疍家棚的厨房,其实只是在棚屋外用树桩搭的一个草寮。郑福春和花婶还在里面给苏老爹熬着药,听苏喜妹说要煮艇仔粥,才想起这几个人都还没有吃饭哪!
苏喜妹揭开米桶,才想起家里的米缸已经见底了。她只好讪讪地朝郑福春说道:“福春哥,我家已经没有多少米了,能帮我借点吗?”
郑福春见苏喜妹跟他说话,急忙点头说道:“我这就去。”说着,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火灰,便往船舶停靠的方向走去。
望着福春离开,喜妹往天空上的月亮看了看,又朝花婶说道:“花婶,你帮照看一下这里,我去踩点螃蟹、螺仔。”她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取下挂在墙上的鱼篓。
她正要往外走,林浩然却来到了草寮。看到苏喜妹正把鱼篓往身上背,手里还拿着支手电筒,看样子是准备出门,便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喜妹冲他笑了笑:“我去踩点螺仔煮粥。”
“现在?”林浩然往那隐匿在阴影里的海滩看去。然而,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倒是一阵阵海浪拍打在这空旷的海湾上,那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苏喜妹朝他笑了一下,脆声说道:“你呀!还真是个大少爷。这个时候正是鱼鲜上岸的时候,你就等着吃好吃的吧。”说着便要往外走。
林浩然看她要走,便急忙跟上,说道:“我也要去!”
“你?”苏喜妹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惊诧。这大少爷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但跟着来到了疍家湾,现在还要跟着去踩螺仔。这些可都是穷苦人家的活。
“怎么,我不行吗?”林浩然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道,“走啦,我不会,你可以教我啊!”说完竟自顾往海浪响起的方向走去。
“你等等我。路走偏啦!踩到沙坑里会崴脚的。”苏喜妹在后面急忙跟上去,喊道。
这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出砗辕木林,来到一望无垠的大海前。此时已是戌时,海面上升起的月亮,如同被浓雾缠绕般,隐隐约约地在天空行走,照得大地如同披上了一件轻纱薄衫。
苏喜妹把林浩然带到一块大礁石前,认认真真地对他说:“你就好好在这里坐着,不要乱走。沙滩上有很多碎贝壳,一不小心就会扎脚的。还有啊,这些礁石给海浪冲打得很滑的,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林浩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静静地看着她那长长的辫子在身后晃来晃去。月光下的她,如同一尊圣洁的女神般,是那么纯粹、那么自然。他承认,他心动了,为了眼前这个纯净如水的疍家女孩。
“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啊?”林浩然轻声笑道。
“因为……”苏喜妹没想到林浩然会这样问,突然觉得语塞了,“因为你帮我治好了爷爷啊!”
林浩然又笑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好好待着啊!”苏喜妹又嘱咐了一句,这才打开手电筒,沿着礁石缝缓缓走去,时不时还停下身子,伸手往石缝里掏摸。
林浩然则饶有兴趣地跟在她后面,看她停下也跟着停下,看她往礁石缝隙里瞧也伸出头跟着往里瞧。弄得苏喜妹只能朝他无可奈何地摇头:“大少爷,你跟就跟吧,不过不许出声,这样会把鱼蟹吓跑的。”
林浩然鼓着嘴,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那副鼓起嘴的模样,苏喜妹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开了。这一笑,让林浩然觉得月亮都逊色了。月光如银,流云如水,山海相偎,人语相依。这一刻,林浩然知道自己终生也难以忘怀了。
苏喜妹依然撅着身子,往礁石缝隙间照看、摸索,时不时捡起一个海螺往鱼篓里丢去。突然,只见她身子往下一蹲,伸出一只手迅速按住一块大石头;然后朝林浩然招了招手,把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手电筒塞到他手上,然后往石缝间指了指。
林浩然拿着电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照去,只见有两只小小的眼睛在电筒光下闪闪发亮。“这是什么?”浩然轻声问道。
喜妹朝他摇了摇手,小心翼翼地翻开石块,一只大螃蟹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两只小眼睛警惕地盯着林浩然手上的电筒光,一动不动地窝在沙窝里,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藏身之处已经被人扒开。喜妹用手轻轻按住它的硬壳,毫不费劲地就把它抓到了手里。
看着大螃蟹在喜妹手里张牙舞爪地挣扎,浩然忍不住赞叹:“你还真厉害,这就抓住了!”
苏喜妹白了他一眼,把螃蟹放进鱼篓:“这有什么厉害的?抓这些小东西,疍家湾的人哪个不会?运气好的时候能多抓点,运气不好就难说了。”
“那我算运气好还是不好?”
苏喜妹往天上的月晕看了一眼,说道:“还算可以吧,昨天刚下了雨,今晚又是月晕,这种时候一般收获都不会差。回去吧,也抓得差不多了。”
林浩然往茫茫大海看去,月光在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不远处停泊着一片渔船,上面亮起了点点灯光,如同繁星一般璀璨,他脚下竟然有点不舍。
“走啦!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你不饿吗?”苏喜妹朝他喊道。
经苏喜妹这么一喊,林浩然顿时觉得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只好拿起手电筒,跟着苏喜妹往疍家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