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是一年过去了。苍翠的砗辕林中的疍家棚屋,从先前的零星小屋,连成一片,疍家村渐渐成了世外桃源。林中的灌木长得郁郁葱葱,阳光穿过树冠的孔隙,撒下点点金光,在铺满野草的地面上折出星星点点的红。又到了相思豆成熟的季节,此时,苏喜妹的思念更浓,景依旧,人已空。
阿妹林中望海遥,
人事已非怎思量。
问天不语风不留,
世事难料怎开怀?
低低的歌声对海轻唱,此时已无人回应……
在不远处,一位壮实的疍家汉子半蹲半坐倚在岩石上,望着面前的大海出神。微微俯首,看见有几条疍家渔船在避风港里摇摇晃晃,一条渔船就是一家新的家庭誔生。
又一会儿,林中钻出一个小脑袋,一晃就晃到他面前。再一晃,小脑袋已钻进他怀中,仰起一张稚嫩的小脸冲他咯咯地笑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顺势摸向男唇上的胡茬。可惜他的胡子只有短短的一圈,容易滑手,不大好揪牢,很难如人之愿。小脑袋一边揪、一边发出不满的抗议,把整个头都埋到男人怀里了。
快天黑了,初一抱着红豆儿回到家中。吃过饭,花百灵刚把红豆儿哄睡。刚坐下,有人敲门。
苏喜妹领着空净师傅还有小凤凰过来了,他人一进来,屋里的气氛似乎变得压抑起来。初一知道他们来的目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花百灵先去厨房煮茶,小凤凰也跟着去了。
净空坐在苏喜妹身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大家。苏喜妹看着初一说道:“初一,我跟净空想过了。阮九爷他们还在兵营里,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想办法见他,毕竟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现在疍家湾里也需要有个领头人,带着大家生存下去,你和百灵还是留在这里,再说红豆儿还小,他需要阿爹阿妈。
我和净空带着小凤凰出去,打探到消息我们再回来。
听到苏喜妹这么一说,初一的眼眶顿时红了,“你们不能就这样出去。”
“我们不会有事的。”苏喜妹苦笑道。
初一,紧紧地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谁都知道郑福春的死给他的打击也很大,毕竟他们相差不是很大,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但是谁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彼此间又陷进一片沉默……
“我想好了!”还是苏喜妹打破的僵局,“兵营里肯定会缺医少药,只要我们扮作郎中,就能混进去。”
“这办法是好,可是怎么让才能让兵营里的人相信你就是郎中?”
苏喜妹笑了,“我本来就是个郎中,一些寻常病我也认得。只要我们想办法让这个消息传到军营里就行了。”
“那要怎么做?”
“还记得林家药铺吗?”
“这么久了,只怕药铺都成废墟了。
“我想先出去看看!”苏喜妹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净空师傅说道。
苏喜妹点头,“嗯,重新开药铺也是需要人的。”
“我也要去。”这时候花百灵和小凤凰刚好拿着茶水进来,小凤凰接口就说。花百灵看了一眼初一,又朝红豆儿熟睡的房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苏喜妹也看出花百灵的犹豫,接口说道:“百灵,你和初一还另个有准备呢。”
苏喜妹说着眼睛转向净空,净空笑道:“我们想着我们三个先到镇上把药店开起来,然后你们就化装成病人求医。说是遇上“神医”了,通过人口相传,相信很快就会传到龙门岛上,只要他们那里出现病人,肯定会来找郎中,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了。
“这是个好主意!”初一赞道,这一计划听得人信心倍增。
“我还在想,利用郎中这一身份,我们不但能混进龙门岛,也能帮着净空师傅重建灵峰寺,还能……”苏喜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转过头往门外漆黑的夜空幽幽地看了一眼,犹豫地扫过众人,没有再说下去……
初一知道苏喜妹想说什么,他接口说道:“苏姐姐,我们都知道你在想什么,福春哥不在了,其实他也希望你幸福。你还是去找林大夫吧,你已经错过了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错一次吗?”
“我……”一时间,苏喜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何尝不想找,可是这么久过去了,只怕他早已成家立业了,到时候,找到了反倒成了彼此的难堪。“先不说这个,我们先到龙门岛,阮凤凰还在安南等着我们的消息,等了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得有多着急呢。”
“好!”
他们对接下来的计划,重新再细细地理了一遍,把每个人的任务安排好,这才分散休息。
次日凌晨,第一道曙光照亮海面巾的时候,在疍家湾出城的山路上出现了三个小小的身影。他们一边走,一边采挖长在路边的山草药,这一路走得苏喜妹心中莫名感慨,几年前,十六岁的她是如此天真,林浩然带着她也是在这条路上教她辨别草药。可如今,这一路都得自己扛着,恍惚间,这幽幽山路,变成一条没有尽头漫漫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