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福春的帮助下,苏喜妹和白果便重新在家乡疍家湾住下了。在乡亲们和白果的劝说下,苏喜妹也终于真正地嫁给郑福春。在疍家湾里苏喜妹白天或是给乡亲们看病或是上山采药,晚上就跟着白果学认字,读医书。总算是过上了一段安稳的日子。
可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国家时局动荡、兵燹不休,同样影响到了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他们打来的鱼换得的米粮日渐稀少,日常生活用品几乎换不到了。
这一天是农历的七月十四,也是疍家人俗称的“鬼节”。郑大鱼在他的船上整理着渔网,船舱里的鱼虾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要是往常,这些鱼虾能换来足够的米面钱粮,可如今战火纷飞、物资紧缺、价格飞涨,想要换得更多的东西,只有打更多的鱼了。可是,这些鱼儿仿佛知道人类的世界已经纷乱似的,早就躲得远远的了。疍家湾的渔民们打到的海鱼一天比一天少,如此下去,这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他的眼睛缓缓地转向停靠在海湾里的一条挂着小蓝花布的渔船,心里多了几许安慰。那是郑福春与苏喜妹的家,苏喜妹已经怀孕了,新的生命将是他们延续的希望。
早晨,苏喜妹睡醒过来,便觉得腹中隐隐作痛,她忽然“啊”地发出一声惊叫,豆大的汗珠沿着她的发鬓一颗接着一颗滚落,脸色白得吓人。
“你怎么了?”郑福春紧张地看着苏喜妹。
“我……”这一刻苏喜妹已经痛得无法说话,她吃力地拉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下体一片鲜红。
“接生婆,快找接生婆……”看到这一幕,郑福春顿时慌了,他像疯了一样,冲出船舱对着大喊。
听到他的叫喊,很快就有不少人跳过并排的渔船跑了过来。郑大鱼率先冲到郑福春面前,一把拽住他,吼道:“怎么了?”
“喜妹,喜妹她怕是要生了吧?”郑福春紧张地说道。郑大鱼奇怪的瞪了他一眼,“这还没到月子呢,怎么会生这么快?”这一刻,也顾不了这许多径直走进船舱,只见苏喜妹脸色苍白地躺在血泊里,他也给吓住了。
“找……白果”苏喜妹虚弱地说道。
“快去!”郑大鱼朝郑福春吼了一句,这才把眼前这个给吓呆住的人惊醒。
自从苏喜妹嫁给郑福春后他们两个便搬到了船上住,白果自己就住在苏老爹的疍家棚里。
听到苏喜妹出事,白果立刻跑了过来,看到血泊中的苏喜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抓过她的手腕,切了片刻脉,沉声说道:“孩子没了,赶紧保大人。”他嘴里说着,手下的动作也不停歇,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包银针。随着银针缓缓刺入,苏喜妹的喘息声也慢慢平静下来,接下来却是无声地抽泣……白果便开了方子,嘱咐郑大鱼找个人去找药,便睁着眼离开了。众人也跟着都散去了。郑福春紧紧抱着苏喜妹,双眼通红。可是木讷的他也不知此刻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苏喜妹小产后,为了方便白果给她调养,郑福春带着老娘和妻子,一起回到疍家棚里跟白果住了一个多月,这才回到自己疍家湾畔的船上。随着日出日落,随着潮来潮往,又是一年过去了。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强大的东西,所有的悲痛、苦难、无奈,在它面前似乎只是沧海一粟。苏老爹走了,苏喜妹的孩子也走了,可是那片海依然还是那片海,依然大得让人看不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