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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醉卧风月

盗墓机密 夏汉志 11266 2021-04-24 09:29

  /第十章/

  醉卧风月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一路逃亡,冷月娥和谭在春终算逃到了苏州。

  为了表示对大哥的痛恨和对谭在春的忠心,路上,冷月娥没少痛骂自己的大哥,骂他不是人,是畜牲!

  冷月娥的一腔情意,谭在春很感激,但他没有对冷月娥说过多的话。

  远处的姑苏山,春光明媚,一派迷人景象。

  谭在春无心欣赏,他心如刀割,想自己一个上海滩的豪门少爷,竟与这一夜之间逃难他乡。

  进了城,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张子厚的家。

  张子厚一看大哥受了伤,问了原由,就要去上海找冷云风拼命。谭在春一把拉住张子厚:“兄弟,我的仇早晚要报,但你这样去硬拼是不行的。我们要积极寻找势力,等有了势力,去报仇不费吹灰之力。”

  晚上,谭在春和冷月娥在一张床上坐着,谁也不先开口说话。不管怎样,他和仇人的妹妹跑了出来,他心里有些矛盾,有些抵触,尽管这次他能活着逃出上海,多亏了冷月娥。

  “你别这样消极,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会有好日子过的。”冷月娥终于开口说话,但话语里也透出一份茫然和不自信。

  谭在春愤然道:“那是你的好日子,不是我的!”

  “什么?你真没良心,我救了你,你还气我。”冷月娥开始哭泣。

  谭在春心潮翻滚。躲在这深巷陋宅,他不敢设想,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上海见到玉凤。他想,玉凤一定在想他,找他,恨他,怨他,可她哪里知道,他正被迫在他乡逃亡。他对哭泣的冷月娥冷冷地说:“你大哥是我的仇人,不管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会接受你。”

  冷月娥冷静下来:“我不逼你,你会慢慢接受我的。俗话说,日久生情。”

  “我……”谭在春一脸犹豫,为了让冷月娥彻底死心,他强调说,“我真的不会接受你。”

  张子厚匆匆跑了进来:“大哥,我刚到街上偷了两包烟,给你一包。”看谭在春一脸不高兴,冷月娥泪流满面,他意识到自己回来的也许不是时候,于是,他尴尬地一笑,“那你们接着谈,我出去再偷只鸡。”谭在春喊住他:“子厚,别再去偷了,做个小买卖吧。”张子厚嘴一撇:“大哥,乱世出英雄,乱世出大盗,这都是生活逼的,说不定哪一天啊,你这正人君子也会变成一个大盗,而且也许会是一个惊天大盗!”

  谭在春一怔,张子厚的话加速了他对夜盗东陵的想法和策划。

  “抽支烟,大哥。”张子厚递给谭在春一支烟,“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冷月娥站在谭在春的身后:“子厚说得对,做人要跟着世道变。”

  谭在春看了张子厚一眼,从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你们俩倒是挺合适的一对。”

  冷月娥脸一红。张子厚更是怕谭在春误会,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终于,冷月娥开口说:“钱的事你们不用愁,临走时我向母亲多少要了些,足够我们用的,就是再给在春娶几房小妾,也是没问题的。”

  张子厚忍不住要笑。

  谭在春发怒说:“我才不用你们冷家的一分钱!”

  冷月娥速然泪下,气得直跺脚,她让张子厚劝劝谭在春。

  张子厚心领神会,对谭在春说:“大哥,你这是何必呢,大丈夫能屈能伸。”

  谭在春被张子厚的话逗笑了。但不管张子厚怎么说,他就是坚持宁愿饿死也不会用冷家的一分钱。冷月娥急了,叉起腰警告谭在春:“我告诉你姓谭的,你别再想你那个林玉凤,你们注定无缘!”

  谭在春震惊,愤怒,他怒视着冷月娥:“住口!你这个疯女人,我告诉你,等我有了实力,我一定把你大哥碎尸万段!”

  冷月娥冷冷一笑:“这是你们男人之间的争斗,我不管。你以为林玉凤还会相信你纯洁?”

  谭在春呆了,他双手抱头,满腹责怨:“冷月娥,你可害了我了。”他痛苦地蹲下身去。

  “你真没良心,明明是我救了你,却说我害了你。”冷月娥用手指轻戳着谭在春的头,“你呀,现在什么也别想,先把伤养好。发生这些事,也许都是天意,常言说,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不顶用!”

