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压制住快要从心口喷薄而出的怒气,慕容恪径直步入朝露殿内,再未看沉容一眼,“砰”的一声,殿门被关上。
沉容被关在门外,惊立不动,转首问紫雀:“怎么回事?”
“殿下吃醋呢,快去劝劝。”还是紫雀看得分明。
沉容踟蹰片刻,终于选择进去看看,小心推门,尽量不弄出很大的声响。一边在心里猜度完颜真漠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她步入内室,见慕容恪正在解革带,便主动走上前去想要帮他。
他冷冷推开她的手,自己解了革带挂在衣架上,又开始褪外面的公服。
沉容站在一边,手足无措,只是透过一侧的镜子窥见了慕容恪冷淡阴沉的面色,而他浑然未觉,便当没她这个人。
沉容气苦,遂也冷脸不看他。缓缓朝门外走去,一边道:“你既不想见我,那我回清风殿便是。不打扰太子殿下休息。”
他面色一凛,冷道:“往后没有我的诏令,你不得出东宫一步。”
“为什么!”沉容难以置信,星眸圆睁望着他。
慕容恪冷笑,“你心里清楚。”
沉容被他的冷笑刺激,怒极反笑:“是了,我不过是太子殿下圈养的一只雀儿罢了,去哪里、不去哪里,都应当由太子殿下一手操持。而我这只雀儿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给太子殿下惹麻烦,去勾搭别的男人,那的确是不能容忍的。但其实你们又有什么不同呢?不都是想把我关在笼子里,要我逗你们开心吗?早知道,我不如换个笼子,还能看看不同的风景。”她一时口不择言,说出了这样的话便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后悔也为时已晚。
他怒瞪双目,额上青筋暴出,看得沉容不禁害怕后退。他走过来,一手抵在她的腰上,一手则解开了她的腰带,一扯,衣物如雪片飞舞,待她回过神来,自己浑身上下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抹胸,还好,他没有再继续。然而这短暂时间内连续两次的侮辱,使她羞愤难当,却不再落泪,只倔强的昂起头颅与他对视。
他冷冷一笑,对她道:“你知道么?他和我说,你的身子很美。的确很美,这是实话。”
慕容恪的语气出奇的平静,甚至带了一丝半缕的暧昧,可于沉容而言,却像是迎面而来一片冰凉雨丝,消减了她所有的愤怒与傲气。她终于明白慕容恪为何陡然间如此奇怪,可事情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我没有……”
“没有什么?”他的手轻轻触过她的面颊,抚摸她温软细腻的脖颈,最后从颈后滑入她的后背。
“我回到清风殿后,紫雀打水为我沐浴,结果完颜真漠突然闯来……”
“所以他看到了你的全身?”他眸光一黯,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两人距离拉近
“没有,”她慌忙解释,“他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从木桶里出来,披上了衣服。”
虽然在她换衣服的瞬间,完颜真漠看到了她的裸背……但她不准备告诉慕容恪,免得他又胡思乱想。
慕容恪紧紧盯住她的双眸,想要分辨她究竟是不是在骗他,然而沉容的诚恳与微笑无懈可击,终于他稍稍松了口气,问她:“我刚才要紫雀给他包扎,你为什么不愿意?”
她睁大眼睛惊讶望着他,满口的理所当然:“这算是什么大事?既然我答应了要给他包扎,他也因此把我放了下来,我若是反悔,那不是言而无信么?”
“只是这样?”
沉容点头,“是的。”
慕容恪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如清风般一掠而过,几乎不会惹人察觉。却还是荡入了沉容的眼波中,她便也附和一笑。
慕容恪揽她入怀,双臂所用的力道比平时更大,使她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但看他这样高兴,便不忍心打断他。
他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看了一眼地上的衣服,蹙眉不悦道:“把这衣服扔了吧。”
“好。”沉容爽快答应,她知道慕容恪是不高兴这上面沾了完颜真漠的血。
慕容恪将她抱去床上坐着,用被子将她裹起来,沉容掩嘴直笑,眼波在他面上扫来扫去
“笑什么?”他好奇。
“现在是夏天,你给我闷在被子里,我要热死了。”沉容说着把两手从被窝里伸出来,装模作样的给自己扇风。
慕容恪笑着摇摇头,手指轻轻从她鼻梁上刮过,又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我去叫紫雀拿衣服,你等一下。”
沉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慕容恪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才进来,脸上表情较之方才又多了几分轻松。沉容挑眼看他,佯怒道:“你不信我?”
