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二卷：斗争有哲学]

　　第8节红杏出墙（中）

　　隋学卜是在进院大门时碰到朱伟章的。“伟章，到我们院当院长了。”“不是你们院，是咱们院。”朱伟章幽默地说。“你上任的那一天才是咱们院。”随学卜说完，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你们群艺馆就是一群玩杂耍的，没事组织人到天桥下玩个魔术，在公园里唱唱戏之类的。精神生态研究院可不一样呀！正儿八经的研究机构，得出学术成果。”隋学卜说着，停下了脚步，靠在楼扶手上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隋主任说的是，今后这方面，隋主任多多指点。”尽管朱伟章心里很是不悦，口头上仍很谦虚。“指点不敢说。在戏曲化妆方面，别说南江省，国内也没比我在行的。但是，这些传统的东西流失得让人痛心。”隋学卜见朱伟章如此的谦恭，故作深沉地说。“隋主任说得对。今后咱们一定加大这方面的投入，研究院以隋主任为学术带头人，让戏曲化妆成为咱院的重点项目。”朱伟章这一句，把隋学卜拍得晕晕糊糊的。“朱院长，你才来，不了解情况。院里的有些人，离他远一点呀！”临上楼时，隋学卜仍不忘给朱伟章下指导棋。

　　隋学卜说话的底气，不仅是因为他是戏曲大师陈洁如的入室弟子，还来自他近五十年的工龄。“我六岁就到参加工作了。”这是隋学卜的口头禅。尽管大家都知道六岁的隋学卜还光屁股呢，但他确实已经跟着剧团跑了。隋学卜从小在剧团练功，十二岁能在舞台上连翻十二个后空翻。“隋空翻”曾经轰动一时。没有想到在一次最得意的舞台空翻中，隋学卜从舞台上翻了下来，摔得右耳出血。从此，隋学卜就改学化妆。陈洁如大师辞世后，隋学卜离开了剧团，调入了地方戏曲文化研究中心专门从事戏曲脸谱整理。地方戏曲文化中心因为从北京调来一个精神生态研究方面的学术权威戴儒云主持一段工作，而被更名为精神生态研究院。没过两年，戴儒云又被调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去了，精神生态研究院的名字却保留下来了。令狐明初到精神生态研究院时，曾经因为隋学卜没有文化看不起他。在会议上批评隋学卜整理的东西狗屁不通。已经四十多岁的隋学术仍能一只手拎着令狐明放在三楼窗外，把大家吓得心都悬到嗓子眼上。从此，整个文化系统都知道隋学卜的功夫了。

　　人生是一台戏，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过场。因此朱伟章一直在办公室等，等两个他认为应该来的人——院里的书记茅立文和图书资料室的方小艾。半个月过去了，这两个人一直没有登场。茅立文没来的原因，朱伟章觉得能估个八八九九，方小艾却是让他心里没底。任何目的性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朱伟章也是一样。第十七天，朱伟章决定到各个办公室里走一走，快到中午时，转悠到资料室。方小艾正坐在哪里看书，看见朱伟章进来了，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炙热地盯着朱伟章。朱伟章故意伸出手，和方小艾握着：“小方呀！这是天下最干净最安静的地方呀！毛主席，顾撷刚、陈景润可都是当过图书管理员呀！”“呀！”方小艾本来想说那没有可比性，却说不出来。“我给院长倒水！”方小艾没头没脑地接上这一句时，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院长握着……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错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首诗歌，

　　慢慢地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的暗恋。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才华、地位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金属般的气质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这是英国诗人叶芝的名作《当你老了》，是经过诗者不留痕迹的细心修改润饰。朱伟章从办公室里的地上捡起这封信，没读完就断定是方小艾写的，专门写给他的。男女之间的事到了这个年纪，对一对眼神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何况是用诗如此含蓄的东西，去表达内心的一团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