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古装言情 霜染孤城花未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威胁

霜染孤城花未眠 曜桑 4642 2021-04-24 12:29

  齐王听了陆长州的话,沉默许久,终是转身将他扶起,掸了掸他身上的浮尘,叹气道:“你为何如此固执……”

  “前车之鉴,不可不慎哪父王!”陆长州以为齐王心意转圜,死死拉扯住父王的衣袖,两眼瞪大,隐隐可见泛红的血丝。

  齐王见儿子冥顽不灵,皱着眉头指向沉容道:“周国已经把人质送来了,若是没有点决心和诚意,人家一个姑娘也犯不着来我们这儿受委屈。长州,你就是心思太细,思虑太多,很多事情不敢放手去做,殊不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让你回齐国,也不是罚你,你自己好好回去想想吧!”

  闹了这么一出,齐王只觉头疼的很,他最讨厌在这些曲曲折折的政事上费心,他可以作诗作上一整天都不倦,但是一碰到政事——就头大,平日里都是菁岚帮他做决断。事实证明,菁岚还是很有本事的,将齐国的政事处理的妥妥帖帖,外面还以为是他陆远爻精明睿智呢!

  所以这次,他还是无条件相信秦菁岚的判断。

  陆长州还想再辩驳什么,无奈齐王不给他机会,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他们几个人干瞪眼,气氛在一瞬间凝固,谁都没有再讲话。

  他们之间的心思,彼此都明白,说的话又各有各的道理,最终还是要看齐王愿意相信谁,沉容暗自庆幸,自己找的外援备受齐王宠幸,果然在理智无法做出决断的时候,就只能凭借情感取胜了。

  转头对昭穆笑了笑,目露得意。

  陆长州面无表情的将衣服理理整齐,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缓,理完衣服又去理头冠,确认自己浑身上下已经再寻不出一点潦倒的痕迹,方才徐徐走到沉容面前,冷笑道:“沉姑娘,果然好手段。”

  沉容无法和他坦诚相待,神色微微一动,笑道:“周齐之约对双方都好,世子不必忧心。”

  “别装了!”陆长州蹙眉驳斥,“你们周国绝对不会忍受两分天下,父王不明,我却清楚。来日若是事败,我必杀你泄恨!”

  沉容心头一跳,却还勉强装作镇定,笑道:“我不过是个弱女子,世子想杀便杀吧。我既然敢闯齐营,就必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些年,我沉沉浮浮,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见识过了,就算现在死,也不亏。”

  陆长州盯着她冷笑,“是吗?那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我想知道,慕容恪还会不会和我们齐国合作?”

  此言一出,沉容还未有所反应,昭穆便已经拔剑出鞘,冰凉的剑锋架在陆长州的脖子上,透出凉薄的温度。

  陆长州并不畏惧,斜睨昭穆一眼,讽道:“你觉得一个护卫,就能拦得住我杀你?”

  剑更进一步,贴近陆长州薄薄的颈间肌肤,几乎要割开一道口子。

  “昭穆住手。”沉容及时出言制止,双眼紧张的巴巴看向昭穆。

  如果伤了陆长州,那周齐之盟便无法达成了。

  很不情愿的,昭穆收回长剑,却仍旧将手按在剑柄上,不放心的盯紧昭穆。

  陆长州仰头一笑,满目嘲讽道:“沉姑娘,只要你待在齐营一日,我就一定会杀掉你,饶是你有个侍卫又怎样?你们毕竟势单力薄,如何与整个齐营抗衡?若是识趣的,就赶紧乘着天黑回去。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如果你没有走,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沉容咬牙,心中本能的有些不安。的确,昭穆武功高强,但孤身一人能做的有限,若是陆长州真的铁了心要杀她,那也不是做不到。

  不过再慌张,也不能叫陆长州看出来,因此她只是淡淡一笑,呷了口茶水,似不经意问道:“清月人在何处?”

  陆长州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愕然了片刻问:“什么?”