他去这么久,摆明了是和紫雀求证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她虽问心无愧,但多少会有些不快的。
他略觉尴尬,马上笑着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为自己辩解:“我关心我娘子,还有错吗?”
“没错没错,”沉容负气把头转过去,并不看他,“这世道真不公平,殿下三妻四妾的我都没说什么,我只和那完颜真漠多说了几句话就引得如此猜忌,真是岂有此理。”
“你……”慕容恪被她气笑了,两手扶在她肩上将她身子扳正,故作正经道:“这可怪不得我,是谁装贤惠天天敢我去别人那里的?现在倒会赖皮了?更何况,你和那完颜真漠何止是说话而已?”
“不然呢?我和他之间还能有什么?”沉容反驳。
慕容恪定睛看了她半晌,问:“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沉容大致将昨日在校场内发生的事情给他叙述了一遍,慕容恪听后,叹气一声,严肃道:“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出去,我娘子生的好看,去哪里都遭人惦记。”
沉容听了这话,不禁低头抿嘴一笑,粉拳轻轻捶在他胸口,啐道:“你现在越发会和我耍嘴皮子了。”
“所以说,你以后别再乱跑了。”
“你只知我乱跑,却不知我去玉津园是为了什么?”沉容忿忿道。
“为了我?”慕容恪笑问。
“是啊。”沉容含笑依偎在他怀中,轻轻吻了吻他的肩膀,“我听清澜说你会女真话,便很好奇。”说着又生起气来,闷声道:“你都不告诉我……”
“你很想听吗?”
沉容一愣,随后点点头,“想啊。”
慕容恪坏笑,随即说了一串沉容听不懂的词汇。沉容瞬一瞬目,好奇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说话,只低头靠近她,两人额头相抵,眼眸相交,因呼吸而带起的风静静拂着他们的面庞。
“你亲亲我,我便告诉你。”
沉容大窘,不自觉的回避起他的目光,害羞笑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奇。”
“或者,让我亲亲你也行。”
还未等她回答,他便低头触了触她的唇瓣,随即游走到她的耳边,若有若无的亲吻着她的耳朵,“意思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心中默默感到欢喜,不经意间,喜上眉梢、眉眼带笑,两颊如新绽的花蕾一般,缓缓晕染出大片的胭脂色,一直连到耳根。
他亦察觉,捏了捏她的耳朵笑道:“你的耳朵烫了。”
沉容含羞带怯的飞她一眼,下一刻埋头入他怀中。
“姐姐!我来……送衣服。”紫雀看见眼前场景,脸一红,不知是不是该回避。
“放下吧。”慕容恪对她挥挥手。
放衣服的竹篮里还有一瓷瓶的药膏,慕容恪先帮她涂一层,再帮她穿好衣服。
“金使什么时候走?”
“明天。”
“哦……”沉容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慕容恪不禁深吸一口气,挑眉道:“你还想去送他不成?”
“当然不是。”沉容白他一眼,“我是在想——总算不用再担心受怕的了。不然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放心吧,你枕边不是有我么。”
沉容边笑边用粉拳砸在他胸口,他则笑了笑,强行固住她的两只手,再拉到唇边各烙下一吻。沉容惊讶不已,猛地一下把手收回来,假装咳嗽来掩饰自己的羞涩:“殿下,你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做记号。”他淡淡回应。
“做记号?”沉容不解。
她好奇凝望着他,眼里有流动的光彩,像是春日里被阳光拂照的湖面,几点柳枝,几片飞花。这光彩是因他而产生的,或者说,是因他而释放的,他初见她时,她敛尽锋芒,气息卑弱,但他依然能看出来在冰面下潺潺涌动的生机。每一思及此处,他心中便有淙淙暖流淌过,置身于阳春三月天。
“是呀,”他笑得温柔,“待我亲吻过你身上每一寸皮肤,你便完完全全属于我,哪怕有成千上万的男人与我抢,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