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情绪像瘟疫]
第9节引蛇出洞(下)
吴清江到798参加了肖凌峰的摄影展之后,又转了一天,看到那么多真正的艺术家,尤其是看到几个画家的油画,画上的小姑娘清纯得超出想像,搞艺术评论出身的吴清江感慨得不行。“这才是真正的创作。”此时,他真正的理解摄影大师布列松参观时,为什么跪在肖凌峰的影展上了,震撼,共鸣的震撼。
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吴清江主动去找熊白水。熊白水就这几天显得老了好几岁。“是哪股风把吴院长吹到这儿了?”老熊看着吴清江挖苦地说。“唉!不说了老熊。如果明年你的正高再解决不了,咱俩一块搬着小板凳到文化厅静坐去。”吴清江发自肺府腑,说着眼圈都红了。“好,不说了。有些情况我也听说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老熊真的听到评委会上的人透出的风了,上前握住吴清江的手,苦笑了笑。吴清江两只手抱着老熊的手轻轻地摇了摇,走了。
方小艾推门进来时,吴清江还没缓过劲哩。“吴院长,吴院长,图书室要买一批书。你看多少合适?”“一万块钱以内吧!”看着方小艾睁着大眼睛等他的意见,吴清江迟疑地说。“我是让各科室报上来,还是怎么办?”方小艾对脾气较大的吴清江有点怵,尽量长话短说。“报上来后,你和茅书记、孙院长过一遍眼。”方小艾听明白后正想走,吴清江又想起什么,“小方,少买一些小说呀!要买就买一些有影响的小说。”吴清江知道方小艾爱看言情小说,怕她以个人的喜好把书买偏了,特别嘱咐。“这孩子脑子太简单,一直生活中梦里。”看着方小艾匆匆离去的身影,吴清江发现经历老熊这件事之后,自己真的有些老了,感慨越来越多了。
姚加炎说有人向华夏新闻社反映文化厅的高级职称黑箱操作,纯粹是胡说八道。姚加炎已经半年没有给华夏新闻社创收一分钱了。为此,姚加炎的领导,社会部主任曾梅找姚加炎谈过两次话了。“加炎,你看经济部的胡小绳,只有初中毕业,半年就能提成三万多。你可是学新闻的研究生嘢!”曾梅的话让姚加炎面红耳赤,尽管他从心里鄙视曾梅。巴尔扎克在《幻灭》中写道,“做一名新闻记者就是在文字的共和国是做一名地方总督。”但自从三个月前姚加炎跟着曾梅到红枣县的红枣节上采访,曾梅一杯酒三千元地喝了二十余杯后,坐在副县长的腿上醉眼朦胧地要拉勾,要谁说话不算话谁是小狗地发嗲时,姚加炎在文字帝国里做总督的梦就一点一点地幻灭了。姚加炎曾经想过离开华夏新闻社,把自己的简历投向南江省日报社,商都市日报社,甚至是商都市广播电视报社这种被人们忽略的媒体单位,都是石沉大海。去年,一个学新闻的大师兄在报社工作不到一年,因工作压力太大而跳楼自尽。新闻媒体的特殊性,信息封锁得很密实。姚加炎感觉到自己是恬不知耻地领着华夏新闻社每月六百块钱的底薪,但又觉得无计可施很无奈。
姚加炎想学胡小绳,像猎狗一样寻找能够创造经济效益的新闻线索。每天到单位看到同事们一个个鱼贯出入,姚加炎都有一种羞愧感。胡小绳去煤矿一下子拉来十余万的赞助,提成三万多。曾梅到国家贫困县交趾县,也拉来了一笔四万多的广告,提成一万三。华夏新闻社在内部网上滚动播放这种通讯,姚加炎感到自己快疯了。姚加炎在网站拼命地搜索南江省内有经济价值的新闻线索,总是一无所获。无意间,他在一个叫“以武犯禁,以文乱法”的博客里看到一篇“省文化厅黑箱操作,熊白水厅前静坐”的博文,仔细读下来,热血沸腾。上面不但详细叙述了我国高级职称评定的种种弊端与操作黑幕,而且照片上还有熊白水发表的著作与他打的牌子“我为什么评不上正高”。姚加炎先是向文化厅打电话,碰了一鼻子灰,又到精神生态研究院,又碰到了卫小青……
