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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繁华(平装版) 无处可逃 4543 2021-04-24 12:23

  皇帝凤眸微挑,笑道:“如何联姻?难不成要我大洛朝的金枝玉叶嫁去那里?”

  “洮侯有一女,嘉卉公主正当婚配的年纪。”元皓行缓缓道,“依陛下看,宗族子弟中,又有何人能娶了这位郡主,自此长留洮地呢?”

  皇帝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宁王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倒也是良配,只是宁王少不得要在那里多留几年了。”元皓行点头称是。

  “我这弟弟,倒还嫌京中乏味呢。”皇帝笑道,“如此倒也了却一桩心事。”

  元皓行拱了拱手手,轻声赞道:“陛下英明。”

  轿子一路摇晃着回府,元皓行微微合着双目,却蓦然间想起了两年前……素来娴静优雅的妹妹从未有过这般惊慌失措,哭得双目红肿:“大哥,先皇明明将我指给了宁王,如今他还在外征战,我若是入了宫,以后如何自处?”

  先有天下,再有家,是元家的祖训。

  龙椅上那个人,尽管并不是元皓行心中所称心的皇帝,可是他天下尽握,还握得十分稳当,自己便会竭尽全力地去辅佐他。

  明知妹子中意的是宁王,也明知皇帝将她接进宫,不过是为了证明,如今他比这个弟弟强了百倍不止,可是元家还是如皇帝期许的那样,先退了婚,将妹妹送进了宫。

  幸而宁王倒是淡然,并不说什么,大胜匈奴后班师回朝,甚至还为皇帝送上了贺礼——一匹来自大宛的汗血宝马。只是京中传言四起,更有嘲笑宁王吃了哑巴亏的,不计其数,哪怕是他的战功彪炳,却被这些闲话夺了风头。后来宁王很快地接任川洮转运使,只怕也与躲避这些流言有关。

  想到这里,这个素来不动声色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人生在世,谁没有些不如意的事呢,何况如他们这般天生承受着家国期望的,若是执着于情愫,为了一个女子死去活来,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正在沉思间,轿子忽然间一晃,似是停了下来。

  元皓行正欲掀开轿帘,忽听轿外有人大声道:“元大人,宫里传来的消息,妍妃娘娘刚刚诞下龙子。”

  皇帝并未立后,如今妍妃生下的便是长子。

  对于帝国来说,这大概是这个萧条的一年始端,唯一一个好消息吧?

  元皓行慢慢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勾,淡声道:“知道了。”

  元熙五年元月,帝国皇帝亲征匈奴大败而归,二十万士兵最终带回关内的,万人不到。朝中大将、川洮世子韩维巳皆战死,皇帝在入关之时,征调的三万川洮士兵做后勤用,却意外地在回军撤退的时候成为抵抗掩护的主力,虽因统帅判断失误中了敌人的陷阱,却死战不屈。最终皇帝安全入关,三万人却随着世子战死他乡。

  此时的锦州城内,虽是元月新年,却是死气沉沉,一派暮色。

  阿庄似乎还不懂“阿爹走了”是什么意思,只是乖乖地换上了孝服,跪在灵柩前尽孝。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小脑袋一低一低地打瞌睡,维桑看着心疼,将他抱起来,吩咐婢女送他回房睡觉。

  一夕之间,家中死了兄长,父亲与阿嫂都病倒了,府上丧葬的事务管家大多来找维桑商议,她这才体会到操持这一个家,兄长和阿嫂曾经付出了多少心血,遑论掌管洮地军政之权的父亲兄长了。思及兄长,维桑心中又是一痛,正恍惚的时候,锦州城防使萧让将军正大步走来。

  “将军来找我父亲吗?”维桑连忙起身。

  “刚从侯爷那里出来。”

  “萧将军,你脸色不大好。”维桑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轻声道,“父亲这几日病倒,许多事麻烦将军了,还请注意身子。”

  “朝廷允诺的抚恤金一分都没拨下来,不知道被哪里克扣了。”萧让咬牙,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听了,也只说用府库的银子先垫上——可如今我们洮地的府库,哪还有钱?”

  “朝廷真是欺人太甚!”

  “宁王今日还要来吊唁,郡主你还是先回房去歇歇,一会儿陪着侯爷一起出来吧。”

  “宁王?”维桑怔了怔,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江载初。

  “代替皇帝来的。”萧让唇角微微一抿,冷道,“只怕马上要到了。”

  韩壅换了官服,在门口迎接宁王的车驾。

  江载初随从不多,轻车简骑,只带了景云就过来了。

  按照官阶品级,洮侯还须向他行礼,他连忙伸手扶住了:“不用多礼。”顿了顿,又道,“侯爷身子好些了吗?还请节哀顺变。”

  韩壅因这一场大病,清瘦了许多,一夜之间,连带着头发都白了大半。此刻他已恢复了冷静:“好了许多了。”

  身旁侍从递上了一个锦盒,江载初道:“这是本王从西域带回的归元丹,侯爷大病初愈,还须补一补元气。里边还有一支雪莲,有明目之效,不妨让世子妃用一用。”

  韩壅道了谢,又命人收了起来。两人行至灵堂,江载初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戴孝的韩家人,却没见到维桑的身影。心中微微失落,却听到清脆的童声喊道:“宁王叔叔。”

  他转过身,阿庄被人牵着,正向自己走过来。小娃娃穿着一身白衣孝服,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因为蓦然见到他,表情还有几分高兴。

  他唇角抿出了一丝笑,目光慢慢从阿庄身上,挪移到牵着他的那个少女。

  数日未见,维桑瘦了许多,腰间的线条空空落落,乌鬓雪肤,却又多了几分憔悴。她不轻不重地拉了拉侄儿的手,低声提醒道:“韩东澜。”

  阿庄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江载初走上两步,将他半抱起来,又抚了抚他的头。“世孙不用多礼。”顿了顿,方道,“好好照顾你母亲。”

  阿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维桑行了礼,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终究没有伸手去扶。

  敬香,作揖……宁王将三炷香插入案桌的香炉内,转过身,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从容掀起了官袍,跪了下去。

  韩壅脸色微微一变,连忙上前阻止道:“王爷,与礼不合,不可!”