  张子厚也在一旁凑热闹:“是啊大哥,你听嫂子的,明天,咱去寒山寺烧香。”

  冷月娥听张子厚称她嫂子,高兴得心花怒放,她抱住谭在春:“亲爱的,你听到没有,我的身份被人承认了,我已是你名副其实的夫人。”谭在春气愤地推开冷月娥,“你别自作多情,我从没接受你!”

  张子厚很尴尬,不知该怎么劝。

  冷月娥对张子厚说:“你大哥既然不愿花我们冷家的钱,那我就把钱给你,你随便花。”

  可是,到了晚上,任冷月娥如何温柔,谭在春就是不碰她。冷月娥没法,只好听张子厚的,顺其自然吧。

  这天,冷月娥刚走出房间,张子厚从大门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冷月娥问:“子厚,看你像被狗咬了似的,出啥事了?”张子厚喘着粗气:“你、你的丫环灵秀来了。”

  “哦?是吗?”冷月娥非常高兴,急忙跑出去。来到大门外,果然看见灵秀正夹着个小包站在那儿。她走过去:“灵秀,你怎么来了?”灵秀一见小姐,哭了:“小姐,你离开上海也不带着我,害得我好找。”冷月娥抱住灵秀:“先别说这些了,咱进去再说。”说着,两个人走了进去。

  一会儿,谭在春从外面回来看见灵秀来了,很是高兴,急忙问:“玉凤去找过你吗?”

  灵秀说:“我只知道老爷要杀你,不知道林玉凤的事,不过,林玉兰这两天去了多次,具体和老爷谈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冷月娥怕灵秀老提起林玉凤,就阻止说:“你刚来苏州,先别忙着说上海的事了,先去把我的脏衣服洗了。”

  灵秀毕竟是丫环,急忙答应:“是,小姐,我这就去洗。”

  谭在春很不高兴,冷着脸埋怨冷月娥:“灵秀刚来,你应该叫她先休息一下,你不能这样对她。”冷月娥毫不示弱,大声说:“她是我的丫环,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用不着你管!你不是说你不接受我吗?那你还管?”

  两人吵吵闹闹,一时停息不了。灵秀化解说:“你们都别吵了,就是小姐不说,我也会去洗的。”她劝冷月娥,“小姐,其实谭少爷心里也很苦,他们谭家遭了那么大的难,你要多体谅他。”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很苦,可他老是气我,明知道我很爱他,他却不爱我,还故意冷漠我。”冷月娥的心在颤抖,泪水流了下来。

  谭在春很感激灵秀的出言相助:“灵秀,你别听你家小姐的,你一路找来一定累了,先去休息吧。”

  灵秀看向冷月娥。冷月娥擦了把泪:“那就听在春的吧,他是一家之主。”

  灵秀笑了,几个人往日的和谐又回来了。

  就这样,三个人暂住在张子厚家。每日里,谭在春开始在苏州城找工作。但苏州终不是上海,适合他干的一时还真不好找。这天,他正在街头发愣,突然,从左面一条胡同里跑出一匹惊马,上面,有个惊恐万状的军官。显然,马受惊了,主人只能在上面随马四处乱跑。这还能行,这样是会伤到路人的。

  情况不容谭在春多想,他急忙奔过去,用尽气力,一把拉住了惊马的缰绳。然后,他把马牢牢地拴在了身旁的一棵树上。

  马上的军官跳下来,握住谭在春的手,直说感谢,并问谭在春贵姓大名,愿不愿意加入他的队伍。谭在春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一个希望,他当即说了自己的姓名,表示愿意。

  这个军官审视着气宇不凡又像是很有学问的谭在春,告诉他,他是江南第十八师的师长常遇金,这次来苏州,是想来看看这姑苏美景,可没想到,马被一路人吓了一声,竟突然乱跑乱撞,幸亏谭在春相救。

  就这样,谭在春加入了江南第十八师。常遇金看谭在春有些才气,就很大方地任命他为第三团的团长。回去一说,冷月娥和灵秀都很高兴,说这回再也不怕有谁欺负了。可谭在春无奈地说:“我一个文人,走到这一步,真是被逼的。”

  从此,星星跟着月亮走——沾光,张子厚也在谭在春的推荐下,被常遇金任命为谭在春手下一个连的小排长。

  这天,常遇金召集所有的团营长开会。会后,常遇金悄悄吩咐谭在春,要他晚上带一个营的兵力,去抢劫苏州第一大户王达仁。谭在春不解,问为什么。常遇金大怒,警告,这是军令,只管执行,无需多问!

