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情绪像瘟疫]

　　第17节风雨欲来（上）

　　事情急转而下，远远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卫小青走后，一直再没有和曾梅联系。曾梅等了好几天，见没有动静，给卫小青打来两个电话，希望卫小青再到华夏新闻社谈一谈，特意说他们的领导知道了这个事，赞助费的事可以再协商协商。卫小青做吴清江的办公室主任好几年了，知道他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很少改变，开始还给曾梅打马虎眼，“我给领导汇报一下。我给领导汇报一下。”后来，开脆不接电话了。

　　曾梅很受伤。“这个年月，还没有哪个领导这么牛呢！”根据华夏新闻社南江分社的生存经验，任何一个官员的负面新闻上了网，他们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删贴子。城管打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河洛市辉山区一个主抓城建的副区长因为城管打伤了街上的菜贩子，胡小绳正巧在河洛采访，顺道拜访了这个副区长：“城管为什么屡屡打人？”“河洛现在是全国卫生城，应付各种检查的工作压力很大！”副区长言词肯切地说。“工作压力大就是打人的理由吗？”副区长被胡小绳问得膛目结舌。胡小绳回到商都后，那个接受采访的副区长没有跟来。胡小绳就把这个事写成了新闻——“打人的全国卫生城”，突发奇想地将这个副区长的话做成漫画——打人是工作压力大。城管在中国人民的眼里已经是“统一着装的土匪”、“弱势群体的公敌”。副区长的话引起了一片愤慨，尤其是商都新浪网转载了这条新闻之后，网上一片戏谑之声：“打人区长的卫生城逻辑”、“打人有理”“打人有功”“今天你打人了吗”。“如果区长的老妈是卖菜的，他会这样说吗。”舆论的力量此时展示了它的威力。“人肉搜索”展开攻势，将这位副区长的祖宗十八代在网上抖了个底掉——四套房子，一套别墅。更甚的是，网友贴的照片不但有副区长别墅的门牌号，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过去是“拨出萝卜带出泥”，网络时代是“拨出萝卜带出屎”。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位副区长的仕途可想而知了。这件事之后，官场的人都知道，你可以有钱，但不要牛逼。没有那个领导经得起人民的检验。

　　精神生态研究院吴清江的不理不睬，让曾梅咽不下这口气，找华夏新闻社商都分社的“标题党掌门人”胡小绳商量。“曾主任，你想怎么整吧！”胡小绳得意洋洋地说。“他们不但一分钱的赞助不出，连电话也不接。”曾梅生气地说。“给我十分钟的时间，我把这条新闻再看一遍。”“你把姚加炎给我叫过来！咱们商量一下。”曾梅见胡小绳加入了，顿时来精神了。

　　姚加炎犹豫不定是不是考个博士。曾梅给他打电话时正在商都大学找他的老师商量呢。“能保证新闻的真实性吧！”胡小绳见曾梅一个人过来，劈头盖脸地问。“姚加炎那老实劲，应当没有问题。他们办公室的卫主任也过来了，只是说新闻中的吴清江院长将姚加炎当成新华社的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曾梅有些巴结地给胡小绳解释。“姚加炎怎么没过来？”胡小绳问。“他今天去问考博的事去了。”“联合国秘书长能考的话，我估计这小子也去考了。”胡小绳的一句话把曾梅逗乐了。“现在的研究生水平，真水，连个新闻都写不好。”胡小绳说话的功夫，就把姚加炎写的新闻稿重改了一下。

　　曾梅看后，吃了一惊。

　　熊白水郑重其事地向精神生态研究提出访问台湾地区时，吴清江有些犹豫了。台湾地区的国光剧团向南江省发出文化交流的邀请，限定人数是三十人。文化厅二级单位二十多个，各处长的处长也虎视眈眈。更重要的是，财政厅计财处的人也要去两个。这些人手中有批钱的方便！除了地狱不跟着去，南江省的任何出访与文化交流的机会都不会错过，因此，精神生态研究院虽然名义上是商都文化重要的研究机构，名额到这儿只有两个了。

　　最初，吴清江打算悄悄地定下来算了。先是孙虹给吴清江说，他当副院长这几年了，还没有出去过呢！令狐明知道消息后也说，他这个研究员研究《方言与戏剧文化》一辈子了，能不能找个机会和台湾的高手交流一下。余和跟着起哄，她有一个亲戚在台湾，也想趁这个机会去看一看。她的书《女性气质与养生》也需要到台湾收集一些资料。其实，吴清江也想去，看这情形自己肯定是去不了，打算让孙虹与令狐明两个人去。一个领导班子成员，一个研究员，各方面都说得过去。熊白水这么横插一杠，打乱了吴清江的所有部署。让令狐明去吧！熊白水职称的事刚那个结局，熊白水不在院里骂人才怪呢。让熊白水去吧！令狐明肯定质疑，他作为正高职称的研究员难道没有熊白水副高职称更能代表精神生态研究院！况且，令狐明以前就是主抓业务的副院长。如果让令狐明与熊白水一起去吧，不仅孙虹说不通，厅里也会质疑，这么重要的事，领导班子连个人也不去。

　　正犯愁时，茅立文给吴清江商议：“院长，实在都说不通的话，就让他们几个人抓阄。”“问题是，这帮子知识分子神鬼都不信，会承认抓阄！”吴清江的一句话把茅立文说得憋不住乐。“这样吧，世间的事永远是都三个锅二个盖。你带着熊白水去算了。”茅立文这时也犯愁。“我要是不去，他们告状时只能说我这个院长的决策水平低。我要是去，他们告诉时就成了我这个人的人品低。”吴清江说这话后，就决定先找令狐明谈一谈。他心里清楚，令狐明当过副院长，知道官场的第一规则是，面子上要过得去。

　　“当官不仅仅学会妥协，更多的时候是时间空间内的利益平衡。”吴清江想到这儿，觉得事件有了一个眉目。但他心理清楚，不能这样直接去找令狐明。正当吴清江想得出神时，卫小青门都没有敲地闯进了办公室。“吴院长，出事了。”吴清江从来没有见卫小青这么惊慌过，吓了一跳，连忙把放在桌子上的脚放了下来。“华夏新闻社的那个记者真的又写后续报道了。”卫小青说完，示意要用吴清江的电脑。“写就让他写呗！就那点事，能闹到天上去。”吴清江听完卫小青的话，不以为然地说。“你先看一看再说！”卫小青说着，就在电脑上找到了那篇文章。“替党说话，还是替人民说话——一个官员对媒体记者的质疑。”吴清江看着看着，脸色凝重了。“他怎么能这么写？”在官场混这么多年的吴清江非常清楚，有许多话在有些场合绝不能说。许多事能干不能说。这好比外交词令与男女之事。“不仅是这些，我见好几个网站转载了。”卫小青说完便在百度上去搜吴清江的名字，果然已经有六七家媒体转载了。“这个什么新闻社，怎么这么胡写，找他去。”吴清江生气地说。“世上的事越说越说不清楚。吴院长，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说，也不要露面，最好手机也关了。协调的事我去办。”卫小青这时完全展示了军人了果敢与冷静。“那行，你先去找他们交涉一下，不行的话，再找他们的主管单位通个气。这些人胡说八道的，想干什么？”吴清江说完这话，开始感觉到自己有些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