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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妹跳海了

疍家湾 紫灵 3729 2021-04-24 12:22

  安静了一会儿,渐渐有了动静,耳中传来“嘁嘁嚓嚓”的声音,伴随着“毕毕剥剥”的响动,那是火把在燃烧,还有人边走边说话,这些人还真的来了。

  “明目张胆的狗强盗!”七妹恨得两眼直冒火光。苏喜妹轻轻捂住她的嘴。

  这时天完全黑了,水面倒映着星光,一条彩带逶迤而来、闪烁而去。此间光影让人恍恍惚惚,如同身在银河看人间;但这不是浪漫的银河,而是凶险的银河。今晚稍有不慎,他们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三个人紧扣手指,身体往前微倾。透过榄钱树的密林,他们看见有两个人打着火把走到草棚前,装模作样打招呼,大声问话:“请问主人在家吗?我们是过路的客人,想讨一碗水喝。”草棚里自然不会有人回答。这两人当中的一个想去推门,火把在屋檐边比划,被同伴拉回去了。那人用一种特别善良、特别有礼貌的声音说:“既然主人已经睡下,我们就不打扰了,还是赶路要紧!”他们往前疾行,火把一闪一闪,慢慢消失。

  “莫非就这样了?”初一有些迷惑。苏喜妹冷笑一声,示意他再看。

  没过多久,火把又闪回来,这次却只有一个人。这人走得很快,匆匆忙忙赶到草棚前大声喊话:“主人家请开门!我的兄弟在前面被蛇咬伤,请主人家给点草药,不然给一把锅灰也行。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快开门吧,好心的主人,急死我了!”没人答话。这人急得直跳,终于叫嚷起来:“再不开门,火烧房子。”里面还是没声音。这人恨声不绝,跳蹿而去,火把在手里横着拿,在路上划出一道红线。

  初一说:“幸好我们没在草棚里面。咦,他们怎么不去岩洞?”

  刚说到这里,远处的岩石上方抛下一根绳子,有个人灵活地沿着绳子溜了下来,正好落在洞口。这人没打火把,也不说话,只站在洞口望了望,便坐下来抽烟。

  初一看到这里,吓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提前离开,岂不遇上这索命鬼?这会,他真佩服苏喜妹有先见之明,一个劲儿地向她竖大拇指。苏喜妹把他的手指扳下来,示意他安安静静待着。

  七妹木然地坐在石头上,摘下头上的荷叶,仰着脖子看星空,泪眼婆娑。苏喜妹轻轻说:“好妹子,别怕!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好吗?”七妹“嗯”一声,紧紧地靠在苏喜妹的肩膀上,她不是想睡觉,是真的害怕。

  初一不去看她,聚精会神观察动静。前方有个火红的亮点,那个人在他们家门口抽烟,还挺悠闲。这人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不知过了多久,火光停了,四周陷入黑暗。

  潮湿的上半夜过去,更冰冷的下半夜来临。初一、苏喜妹、七妹三人坐在礁石洞里因为太冷,全身麻木,已感受不到恐惧。这时,他们看到又来了一大帮人,与洞口的人、路上的人,一共三拨人会合。这些人高举火把,仿佛正在做的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火光把四周照亮,就连石桌都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七妹使劲掐初一的胳膊,提醒他看清楚前面的人。初一睁大眼睛,真的看到有茶古村村民在人群当中,其中有一些还是他好朋友的家人,这些人的出现,把初一重重地打击了一下,半天没言语,整个人都蔫了。

  七妹又掐他手心,向他噘嘴,笑着说:“你的心上人也来了!”

  初一的眼睛不情愿地投向这群人,目光在晃动的火把中找寻。很不幸的是,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鲨鱼妹牵着他父亲的手,在人群中蹿来蹿去,灵活得像只猫。

  初一闭上眼睛,垂下脑袋。

  七妹说:“你的心上人在找你。”

  初一不说话。

  七妹还想笑,但刚笑两声就笑不出来了。此时此刻,就算她是对的,又有什么意义?她的笑容要展示给谁看?没人在乎谁对谁错。如果一个人在别人心中并不存在,对与不对有什么区别?七妹想到这里,反而有些觉悟、有些解脱。她却从没想过,从一开始初一就是把鲨鱼妹当朋友,从未想过跟她在一起。他也不清楚七妹这个时候哪来的醋劲,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主动靠过去,想安慰初一。没想到,她这个动作又把初一吓坏了。她往前靠,初一往后退,用沙哑的声音说:“你干吗。”七妹一下子僵住了。她若想靠在初一的肩膀上,恐怕得等下辈子了。

  “我……”七妹的脸煞白,初一的脸却黑得像锅底。

  此时的苏喜妹却无法分心看到这些变化。她虽然没有丝毫恐惧,但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预料中的事情已经发生,按理说不该吃惊;但事实上是,事情来得比想象中的更猛烈。任何人若把实际发生的事与想象中的事相比,都不得不承认,想象太苍白、事实更猛烈。