  考虑到自己的深仇大恨,以及还要利用军队去复仇,谭在春没再深问,立即去执行。但他找到张子厚说了情况后,气愤地骂道:“这哪里是军队,分明是土匪!”张子厚劝他:“好我的大哥,当兵和做学问可不是一回事。你四处打听打听,这乱世,哪支队伍不是白天为兵,晚上为匪。”他一扬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叫咱干咱就干,反正出了事有他常遇金顶着,骂名都不用你背,你只是个执行者。我告诉你,做这样的大盗才好呢,痛痛快快地做了大盗,恶名却是他人的。哈哈,你就好好学学吧。”

  谭在春若有所思,回到家,把情况一说,冷月娥笑了,她拍着谭在春的肩:“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现在懂了吧?世上的事没有一成不变的,你只能跟着这世道走。我知道你不想做盗匪,可这个可恶的乱世,非要逼你做,你又能怎样?只要你今晚做了第一次,那就不愁日后做第二次、第三次,甚至会成为一个震惊世界的大盗!”

  谭在春震惊,冲冷月娥突然发怒:“我沦落成这样,还不是被你大哥所害!”

  入夜,夜色暗淡。为了在军队能立足,也为了将来能利用军队回上海复仇,谭在春在内心里骂了自己千百遍,然后,把道义放一边,立刻带一个营的兵力杀气腾腾地向苏州第一大户王达仁的庄园包围过去。

  冷月娥怕谭在春头次干这种缺得事会因一时犹豫而遭人暗算,就悄悄跟在谭在春的后面,准备必要时给他提个醒。

  果然,当谭在春带兵到了王达仁的宅院外,他犹豫了,而这时,院里的看家狗听到外面有动静,开始乱叫。谭在春有些慌,问张子厚怎么办。张子厚说:“大哥,你真是个文化人,都到这时候了你还犹豫,既来之,则抢之,难道你还想回去啊?那可不行。你自己琢磨吧,你回去怎么向常遇金交代。再者,你这样优柔寡断,是很难成大事的。”张子厚的话很有道理。谭在春一招手,果断命令:“进!”立时,几十个士兵砸门的砸门,翻墙的翻墙,一会儿,几十个士兵大包小包的抢出许多金银财宝,后面,还绑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漂亮的姑娘,那姑娘凄厉地喊着,骂着,要挣脱开绳子一头撞死!谭在春看了,心很痛。他走过去,要士兵把这个姑娘放了。几个士兵不敢不听军令,立即解开绳子,放这个姑娘走。

  可是,这个漂亮的姑娘此刻已明白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很帅的男人就是此次指挥抢劫他们王家的军官。于是,趁大家不注意,她一把夺过身旁一个士兵手里的枪,立即对准谭在春。然后,她悲伤地喊道:“爹!娘!我替你们报仇了!”她把眼一闭,就要扣动扳机。

  谭在春被这个漂亮的姑娘的突然举动惊呆了,他立在那儿,忘了躲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冷月娥在谭在春的一侧把这一幕看的真真切切,她几步跑过来,一把将谭在春推出老远。也就在同时,那姑娘的枪响了,子弹不偏不倚,正好从冷月娥的肩头穿过,她“哎哟”一声,跌倒在地。紧跟着,乱枪响起,可怜那姑娘,瞬间倒地,惨不忍睹,一滩鲜血,染红了全身……

  回到师部,谭在春虽然完成了任务,但还是被常遇金一通大骂,说他不像个军人,倒像个圣人。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还这么胆小,叫你抢你就抢,叫你杀你就杀,怕什么!

  至此,通过这次抢劫,谭在春算看透了,什么革命军队,不过是打着革命的幌子,四处干土匪之事罢了。但他也无奈,他又能阻止什么?

