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五章:真理不在理]
第3节场面文化(上)
浅渡被拘留证彻底激怒了。尽管那个看管他的人并没有对他的人身进行限制,但一直监视着他的住所。本来不太爱出门的浅渡,每天像上班一样去省政府门口,惹得省政府的执勤便衣离五十米都赶紧迎上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执勤的便衣有些苦笑。
“我想拦省长的车。”浅渡执拗地说。
“拦省长的车有什么用?”
“问一问省长,北京权威医院的诊断,到商都市为什么不行了?”
“省长又不是医学专家!”
“但省长肯定是讲理的人。”浅渡的这一句话,把便衣说得哭笑不得。
“这么大一个省,什么事省长都要过问,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这样吧!你在这儿再等,也不一定能见到省长。我给你协调一下,你先去信访局,让信访局的领导帮你协调。”便衣被浅渡纠缠得没有脾气了,妥协地说。
“就是因为我去过信访局,派出所的才给我发了拘留证。”浅渡说完,咳嗽了几个,脸色顿时紫了起来。执勤便衣看浅渡不是装的,无奈地走了。等两分钟,又回来对浅渡说。“不要靠近省政府大门呀!”浅渡翻眼看看他,没有吱声。执勤便衣看着浅渡没有反应,又走了。
第二天,浅渡执拗的又到省政府大门时,昨天那个便衣已经在那等着他呢。“大爷,我服了你。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吧!我已经给商都市信访局的领导打过电话了。他们局长来接你,帮你协调你这个事。”浅渡开始还不信。五分钟不到,果然过来一个车。商都市信访局的局长没有来,来了一个副局长。“原来是刑队长,不好意思,我姓魏,给省机关添麻烦了。”信访局的魏局长和执勤便衣打招呼。刑队长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很客气的说。“这个小伙子在这儿二十多天了。他的材料我也看了。真是呀!你们协调一下,赶紧解决。快过年了。天天这么多人堵在大门口,省长看见了,不知道发多大火呢!”“是,是。我们工作不到位。本来该局长来呢,他到市委开个会,我正执班,就来了。”魏局长赶紧向刑队长赔不是。“小伙子,上车吧!我一定给你解决,否则,就不在信访局干了。”魏局长一方面是向浅渡保证,好让他先离开省政府,另一方面是向刑局表个态。浅渡上访出经验了,什么也不怕地跟着魏局长上车了。
南江省党校的在职研究生课,前几个月都是理论学习。我天天像上班一样坐在学校教室里,发现三分之二的学生和我年纪差不多。和他们一起上课的次数多了,一打听多数都是单位的秘书或者办公室人员。我一听笑了,这次抓瞎了。“真人都不露相,算是白来了。”但我又不好意思给朱伟章说不来了,硬着头皮一天天来听课。讲课的教授都是党校有名望的人,重新听他们讲的《资本论》与《三个代表》,确实水平不一样。比我上学时老师的水平强多了。尤其是他们结合国际形势与当下潮流的分析,听起来还真吸引人。人一旦把上学当作一项工作,就有意思的多了。见识就是见识,不能当工具用。听着这些老教授的课,好多人是边听边玩手机,我坐在那儿,一边听,一边写自己的小说。
春节是中国所有单位的一个时间点。无论什么样的事都能唐而皇之的拖到节后。精神生态研究院也一样。朱伟章用了足够的耐心与智慧,完整的给这一年划上了一个句号。尽管隋学卜,令狐明,熊白水在年终全体职工会议上,就差没有指着朱伟章的鼻子骂了,但高红仁的高调总结,结合国内奥运会的顺利举办,经济形势的一片大好及商都文化战线上的生机勃勃,让会议气氛开得非常热烈。郑典点表现得异常活跃,第一次以业务型中层干部的身份对精神生态研究院的未来描绘了宏伟的蓝图,展示出前所未有的个人风采。茅立文一向冷峻,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卫小青就怕隋学卜与熊白水借着朱伟章与方小艾的事在会议上放炮,很早就从中斡旋,总算是平平安安地过了一年。