躇踌很久,姚加炎敲响了吴清江办公室的门,“请进”,吴清江正为孙虹提出要将自己作品参评“全国六一工程奖”的事儿犯难时,听到敲门声。“是吴院长吧!”姚加炎蹑手蹑脚地进去了。“噢!你是?”“我是华夏新闻社的姚加炎。”“新华社的?”吴清江听后,忙从办公桌站起来。姚加炎经常遇到采访对象误解成他们是新华社的,甚是自豪,也不进一步解释。“坐吧!”吴清江说完,拿起电话想打给卫小青,拨到一半想起来卫小青代表自己去厅里参加学习“科学发展观”的会议,放下了电话。“姚记者,有什么事!”吴清江喜欢直来直去。“是这样的,有人向我们社里反映今年文化厅的高级职称评选有人暗箱操作……”其实,姚加炎在来之前,准备了另一套说词,见到吴清江之后仍忍不住还是这一套。“是谁向你们反映的。”吴清江听后心里一沉。“这个不能说。”“据我所知,文化系统内已经没有人再拿正高称职评定问题说事了。”吴清江知道老熊不再闹了,别人想拿这个事闹点动静,不是苦主也没有份量呀。“这个人直接向我们社领导反映的,领导把材料转给我了。”姚加炎说罢,便把打印好的在“以武犯禁,以文乱法”的博客里剥下来经过编辑的文章与照片递给了吴清江。吴清江接过来只扫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精神生态研究院的院长吴清江,在这次正高职称的评选中为了取悦于领导,故意压制本单位的专家熊白水……”“胡说八道,我哪有恁大本事。”吴清江当时气得想把姚加炎的材料撕了。姚加炎看到吴清江的情绪变化如此之大,有点诧异。平静了一会儿,吴清江感觉到自己稍好一些了,才给姚加炎说:“今年的正高评定是有点瘕疵。但问题不在我身上呀!”“你作为评委会副主任,不当家吗?”姚加炎虔诚地问。“我只是副主任,不还有正主任的吗!再说,还有六个评委呢!”“正主任不是厅长挂名的吗!”“厅长……”吴清江觉得话没法往下说了,立即打住。“厅长只是挂名,一般不可能过问这种事呀!”姚加炎觉得拿住了吴清江的把柄,紧追不舍。“那也不是我当家。”“是谁呢!材料中说你可能是因为厅长的特别授意,联合一下评委把熊白水给弄下来。”姚加炎内心此时升腾出一股崇高感,步步逼近。“胡说八道,故说八道。”吴清江的火开始上来了,有些语无伦次。
不巧的是,手机响了。吴清江一看是北京的号码,连忙去接。“老兄,有时间到北京来呀!”手机中传来陈公达那老母鸡一样的声音。“行,当这么一个小破官,一堆事,走不开吗!有时间一定去。”吴清江与陈公达是大学同班同学。虽然都是工农兵学员,陈公达机缘巧合到了文化部,吴清江却在副处上的位置上盤了十五年。“下一次来,我请你到一个好地方。”陈公达有点惬意地说。“怎么,正厅解决了。”吴清江不只一次地听陈公达说他要做文化产业司司长了。“差不多了,还是副司长,主持工作。”“那就近了。”吴清江知道姚加炎还在,没有和陈公达多聊,就挂线了。放下电话,吴清江的情绪平静多了。“姚记者,这个事我说不清楚。但绝不是材料上说的我是得到厅长的授意。”“哪是怎么回事呢!”姚加炎刚才看到吴清江那接电话的神情,有些敌意地问。“不要让群众的矛盾放大行不?”吴清江听出来姚加炎话中的敌意,有点不满地说。“我并没有放大群众的矛盾,是你说不清楚呀。”“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吴清江感觉像挨了一拳,回击道。“刚才你自己说,这个事你说不清楚。”姚加炎揪住吴清江的话不放。“新华社作为党的口舌,不要参和这些群众有意见的小事,行不?”吴清江通过和姚加炎简单的对聊,觉得姚加炎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没有打官腔说话。“媒体就是监督党与群众的利益不受损害。”姚加炎的真实意图是想让吴清江说出领导授意了没有,但是吴清江就是不往这方面提,他只得绕来绕去。“哪你们是替党说话,还是替群众说话。”吴清江半开玩笑地问。“你说呢!”姚加炎此时还觉蹊跷。“好了,不给你争了,我一会儿要开个会。有机会再聊吧!”吴清江觉得再争辩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打住话头要请姚加炎走。“那好!回头聊!”姚加炎知道吴清江下逐客令了,只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