  回到家,因了冷月娥的再次相救,谭在春决定,以后尽量不再冷漠地对待冷月娥。他要试着对这个女人好。毕竟,冷月娥的哥哥再坏,但冷月娥几次救他,却真的是出于一片真爱。张子厚也劝他:“大哥,我知道,在你心里,你还深深地爱着林玉凤,可我觉得,月娥几次救了你,你也该给她个夫人的名份了。至于其它之事,以后再说吧。”

  谭在春沉默了,从这一刻起,他改变了以往对冷月娥冷言冷语的态度。

  没几天,冷月娥的伤在谭在春的爱的治疗下,迅速好转。

  谭在春动情地说:“月娥,你已救了我两次,我要是再冷漠对你,简直不是人。”

  冷月娥陶醉了,抱住在春:“谢谢你在春,我会好好爱你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谭在春说:“是,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但在他心里,他却痛苦地思念着林玉凤。

  冷月娥说:“人生无常,你以后别老是胡思乱想,佛祖会保佑我们的。”

  谭在春说:“是,我会的。”一缕灯光下,他明显感觉到了冷月娥那份渴望身心交融的情感。

  果然,冷月娥搂住他的脖颈:“在春,你就忘了那个林玉凤吧,我们好好过日子。”说着,她开始解谭在春的衣服。她有些急切,“在春,只有你要了我,才说明你真的爱我,愿意接受我。”谭在春有些犹豫。冷月娥把在春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胸上,一脸甜蜜,“在春,你要我吧,你不要我,我心里就很不安,会觉得你哪天就把我抛弃。”冷月娥热血沸腾,渴望在春深沉而有力的爱。

  终于,谭在春开始狂热地亲吻冷月娥的面颊,随后,他把冷月娥温柔的身体深情地覆盖……

  云雨过后,谭在春望着乌发蓬乱的冷月娥,歉疚地说:“月娥,从现在起,我对不起玉凤了。”冷月娥一阵心痛,感觉在春仍对林玉凤念念不忘。她捂住在春的嘴:“别这么说,爱与恨都是天意,你任命吧。”谭在春说:“我懂,我会调整好自己,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冷月娥把脸贴在谭在春的胸上,泪水流成了一条小河……

  次日,谭在春去了团部。回来时,冷月娥和灵秀正在打扫院子。他看到冷月娥挥金如土的大小姐现在跟着自己过这种苦日子,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言自语:“若不为官,自己的女人就会很寒酸;若不盗墓,自己就得不到奇珍异宝,得不到慈禧的夜明珠……”

  “你在嘀咕什么?”冷月娥走过来。

  谭在春没有回避:“我在说,不盗墓,怎么能得到奇珍异宝。”冷月娥吃了一惊,她注视着谭在春:“你要去盗墓?当盗墓贼?”谭在春坚定地说:“是,不盗墓,我就不能重振谭氏家业。”

  “你疯了?!”冷月娥不赞成,她劝阻,“好人是不挖人家坟的,你这样做,会断子绝孙!”

  谭在春心里闪着那颗夜明珠,他辩解:“我这还不都是被你大哥逼的!你看我现在还是个好人吗?我不怕断子绝孙,你要怕,就别跟着我!”

  灵秀怕谭在春真赶小姐走,就急忙跑过来:“小姐,你现在已是谭夫人,往后,你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猴子满山走,你要听谭少爷的,不要反对他。”灵秀捅了一下冷月娥,示意小姐别把事情弄僵了。

  冷月娥很生气,一跺脚:“可是……”她望着满脸复仇火焰的谭在春,泪水滑落。她一扔扫帚,跑到一棵树下哭去了。

  正在这时,张子厚跑了进来,他一拽谭在春:“大哥,常遇金让你赶快过去。”

  “去哪儿?”谭在春问。

  “风月楼。”张子厚回头看了看冷月娥。

  “那不是我外婆家吗?”冷月娥停止了哭泣,注视着张子厚,“怎么,你们要去抢劫我外婆?”

  张子厚笑了:“嫂子,不是去抢劫,是常师长要去喝花酒,叫大哥陪着。”

  “哦,原来是这样。”冷月娥若有所思,她嘱咐张子厚,“你大哥去可以,可他要是在那儿也玩女人,我绝饶不了你!”