春节过后,高红仁的业务会议的高调部署中,我才知道在我离开单位的几个月内,发生了一件最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单位新进来一个人——左小兵。会议过后,我问高红仁:“高院长,左小兵是新进来的人呀!”“不是,是博物馆调过来的。”高红仁说。“噢。”怪不得,你对他那么熟悉。“说不上熟悉,我和他父亲比较熟悉。”高红仁说完,一脸的不自然。我没有多想,怕高院长对我有成见,就没有再往下问。
新年专业课开始后,《社会伦理学》的第一章的第一节。伦理——一个人对自己身体的态度。我听了之后,懊悔得不行。想到朱伟章与方小艾在图书室那暧昧的声音。“这节课,真是有些越俎代疱了。朱伟章最应该来重新学习一下什么是伦理。”我边听,边感慨。讲伦理课的鲁老师是一个刚从欧洲留学回来的年轻人,他以西方的伦理教程为基础,结合中国传统中官方提倡的“三纲五常”及民间文学中《肉蒲团》《金瓶梅》与《三言二拍》中的故事,讲得妙趣横生,精彩异常,尤其是他着重分析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伦理关系,让平时不怎么听课的秘书们都竖着耳朵。
一次课后,我找到鲁老师,把自己正在写的长篇小说《封口》的故事梗概简明扼要地给他讲了,让他从伦理学的角度给我分析一下,能不能提升一下小说的内涵。“表面上看,作家创作时握控着主人公的生死悲喜,爱恨情仇。实际上小说中的人物关系,是作家伦理态度的另一种方式的表现。”鲁老师讲完后,既没有说我的小说故事框架不好,也没有说好。“如何才能把小说写得深刻?”“你读一读刘小枫的《沉重的肉身》⑥,其中有一篇对《十诫》的伦理分析,特别的好。”鲁老师怕我听不明白,专门给我写下了“刘小枫”这三个字。
在当当网上买到刘小枫的《沉重的肉体》,我认真地读了二遍后,唏嘘不已。一度对《封口》这个小说失去了创作的勇气。“作品最大的批叛力量不在于对丑恶的强烈抨击,而是对丑恶逻辑的丝丝分析。”鲁老师再一次醍醐灌顶的指导,让我将《封口》更名为《词语形态》,并对已经写成的十多万字进行了大幅的改动,已求达到社会伦理学的高度。
卫小青从茅立文哪儿得到指示,要和方小艾谈一谈。从年前拖到年后,躇踌再三,借口问候方小艾春节过的怎么样?来找她谈话了。“怎么过的,一天一天地过呗。”方小艾仍是那种很单纯的表情。“你们俩的情绪缓和多了吧!”卫小青从茅立文哪得知方小艾和仇英分居了,故意借此打开话头。“从来没有紧张过,哪来的缓和呢!”方小艾戏谑地说。卫小青一时语塞,和方小艾同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方小艾这么的聪明,思维是这么的敏捷,把自己说得瞠目结舌。“工作还不错吧!”尴尬了好大一会儿,卫小青不是那种认输的人,先绕一个弯说。“呵!呵!就那么回事,咱资料室的书估计很多都被我读了。”方小艾上学时也没有发现自己这么爱读书,在医院上班时看到那些操作手册就头痛。但到精神生态研究院之后,一个人坐在资料室无聊时先是翻一翻,后是挑着读一些感兴趣的书。特别是读了徐小斌的《羽蛇》,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女性内心是那么的丰富,优美沉潜的语言是如此魔幻般地把一个小女孩的成长经历无限放大得有如此的想像空间。方方正正的文字能造就出一个如此凄美哀怨的阅读氛围。接着读徐小斌的《敦煌遗梦》,王安忆的《长恨歌》,再后来,越读越多,越读越广,从这一个作家扯的那一个作家,从这一本扯到那一本。一直到把张爱玲的书一本不落的不只读一遍后,方小艾彻底沉浸到了书中,大脑里幻化着许多不同的人物与许多个不同的自己,直到遇到朱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