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六卷:曲终人不散]
第3节开胸验肺(上)
浅渡到南江大学一附院要求医生给自己开胸验肺时,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天,浅渡一早就起来,特意找了一件好久没有穿的新衣服,揣着身份证到了南江大学一附院的呼吸道科。已经是轻车熟路的浅渡再次的挂号,就诊,见到大夫后问,自己是什么病。“现在排除肺结核、肺癌,应该是肺气肿。”大夫是个女的,冷静地给他说。“我在北京三院、煤炭总医院检查过,都是尘肺。但在商都其他医院拍的片子后,被大夫说成肺结核了。”浅渡异常平静,一点情绪都没有流露。
“做胸透了吗?”大夫又问。
“做了”
“做了无数次了。”浅渡感觉自己提到这件事已经不会愤怒了。
“这些情况,结论应该不复杂呀!”医生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咱们这儿的医院都说不是呢?”浅渡反问。
“不会吧!哪的医生说的不是?”
“商都职业病防治所的。”
“哼!”大夫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下,又问:“他们为什么不承认?”
“我也不知道,我把在北京做的二次检查结果都给他们了,又申请了专家签定,他们仍说我是肺结核。”
“如果是这样,你在这儿做了,他们也会说是肺结核的。”这时,女大夫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上次,我找他们了。他们说开胸验肺后能确诊是不是尘肺。”
“开胸验肺!”女大夫听得心里一惊。
“是,我在商都防治所时,他们的一个主任说的。”
“是不是尘肺,胸透片子都能看出来,为什么还要开胸验肺呢?”女大夫有些悲凉的问。
“他们让开,我就开!折腾这么长时间了。我现在受不了了。”浅渡说完,轻叹了一口气。
“你以前是不是在重污染的企业干活?”女大夫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细心地问浅渡。
“是呀!在时代耐磨材料厂。我的一个同村,也是我的师傅张天才和我得的病一样。在商都几个医院检查后都说是肺结核,按肺结核治半年不到,就死了。我不想步他的后尘,就到北京三院检查一下,不放心又到煤炭总医院又检查了一次,确定是尘肺。但是,我回到商都职业病防治所后,他们仍说我是肺结核。申请专家鉴定后,他们的结论仍是。前几天,我和他们理论,他们提议我剥开胸膛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尘肺!”浅渡说完,一脸的平静。这时,女大夫眼圈突然也红了,两手指中间翻滚的笔停了下来,咬着嘴唇,仔细地看了看削瘦的浅渡。
“做胸肺活检,有一定的风险。他们是吓唬你的。不想让你再找他们。”女大夫说完,忙用纸擦自己的眼泪。
“到这个地步了,吓也没有用。”浅渡低沉的说。
“你真的不怕?”女大夫又追问了一句。
“不怕!”浅渡表情有些残酷的说。
“你回去再想一想,明天再来吧!”女大夫看浅渡那坚决的样,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不用想了,来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钱都带来了。”此时浅渡异常冷静,一字一句地说。
“那你也明天再来吧!”女大夫说完,站起来去洗脸。
门外等着的病人进来了,浅渡站了起来,平静地走出医院后。他没有直接回到住的地方,而是到了金水河边。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浅渡觉得是这么的遥远,模糊与冷漠。他再一次思考自己的这一生,想到上学时的逃课,第一次给女孩子写信的激动以及第一次发表诗歌的狂喜。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而又遥远。想着想着,他想起来了张天才,临死前那憋得发紫的脸,气喘如牛的呼噜声。浅渡有些不寒而粟。尤其是想到一次次的到医院验血,验尿,胸透,等待结果,一趟趟的跑劳动局,商都职业病防治所,那白眼、冷漠……想着想着,浅渡发现自己已经被生活折磨得不会愤怒了。他又看了看快到中午的太阳,暗自说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咬牙回去了。
住院需要人照顾,浅渡本想通知风轻与棉棉,但又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开胸验肺去了,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想告诉自己的母亲,又怕母亲担心。农村妇女经不起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想来想去,想到在商都饭店打工的表妹茹鹃,就拨通了她的电话,谎称自己明天做个小手术,需要人照顾几天。
如约而至,浅渡第二天再一次走进南江大学一附院呼吸道科室时,仍是那个女大夫。昨天,浅渡特意看了女大夫的胸卡“成思哲,副主任医师”
“决定做了?”女大夫问。
“决定做了。”浅渡面无表情的说。
成思哲没有再问什么,在病历卡上写上“开胸肺活检手术”交给了浅渡。“去交钱吧!做这种手术的人极少。你要是准备好了,下午就能排上了。”“我准备好了。”浅渡拿着单子,到收费处交过钱,领出条子到手术室排号去了。
一点半时,护士喊浅渡。浅渡已经换上了住院的衣服,很平静地走进了手术室。临进去时,十七岁的茹鹃拉着他的手,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意思。浅渡朝她看了看,示意她松开。茹鹃咬了咬牙,慢慢地看着浅渡躺在病床上,被推进手术室。
护士,大夫都已经准备好了。麻醉师将配好的麻药放在浅渡面前。浅渡看着这一切,突然对麻醉师说:“麻烦您转告主刀大夫,给我开了胸后,一定要弄清楚我肺上到底是啥?”麻醉师向他点了点头,用眼睛安慰着他,直到浅渡一点一点的失去知觉。
浅渡一觉醒来后,感觉口渴得要命,浑身仍是麻沉麻沉的。他动了动手指,仍有知觉。“我还活着。”浅渡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胸部火烧火燎的。“哥哥,你醒了。”茹鹃一脸惊喜地看着他。“哼!我睡了多长时间。”浅渡低哑地问。
“五个小时了,把我吓死了。我想给我姨打电话,但知道她没有手机,也没电话。”“别告诉她,让她担心了。我这不好好的。”“好,医生不让你多说话。”茹鹃没有经过这事,就按护士吩咐的说。“我渴!”浅渡说。“护士也不让喝水,说你渴了用棉球湿湿嘴。”茹鹃说着,用棉球沾水去湿浅渡的嘴。浅渡示意不要。“你去给我叫一个手术的大夫。”“好!”茹鹃手里拿着棉球,就往外走。这时,护士过来了,“我哥要找手术的大夫!”茹鹃对护士。护士看了看浅渡,转身找大夫去了。
“大夫,看出来我肺上是什么东西了吧!”浅渡见一个细高个大夫过来了,知道是三个手术大夫中的一个,急切的问。“两个大疙瘩,明显的就是尘肺。”大夫表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那就好!”浅渡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现在,你没事吧?”大夫看了看浅渡,摸了摸浅渡的手。“没事,一切都好。”浅渡说完,脸上带着微笑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