  “你放心吧嫂子,这事我一定给你监督好。”张子厚笑着,和谭在春一块走出去。等两人走远,灵秀对冷月娥说:“小姐,男人都好色,我去跟着少爷。”冷月娥摇摇头:“算了,要是被他发现,会怪我不信任他。”

  一会儿,到了风月楼,常遇金当着谭在春的面开始玩女人。谭在春被迫喝了几杯酒,感觉立刻就醉了,他躺在一条毛毯上,醉眼朦胧地看着屋里的一切。恍惚中,他感觉有个不详的预兆在向他袭来。他要呕吐,爬起来想往外走,可还没等他走出去,就被常遇金喊住:“谭团长,我之所以带你来这种地方,就是想让你见识见识,生逢乱世,我们要么做一个五毒俱全的江洋大盗,要么做一个整天屠杀无辜的军阀,反正,我们没法做好人,你就学着点吧。”

  谭在春一怔,回头说:“师长,你也醉了。”

  从此,每次逛妓院下赌场,常遇金都喊上谭在春。时间一长,谭在春的思想开始复杂。

  然而,就在谭在春每日深陷苏州风月的时候,在上海,林玉凤因痛恨谭在春的背叛,被大姐林玉兰瞅准机会,拉进了一场她不想参加的风月。

  一个周末,林玉兰突然邀请袁镇辉和他的夫人王梦莲次日中午过府赴宴。袁镇辉大喜,对王梦莲说:“夫人,别怪我看重金钱,你要知道,这对我的前途十分重要,林玉兰的邀请,将对我的事业有天大的帮助!”王梦莲明白。次日中午,她由司机相送,先来到了吴家。林玉兰笑面相迎,甚是热情。

  王梦莲看到,几位客人中,有商会会长,警察局长,还有交际花赛西施……在林玉兰的旁边,是林玉凤。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谭在春的女友。林玉凤穿着上海最新潮的中国绸旗袍,润滑的黑发挽成发髻,气质高贵、典雅,颇像时装书上的模特儿。

  林玉兰提议,让赛西施陪王梦莲在府上到处走走,看看,赛西施很乐意,两人来到院子里四处走着,看着……突然,从楼上传来一阵女人的议论:

  “她只配做一个小商贩的烧饭婆,怎么配得上大有前途的督办。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

  听声音,是林玉兰。

  “那你说怎么办?”另一个女人说,“她就像是一只破鞋,只能配个瘪三。”

  “是啊,督办被她迷住了,有些拎不清。”林玉兰话语傲慢。

  一句接一句的讥笑和辱骂,不断从楼上传来……

  也许是对这些刻薄的话实在听不下去,商会会长打断说:

  “你们不要这样说,她还是个孩子。我倒觉得,她比那个督办善良多了。”

  一会儿,王梦莲走回客厅,对刚才的话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她不想给督办惹事,坏了老公的大计。但她脸上挂着淡淡的不悦。

  林玉兰看王梦莲脸上挂着不悦,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话,她怕对自己不利,急忙热情地跟王梦莲打招呼:“夫人,你回来了?我们这吴家破宅子,没法和你们督办府比。哦,对了,不知夫人喜不喜欢珠宝首饰,要是夫人也喜欢,你可以多和我家三妹交流一下,若论珠宝首饰,她可是个行家,她说,总有一天,她会拥有一颗像慈禧老佛爷那样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作为她走进婚姻殿堂的见证。”

  听到这儿,林玉凤打断大姐:“姐,看你,都跟客人说些啥呀,我不过就那么一说,你还当真了,你要再提,我可要当众发表声明,那不是我的追求。”

  林玉兰笑道:“哟,还有这么严重,还要发声明?”

  林玉凤一笑:“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意思大家都明白,我是说,我林玉凤追求时尚,但绝不追求奢华。”

  林玉兰怕妹妹再说下去会扰乱了她的“大计”,就说:“好了三妹,你先收起你的大论,我们今天的主角可是督办和夫人。”她望着王梦莲,继续说珠宝。

  听了一大堆,王梦莲有些烦,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个爱财之人,所以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怎么感兴趣,更没有过多的奢望。”