  “清月在何处?你的妻子,周清月。”

  不知对方又想耍什么花招,陆长州蹙了蹙眉,十分不悦的盯着沉容,“关你何事?”

  “你逃离京城,她未必愿意与你一同离开,便是离开了,她知道你成了叛军将领之后,一定很伤心。”沉容叹了口气,接着说:“她举家都在京城,如今你兵临城下,她要如何面对?”

  陆长州哂笑一声:“难道姑娘是想用清月来说服我收手?”

  她怎会那样蠢笨……沉容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个陆长州,真是好心坏心都分不出,她可从来不觉得陆长州是会为了儿女私情而误了国事的人,不过——沉容转念一想,也许只是这个人并不是他真正爱恋的那个人吧……

  “我只是问问,”沉容颓然,“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自不提就是。”

  不知是不是被她失落的神情打动,陆长州心中竟有一线恻然,静立须臾,竟开口道:“我并没有带她一起走,她现在,应该就在京城里。”

  沉容眸光陡然犀利起来,不避锋芒的看向陆长州问:“那太子妃呢?她也在京城里?”

  “不然?”陆长州漠然回答。

  有些东西,求而不得,便是蚀骨之毒,唯有摒弃一切妄念,才得平静。

  他当初准备逃离京城的时候,连周清月那里都瞒的严严实实,唯一只把消息透露给了她。他想请求她和他一起走,结果是毫无悬念的被拒绝。他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屈身在周国做质子多年方才明白,有些事,真的不是你努力就能强求的来。

  他若胜,便迎她回国,他若败,那么杳杳天地间,再不会有陆长州其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沉容低着头问:“太子妃不再是太子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这场战争,你还会打下去吗?”

  “当然会。”仿佛听见了一个蠢到极致的问题,陆长州神情有些不屑,“妇人心性。”

  沉容垂眸笑笑,她是有多傻,才会觉得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陆长州是为了太子妃才做的这一切,男人打仗的原因从来不是女人,然而,女人总被归入附带的战利品中。

  “如果殿下出了什么事,太子妃,我想她也不会独活。”

  陆长州沉默了一瞬,笑笑,“那我会好好为她安葬。”

  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追逐她来往的少年,他固然是爱她的,只是这份爱,已经被身份和距离消磨殆尽,一个为别的男人殉情的女人,不要也罢。

  “如果她死了,也是被你逼死的。”沉容深吸口气,努力把心头的怒火压下。

  并不在意她的嘲讽,陆长州只是淡淡笑了一笑,挑眉道:“随你怎么说,我只想提醒你一句,今晚你还有机会逃走,若明日一早我还看见你在这里,必然取你性命。”

  说完对她作了一揖,陆长州转身走到秦菁岚对面——秦菁岚似乎已被众人遗忘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离开,运筅击拂,泛出乳白的汤花,咬盏甚严,久久不褪,衬在青黑的茶碗里,别有韵致。

  “世子请用。”秦菁岚一派温和的将茶碗递与陆长州。

  陆长州低头一瞥他手上所捧,似有所动,但终是抬头冷笑,毫不给面子的说:“先生这是做什么?有这个心思讨好我,不如想着怎么拴住父王的心罢。”

  赤裸裸的鄙夷……秦菁岚的脸登时一黑,却不动声的将碗收回来自己啜了一口,冷冷还击道:“这样的事情,我既不屑为,也不需要为。”

  言下之意,是你父王离不开我,而不是我离不开你父王。

  陆长州勃然大怒,拍案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不会看不出来周国的虚伪敷衍,可仍偏帮周国说话,怎么?我父皇这些年掏心掏肺的对你,你便是这么报答他的?!”

  一时激愤,陆长州竟拔剑出鞘,直接劈向秦菁岚!沉容唬了一跳,忙对昭穆使眼色,昭穆早提剑冲出,电光火石间,已经挡开陆长州的剑势,护在秦菁岚身前。

  陆长州露出一味意味深长的笑意,盯着他们俩上下打量,悠悠开口说:“若不是你与周人苟合,这人又为何要救你?”

