不成钢说单位里的某些人。
“那是哩!不上班发着工资。自己在外面挣钱不说,单位还花十几万给买个高档相机。要是我,我也干。”经常有人这样私下的嘀咕。“咱单位的谁能再靠自己的水平获得国际大奖,我坐的丰田立即让给他。我吴清江说话算话,绝不食言。”每每听到这种论调,吴清江就调侃众人。“任何成就都不是那个单位的,而是社会的。妈哩个头,谁也没有回家背粮食卖,都是花的国家的钱。没那个鳖本事还眼红别人。”吴清江喜欢在茅立文面前爆粗口。“如果有本事拿个诺贝尔奖,全国人民都当爷供着你。一个省直科研单位应当是人才济济,出来几个在国内数得着的评论高手、社科尖子才正常。就一个有点影响的搞摄影的还有人背后胡咬,不够丢人。”吴清江的这话曾经传遍南江省文化系统,文化厅的领导听了觉得不是滋味,又无从反驳。但这话听与没听,绝不是一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