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疍家棚的时候，郑福春已经背来了一小袋米。花婶正要把刚熬好的药给苏老爹送去，林浩然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用手蘸了一下，放在嘴里试了试，然后点点头说道：“火候正好，我拿去给苏老爹，还要看一下他刚才吃药后的反应。”

　　花婶看着林浩然，微笑着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家里也有老婆子要照看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苏喜妹朝花婶脆声说道：“谢谢花婶婶了，每次有什么事都是麻烦你。”

　　“哎呀，乡里乡亲的，别说这些见外的话！婶婶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就叫唤一声，知道不？”

　　“嗯，知道了。”

　　送走花婶，林浩然端着药碗上了棚屋，草寮里就只剩下苏喜妹和郑福春两个人了。福春从喜妹手上接过鱼篓，把里面的螺、蟹倒出来，很快就收拾起来。“喜妹，你不会真的看上这个林大少爷了吧？”福春看着浩然的背影问道，他的声音里满是忧虑。

　　“你胡说什么呀？”听到这话，苏喜妹的脸“刷”地又红了起来。

　　两个人正准备着饭，外面传来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声音：“福春哥……福春哥……大鱼叔叫你现在去他船上，说有事商量哪！”

　　苏喜妹听出那个声音是初一，她朝郑福春微微笑道：“去吧，明天要祭海出船了，那可是大事，别耽搁了。”

　　“那……”郑福春犹豫着往棚屋上看了看。上面的人影在油灯下变得摇摇晃晃，晃得他的心更烦了。福春努力地压抑着心里的烦躁，他想说些什么，似乎又觉得还说不出口；不说吧，心里面却像压了一块石头，硌得难受。

　　喜妹看着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福春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现在只想照顾好阿爹，其他的事还不曾想。”

　　“嗯。”郑福春低下头，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喃喃地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苏喜妹站在草寮里，看着郑福春和初一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内心开始复杂起来。

　　喜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洗米下锅。艇仔粥的香气很快就传出了草寮，在低空中与车辕木的气息，还有大海那咸腻腻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气味，在四周蔓延。

　　白果忍不住跑出棚屋，冲到草寮旁喊道：“疍家妹，你煮的是什么呀？好香哩，在老爷家里都没闻到过。”

　　苏喜妹被他这么一喊，顿时回过神来，收了收心，笑道：“艇仔粥，我们在船上都是这么吃的，很快就好了。”说着随手抓了一把干草往灶膛里塞入，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瓦锅里的粥滚得更欢了，空气里的味道也越来越浓。这时白果觉得自己更饿了。

　　煮好了粥，苏喜妹用一只粗瓷大碗盛了大半碗给苏老爹端去，顺便把林浩然喊了下来。草寮里实在是简陋得厉害，喜妹从门外搬回两块碎礁石，围垫在灶膛前就算是桌椅了。他们仨每人皆用粗瓷碗盛上大半碗稀粥，便吃开了。粥里的米虽然没有多少，但海味却是绝对的新鲜，吃到嘴里，那鲜甜的味道让林浩然赞不绝口。白果使劲地咬着螃蟹，那样子像是要把壳都要吃下去似的。他那狼吞虎咽的动作，引起这两个人不断发笑。这笑声，终于让这愁云满布的日子开始偷偷地掀开一角阳光。

　　吃过半饱，喜妹又在浩然的碗里添了一勺艇仔粥，惹得一旁的白果脸上满是羡慕，喜妹便笑着在他的碗里也添了一勺，眼睛却瞟向林浩然说道：“明天一在清早，我们疍家湾的渔船就要一起出远海了。每次出海，我们都要拜祭三婆，这是我们疍家人最隆重的祭祀活动，你要不要看一下？”

　　“这……”林浩然想了想说道，“我们留下来合适吗？”

　　“应该可以吧？”苏喜妹咬着牙，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去问一下阿爹。”说着便快步跑出草寮。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苏喜妹“咚咚咚”的脚步声。人还没见着，她那清脆的声音就已在外面响起：“阿爹说，只要你们愿意，就留下来参加我们的祭礼。他说你是我们恩人呢，叫我好生招呼。”话说完，人也到了。

　　林浩然微笑地看着她，轻声说道：“只要你们不嫌弃，那我们就叨扰了。”

　　白果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浩然，似乎有点不相信耳朵里听到的话。只听他怯怯地问道：“那明天是不是还可以吃艇仔粥了？”

　　他这一问，倒是让苏喜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只要你们想吃，我明天再去踩些海鲜来。”

　　林浩然瞪了白果一眼，说道：“就知道吃。”

　　白果没有理会他的嗔责，反问道：“难道你不想？”

　　他的反问，惹来了两个人的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