  “世子此言差矣!”沉容站起来笑道:“路见不平,自可拔刀相助。世子欺负人,我们还不能管一管吗?”

  陆长州勾了勾唇,不屑一笑,“伶牙俐齿,口舌之辩。”

  收起剑,陆长州将他们都打量一番,“我今日先不和你们计较,以后,咱们可以慢慢的算账。”

  陆长州的话烙在沉容心头,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想了一夜,最终还是放弃了陆长州给她的这个机会,战战兢兢的继续留在齐营。待第二天太阳一爬起来,清晨的光辉洒到她的脸上,她就一骨碌翻身坐起,越过屏风去看昭穆,发现昭穆比她醒的更早,持剑坐在床榻上,看见她,微微一笑,“醒了?”

  一颗心突然落了地,沉容发自内心的觉得,这个昭穆给了她比兄长更实在的安全感。

  她去洗漱了一圈回来,和他并排坐在床榻上,叹口气,“我是不是连累了你?”

  “谈什么连累不连累?”昭穆笑道:“说实话,跟着你,我觉得我的日子过得比从前有意思多了。”

  “真的么?”沉容扭了扭脑袋,坏笑着看着他。她发现昭穆的笑容越来越多了,不过他似乎只对她笑,对待别人还是像块冰似的,沉容忍不住用两个食指去勾了勾他的唇角,把他的笑容扯大些,昭穆明显有些惊愕,对于沉容的这个举动,很明显,他是拒绝的,然而还是纵容她的任性,眼底温柔如一泊月光。

  沉容看他被自己折腾成了怪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往后一倒,躺在他的床榻上懒懒的闭上眼睛,拿手把眼睛蒙上,轻轻说了句:“你应该多笑笑,看起来欢喜。”

  昭穆垂眸不言。

  “昭穆,若我们从平安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沉容咬了咬唇,下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你现在喜欢我,只是因为,你见过的女人太少了。这世上的女人就和花儿一样,多的数都数不尽,有妖艳的、有清纯的、有端庄的、有泼辣的……你就是太内向,不喜欢结交朋友,也不喜欢让别人走近你。”

  沉容发誓,自己句句发自肺腑,无来由的,就是突然想劝劝他,“人只有想开些才能活得好,你一味的自苦,那只会活得越来越苦。虽然你说,你跟着我让你觉得安心,可是我不安心。我什么好处都没有给你,就把你当护卫使唤,我也觉得很愧疚的。”

  倔强的,他说:“你不用愧疚。”

  沉容哭笑不得,“这我可控制不了,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不计付出,不求回报。我若是活得安稳自在也罢了,你也可以安稳自在,偏生我是个命途多舛的,没得带累了你。”

  “你没有。”

  “我有。”沉容睁开眼,目光很是迷惘,“那个陆长州,他可不像他的爹爹那么傻,我们瞒不过他的。我只怕他会带着自己手下的将领来围攻我们。”

  沉容身子抖了一抖,突然坐起来,认认真真瞧着昭穆叮嘱道:“如果,我死定了,你就不要管我,自己逃走吧,陆长州不会为难你的。”顿了顿,她皱眉,似乎是想到了设么可怕的事情,“若是可以的话,把我的尸首带走吧,我不想埋在土里被虫啃食,你直接一把火,把我烧了得了。”

  “不许说这样的浑话!”昭穆皱眉,神色少有的严肃郑重。

  沉容摆摆手,“我不过是说‘如果’而已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来不及嘱咐你怎么办?”沉容嘿嘿一笑,“不过,凭着我的智慧,你的武功,我相信,咱们还是可以平安逃出去的对不对?”

  “为什么要留下来?”

  沉容低头一笑,羞赧的模样,“如果不留下来,我会看不起自己。我不是想立什么功勋,只是我真的,觉得我亏欠他,所以想用这种方式偿还。这世上的苦和甜我都尝够了,哪怕真的去死,也不惋惜。”

  两人正说着,外面吵嚷声起,沉容默默捏紧了昭穆的手。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