  林玉兰一脸尴尬,心里说,好一个王梦莲,年纪不大,懂事倒不少。她笑笑,换个话题,开始问王梦莲一些袁镇辉的情况,并探问王梦莲督办待她如何……

  开始,王梦莲笑脸应付,一一作答,但渐渐地,当她发现林玉兰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和身旁的一个胖女人不断交换别有意味的眼神时,她心中涌起一股怒气,恨不得立刻要离开吴家。

  不一会儿,袁镇辉到了。林玉兰迎上去,一番虚伪的问候,然后,邀袁镇辉入席。

  席间,王梦莲看到,因为对面坐着林玉凤,袁镇辉自始至终,粗脖放光,心花怒放,很是欣赏。而林玉兰,也好像怕错过了这个村,再没了这个店,也一直在向袁镇辉夸耀她的妹妹有多好……

  这一切,赛西施看在眼里,几次欲开口提示王梦莲些什么,但她终究没有说。

  林玉凤坐在袁镇辉的对面,听着大姐的一番话,心里很烦,她想起了谭在春,想起了那个背叛了她带着她的好姐妹私奔的谭在春。情浓,恨浓,她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她想,既然你谭在春背叛了我,那我林玉凤就嫁给袁粗脖给你看看,这不是报复,这是宣告,宣告我林玉凤从此不再相信什么爱情!

  宴后,林玉兰留王梦莲夜宿吴府和妹妹说说话,但王梦莲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婉言拒绝。

  隔日,赛西施去看王梦莲,她提醒说:“梦莲,你知道吗?你正陷进一个危险。以后,你不要再让督办和那个林玉兰接触,她邀请你们,是有企图的。”

  王梦莲很感激赛西施:“谢谢你西施,我会注意的。”但王梦莲根本没多想。

  1927年1月15日,袁镇辉接到了美国国会一位要人的邀请,要他去访问,他们要支援他一笔巨款,助他夺取更多的省份。但是,袁镇辉去不了,他怕自己一走,江南这地盘就不属于他了。于是,他委托他的妻子王梦莲以江南督办夫人的身份赴美,代为访问,他还特意安排陶树奇的几个义女随行。

  上了船,王梦莲才知道,她们搭乘的是一家美国客轮。当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她很高兴。

  然而,就在王梦莲前脚刚走,袁镇辉就迫不及待地在《申报》上刊发了一则《袁镇辉声明》:近日,对于镇辉家事,社会大众,多有求问,因未及时奉告,引来诸多猜疑,现统一作答:民国十年,吾与元配张氏离婚,其他两氏,概无婚约,现家中除有一子,别无妻女。惟惧传言失实,累积攻击,特此声明。

  船行至太平洋上,王梦莲无意中从船上的广播中听到了袁镇辉的声明,她悲痛欲绝!刚要跳海,被陶树奇的一个义女拉住。她坐在甲板上,怎么也不明白袁镇辉怎么突然这么狠!

  船到了美国旧金山,受到了当地官员的热情接待。次日,当地几家华文报纸均以“中国江南督办夫人访美”为题作了详尽报道。

  然而,此刻的王梦莲,却下定决心,再也不回中国了。

  1927年4月,南京国民政府成立,袁镇辉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参谋本部次长。官虽然不大,但却有实权。随之,他把江万里安排在国民三军当了副军长。

  趁着官运不错,1927年6月28日,袁镇辉答应了林玉凤提出的几个条件,在上海大华饭店与林玉凤举行了隆重的中式婚礼。

  晚上,洞房花烛,林玉凤一脸忧郁,尽管谭在春背叛了她,带着冷月娥走了,但她仍旧无时无刻不在思念谭在春。令她不明白的是,冷月娥究竟是使了什么魔力,让谭在春的心一下子靠到了她那边。

  床边,袁镇辉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和冲动,坐到床上,握住林玉凤的手,发誓一般地说:“亲爱的凤,我袁镇辉今天能娶到你,实在是三生有幸。你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爱你,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林玉凤伤情依旧,容颜冷漠。她直视着袁镇辉:“你不认为我们的这个婚姻是一场交易吗?你不认为我是被我大姐拿来意图发财的吗?”