  这些人击碎石板、捣毁洞穴、烧掉草棚,园子里的活物全都被来来回回踩得稀烂。这些人发疯似的寻找他们的踪迹,搜遍地上的每个角落,兴奋地叫嚷、无端地咒骂。折腾过后,又只好举起火把下山。因为一无所获,这些人尽都蔫巴巴的,像一群野狗“嗷嗷”地叫,消失在黑漆漆的地方。

  这些人倒是走了,却把黑暗留给石洞中的三个人。好半天,苏喜妹才轻轻地说:“他们走了。”这时,初一和七妹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似乎在恢复正常。

  初一问:“他们会不会再回来?”

  七妹说:“很有可能,咱们先别出去。反正都已过了大半夜了,不如在这等天亮吧。”说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寒战。

  苏喜妹看着眼前这两个疲倦的人说道:“这样也好。”

  他们三个紧靠在一起,抱着包裹打盹儿。包裹的底部已被水打湿,这时也顾不得太多了。他们眯一会儿、睁一会儿,眯一会儿、睁一会儿,熬得双眼通红、浑身发软,终于等到天亮。

  正想上岸,他们意外地发现,原来岩洞前还有个人没走。这个人小小的个子,坐在被砍倒的香蕉树上,抱着膝盖睡觉了。她的身旁净是尘灰,晨风拈起一些烟尘绕着她转,把她的身体衬托得很缥缈。

  七妹见到这个人,一下子脸都白了,就像见到鬼魂。

  初一奋不顾身,“嘡嘡嘡”蹚水上岸,把这小小的人拉起来,大声问:“你来干什么?”

  小小的人一下子被惊醒,揉揉眼睛,欢呼一声扑进他怀里。初一极其烦恼,一把推开她,大声问:“我问你话,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你……我来救你……怕你吃亏。”

  初一愣住了,呆了呆,训斥道:“骗人的,你们是一伙!如果不是一伙,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鲨鱼妹反问:“如果不和他们在一起,我怎么能找到你们?”

  初一被问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可是你父亲为什么也来了……”

  “他是初逼的,我父亲劝他们不要再找了。他们本来还要搜山搜水的,我父亲拉住他们,不让搜。”

  初一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流出来。鲨鱼妹再次扑进他怀里,这次他没拒绝。

  水中缓缓走上来两个人。他们四人沉默地打量着对方,久久地站在地上。此时天已蒙蒙亮,启明星在大海的方向闪耀着光芒。

  苏喜妹说:“鲨鱼妹,我感谢你们家的搭救之恩。麻烦你问一下你父亲,能不能为我们造一条渡海的船?我们手上还有钱。”

  鲨鱼妹说:“我们不要你的钱。大姐,我劝父亲会为你找一条渡海的船,他也说你们不能待在这里了,镇上的人说我们收留敌匪,要来灭村,你们不要怪我们好不好?”

  苏喜妹听到自己的请求被对方答应了,沉重的心情略微好转。

  鲨鱼妹说:“依我看,这里没法住了,我请你们都到我家去住吧。那里或许能住一阵子,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还敢把你们往家带的。”这是她内心深处人性善的流露,出自本能,希望搭救这些异乡人。这是她应该做的,并不只是因为这些人里有她喜爱的人。

  苏喜妹细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鲨鱼妹凄然一笑,“我父亲听我的。”

  苏喜妹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但昨天晚上的礁石洞也确实是不能住人。转眼看看初一;初一耸耸肩,意思是“我没意见”。再看七妹,七妹没有直接发表意见,只是说:“我想到海边走走。”初一立刻说:“我陪你去。”七妹点点头。这回该鲨鱼妹耸肩了,意思是“那好吧,快去快回”。

  苏喜妹以为七妹只是想去海边散散心,况且身边又有初一陪同,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她和鲨鱼妹走一路,让初一和七妹走另一路。

  分开时分,七妹说:“大姐,妹妹想抱抱你,行吗?”

  苏喜妹说:“傻妹妹,昨晚还没抱够呀?”七妹惨笑着上前抱紧她,很久才放手。

  下山了,苏喜妹坐在鲨鱼妹家中,心神不宁。一直等到吃午饭,初一才回来,却不见七妹。

  “七妹呢?”“药师”慌忙站起来问。

  初一满头大汗,十分惶恐,“扑通”一声跪下磕磕绊绊说道:“她……跳海了……我……没拉住……她站在海边石头上唱歌……就是那块大石头……我陪她唱歌……她往家乡的方向磕头……我陪她磕头……我抬起头,她不见了……我跳到海里找……风浪太大,她被卷走了……大姐,你打死我吧!”

  话没听完苏喜妹“咕咚”一声倒地,昏厥在异国。

  这两个人无仑如何也想不到七妹会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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