  “侯爷,世子为国尽忠,我替洛朝百姓跪他与川洮三万子弟,合情合理。”他推开了韩壅相扶的手臂,郑重叩首三次,方才起来。

  韩壅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女儿和孙子叩首还礼。最后维桑搀扶起父亲,轻声道:“阿爹,小心身子。”

  洮侯轻拍女儿的手背,淡淡笑了笑,转向宁王道:“王爷,可有空去我书房内一叙?”

  江载初点了点头,目光辗转落在维桑身上,又慢慢抬起,直到她的视线与自己凝望。

  两个人分明都没笑,可他的眸色中,却有一种安定的力量,沉静地等待。

  维桑唇角轻轻抿了抿,悄悄挪移开了视线,低下了头。

  “王爷?”韩壅轻声提醒了一句。

  宁王回过神,心中淡淡叹了口气,镇定道:“侯爷请。”

  维桑不知道江载初要去同父亲谈些什么,大约又是些朝廷抚恤的事,这几日因为要总理府内大小事务,竟没闲下片刻。况且如今府上发生的事,自己又怎能安得下心来?

  那日阿嫂听到了这个消息,原本已经好些的病症忽然又严重了,竟生生晕了过去,醒了之后悲恸过度,大夫再三叮嘱她不能再哭,她却终究还是忍不住,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维桑还记得自己跑去看她时,绣枕上全是斑斑血迹,阿嫂终于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了……而大夫过来诊脉,也只摇头开了几张方子,却也不过聊尽人事罢了。

  每次夜里,精疲力竭地睡下,竟是无梦无惧。可是今日见了江载初,心头除了兄长离世的哀痛,却又多了一丝茫然,她与他之间……究竟要如何走下去呢?

  嬷嬷因为回家去料理儿子的丧事,不再有人时时盯着她,她倒觉得有些不习惯起来。丫鬟已经用汤婆子暖过了被子,她在被窝里缩起身子,忽然听到床帏外有轻微的动静。

  维桑怔了怔,躺在被窝里一时不敢动,只轻声问:“是你吗?”

  床帏轻轻飘动,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疲倦:“是我。”

  维桑坐了起来,隔着帷幔,隐约能看到他的身影,可她忽然没有勇气掀开去看看他,只说:“你和我爹,谈了些什么?”

  “都是些朝廷的事。”他简单地说,顿了顿,“这些日子本该陪在你身边的……”

  维桑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很忙,没关系。”

  床帏忽然被掀开了,他修长的身影就站在她的床边,阴影拢住了她的身子,他俯下身去抱住她,小心翼翼的动作中满是不言而喻的温柔。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同他说的那些客套话,只是抱着她,从轻柔到用力,在她耳边说:“韩维桑,我们成亲吧。”

  她的身子僵了僵,呼吸掠过他的颈侧,良久才说:“江载初,你想过没有……可能,我并非你的良配。”

  他闷闷笑了一声,却缓缓道:“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能配得上我。”

  “你最好能娶一个家世显赫、能帮到你的小姐,像元小姐那样的……”

  她的话并未说完,江载初却蓦然侧脸,用力堵住了她的唇,含着她的气息,一字一句道:“傻丫头,我已是出身天下最显赫的家族,还需要谁来帮衬?”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寸许,维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的睫毛微卷,长度竟不逊于自己。她认识他这么久,总觉得他这人内敛谦逊,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或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把这一份骄傲十分小心地掩藏起来了吧。

  他慢慢放开她,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我今晚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我想娶你,和家世、朝廷全然无关。我想娶你,只是因为你韩维桑。”

  维桑怔怔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含义。

  他拿掌心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不多久朝廷应该就会给你我赐婚……我想,你要有心理准备。”

  “赐婚?”维桑一愣,脱口问道,“朝廷为什么要赐婚?”

  江载初深深看着她,心中虽然无奈,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这一战川洮伤亡太大,加上你兄长又战死……朝廷为了缓和关系,便只能令两地联姻。最合适的对象,就是我和你。”

  月光从窗棂外落进来,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双狭长明亮的眼睛正带着难掩的忐忑望向自己——明知不该冲着他发脾气,可是维桑还是难以控制地,气得浑身发抖。

  “皇帝那么昏庸,死了我们这么多人,如今他想出的补偿法子就是‘恩赐’我们这些贱民可以和他的家族联姻?!”

  江载初没有说话,只是将唇抿成了一丝绷紧的直线,牢牢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维桑与他对视了良久,那腔愤怒渐渐地湮灭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前所未有的无力,眼泪一滴滴的,仿佛珠子一般,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对不起,我想娶你,本是再单纯不过的事,却不得不让这件婚事变得这样复杂……”

  她打断了他:“我爹呢?我爹怎么说?”

  “侯爷已经答应了。”

  真的能嫁给他了,不用担心父亲的阻力,可是不知为什么,那种喜悦感却渐渐淡漠了,只留下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奈。

  “好,我嫁。”她侧过身子,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颈,慢慢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上边,又重复了一遍,“江载初,我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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