  袁镇辉很尴尬,轻叹一声:“夫人,我知道,你对我缺乏了解,慢慢的,你会接受我的。”伸手,他想揽过林玉凤的腰,嘴唇去亲吻一下林玉凤的脸。可林玉凤一把推开他,容颜依旧冷漠。

  袁镇辉移目窗外,心情很不舒服。最后,他有些着急,催促说:“夫人,天不早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林玉凤没有抬头,转身趴到床上,嘤嘤哭泣,泪水打湿了枕巾。

  袁镇辉没敢动粗,安慰说:“夫人,我袁镇辉是个粗人,我若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当,还请你多多原谅,多多训告。”

  林玉凤没说话,依旧在哭泣。

  袁镇辉没法,只好坐在床上,一夜未眠。次日,他带林玉凤回了南京。毕竟,南京是他的大本营。

  然而,也就在这天中午,正在苏州风月楼陪常遇金喝花酒的谭在春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报童的叫卖声:“各位先生,各位小姐,快来买,快来看,江南头号新闻:上海林家三小姐,嫁给江南督办袁镇辉……”

  谭在春的头“嗡”一声,他扶了扶墙壁,跌跌撞撞地跑下楼买了一份报纸。等他打开一看,他惊呆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林玉凤嫁给那个袁镇辉了。他的手在不停地抖,手里的那份报纸也在不停地抖。一阵悲凉袭遍全身,他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回走。等回到家,冷月娥一看他满身狼狈,满脸苍白,吓得赶忙问发生了什么大事,难道是哥哥派人追杀来了?可是,当她拿过在春手里的那份报上下看了几眼,她笑了,她明白了。她说:“我还以为发生了军事政变呢,原来是玉凤嫁人了,这是好事啊,有什么好悲伤的。其实,这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你早就知道了?”谭在春吃惊,瞪视着冷月娥。

  冷月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但也收不回,干脆说:“是,我是很早就听我大哥和林玉兰在偷偷说这事,这事都是他俩背后搞的鬼。”

  谭在春更加吃惊:“这么说,林玉凤嫁给袁镇辉,你早就一清二楚,只是瞒着我,是不?”

  “是这样,”冷月娥长叹一口气,“可这一切,我并没有参与,出现这样的结局,完全是林玉兰和我大哥的密谋,是他们联合起来设的圈套,是他们搞垮了你们谭家,这一切的一切,只为将你赶出上海,让林玉凤嫁给袁镇辉。”

  谭在春怒了,原来这一连串的幕后打击,竟是这群恶人在搞鬼。他恨如狂潮,质问冷月娥:“既然你从头至尾就知道这些阴谋,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真狠毒!”

  冷月娥哭了,满腹委屈:“你就知道冲我吼,冲我叫,可你知道吗?我也有苦衷,我也有难处,全上海的人几乎都知道,我大哥从小就是个贪财好色杀人成性的恶魔,凡事,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我知道了又怎样,我说了又怎样,我没有能力阻止他,你也没有能力阻止他,再说,我一直深爱着你,我若是跟你说了,我今生今世恐怕就再也得不到你了。”冷月娥泪流满面,“在春,你原谅我吧。”她恳求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我求你看在我是一片真心爱你的份上,你别赶我走。事实上,我也是想等林玉凤嫁给了袁镇辉,就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你,然后,就跪在地上请求得到你的宽恕和原谅。”

  “可等林玉凤嫁给了袁镇辉,不是一切都晚了吗!?”谭在春大怒特怒,揪住冷月娥的衣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他痛失爱情,心情悲愤到了极点。他决定,他要去南京找林玉凤,他要把这一切的真相和误会都告诉林玉凤。主意拿定,他立刻去师部跟常遇金说,他要去南京办点私事,如果一切顺利,也许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一切不顺利,那也许就永远不回来了。

  常遇金看谭在春一脸悲壮,去意已决,也就没再挽留,祝他一切顺利,希望他有机会再回来。

  可是,要走了,一直关照他的拜把子兄弟张子厚怎么办,显然不能带他走。

  一时犯难,他想了想,最后跟张子厚说:“兄弟,虽然我去了南京,但你要在部队好好干,人生短暂,作为一个人,能不作恶尽量不作恶。”张子厚抹着眼泪,舍不得谭在春走,他也要跟着。谭在春宽慰说:“子厚,我这次去南京,凶多吉少,带着你,我怕连累你,山不转水转,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会再相见。”

  大家一起吃过最后一顿饭,谭在春带着冷月娥和灵秀匆匆离开苏州,直奔南京。前面,是风是雨,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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