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谁杀了我]
第69节第五十八章凄风冷雨送孤魂,良心重现慰青云。
第五十八章
凄风冷雨送孤魂,
良心重现慰青云。
胡青云几乎是摇晃着站了起来,他挣脱了他人的搀扶,整整自己头上的孝布。稳定了一下情绪,站在了第一道灵台前。披着黑纱的相片中的那个人,依旧和蔼可亲地望着自己,胡子花白,慈眉善目的,嘴笑得裂开了,露出残缺的牙齿、、、、、、、
他一直笑着望着自己,似乎想说什么?说想我吗?说盼我回家过年吗?不,不会啦,他永远不会再说了。他的笑已经凝固在照片里,沉寂在记忆中了。摇曳的蜡烛在风中跳动着,恍惚之中,照片上的人又活啦,他走下来,拉着自己的手问:“青云,你咋穿这么薄啊?看看,手冻得冰凉,。”随即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自己披上。再一愣神,自己才明白,以后即使自己冻的再很,也没有人再去摸你的手啦,因为世界上最痛爱你的那个人已经去啦!
“爹啊!不孝儿给你烧纸啦!”胡青云失声痛哭起来,双手颤抖着并齐举过头顶,然后把身子深深地弯下作揖。
突然,大门外传来汽车的急刹车的声音,随即一个人就闯了进来。
“兄弟,青云兄弟,你等等你哥!让哥跟你一块给咱爹烧纸吧!”刘局长几乎是哭着说,随即他从旁人手中接过孝布缠在头上,再拿一根麻丝扎在腰间,使劲一甩,皮鞋也扔到一边,刘局长弯腰把袜子也脱了,赤脚和胡青云一起站到那里。
管事的人不认识刘局长,但是他看汽车就知道客人来头不小,赶紧上前劝到:“你先到一边歇歇,等孝子行完大礼,你再烧纸吧,这是孝子行的大礼,24拜的。”
“我就是孝子,我和青云就是亲兄弟,大爷,我回来晚了,你就让我跟我兄弟一块跟我爹烧张纸吧。青云兄弟,来,哥跟你一起跟咱爹烧纸!”
胡青云再也忍不住了,他一下子抱住刘局长哭了起来,哭的那样的痛,那样的无助,如同一个迷路的小孩再次碰上家里的大人。“好兄弟,快别哭了,哥,不是回来了吗?别难过了,咱跟爹烧纸吧!”
这时杨峰乘机简单地给管事的人说了一下刘局长的情况。管事人慌了,连忙拉住刘局长说:“你看看,我也不知道咋称呼你,你们都是城里人,来了鞠个恭就可以。24拜只有老人的儿子、孙子才拜的,你,你不合适吧?”
“大爷,我知道您是这的当家的,我的确不是他儿子,但是我为胡老爹有这样气概的儿子感到高兴,我愿意和青云结为兄弟。今个我就话说明了,我和胡青云是亲兄弟,我是他哥哩。今个我就和我弟一起为我爹烧纸,望在场的老少爷们能看在俺爹的脸上,说句话,给我个机会!”说完扑通一声跪在管事人面前。连连叩头不止!管事人,活了大半辈子了,管过多少事,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义气的朋友,从来没有!他连忙双手将刘局长搀起,含着热泪说:“孝子行大礼啦!”
刘局长在右,胡青云在左,两人面对胡国顺的遗像,同时作揖跪地!但是胡青云实在是太虚弱了,他跪下去后,身子就再也起不来了,杨峰赶紧把他扶到一边。刘局长哭着说:“照顾一下我的兄弟,为了送俺爹,让俺兄弟受累啦!今个,我就算做哥的当家一会,我自己给我爹烧纸吧!”说吧,双掌缓慢放于地上,头慢慢地叩下去,等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泪如雨下。胡青云实在是没有能力去拜了,只能在原地不停地对着胡国顺的遗像叩头。
“爹啊,儿不孝,我没有照顾好我的弟弟啊,爹啊,你起来打我一顿吧,我对不起啊,爹啊,我做坏良心的事啦,爹,你起来扇我的脸吧,我对不起我的兄弟啊!、、、、、、”刘局长在第一灵台那里,作一个揖,叩两个头。到第二灵台处,作2个揖,叩2个头。到第三灵台处,作5个揖,叩5个头。
点燃了纸,刘局长长跪不起,“爹啊,你咋能走这么早啊?你还没有享住俺俩的福啊?爹啊,你走了,以后谁跟俺兄弟看家做饭啊?让以后俺兄弟到那落脚啊?爹啊,儿不孝啊,儿对不住你啊!爹啊,你要在天有灵,你就可怜我青云一次吧,他实在是太难了。爹啊,让儿替你去死吧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你让青云以后怎么活啊?爹,爹啊,我不是人啊,我对不起俺青云兄弟啊,你要是有灵就让我替你去死吧,俺兄弟实在是太可怜了啦!啊,爹啊,我真想扇自己的脸啊!爹、、、、”刘局长哭诉着,突然起身猛抽自己的耳光,边抽边说:“我不是人啊,我不是人啊,我对不起我爹啊!”大李上前赶紧把他劝住。
刘局长从屋里哭着出来,又与胡青云抱头痛哭:“青云,咱爹不要咱们啦,以后谁还亲咱啊?青云啊,你哥我,我难受啊!”其他的人禁不住都黯然落泪。
中午时分,活火场来了一辆灵车,胡青云和刘局长把胡国顺的遗体抬上了车,其他人坐其他的车,依次向活化场驶去。
火化其实很简单,土葬其实很麻烦!
但是先火化后土葬,是不是特麻烦就不得以而为之了,反正是民政部门的钱也收了,农村的耕地也侵占了,老百姓也骂娘啦,政府也沉默啦!反正事情就这样啦!
老人的遗体被殡葬工人抬下车,抬进了吊唁大厅里。当然,身为一个普通的农民,胡国顺是没有资格享受开追悼会的待遇。遗体放在那里,供亲人做最后的凭吊后,两个工人就把遗体抬上了一个不锈钢的小推车。这小推车是特制的,上面的平板可以自由翻动。把小车沿着轨道往火化炉一推,小车的平板由中间往两边一翻,尸体就稳稳地落在火化炉内。小车被拉出,那边炉门一合,电闸一推,瞬间在电流的作用下,尸体就坐了起来,喷枪射出炽热的火焰、、、、、、、不一会就变成一堆惨白的骨灰。
胡国顺的遗体已经被抬上了小车,殡葬工人正缓步推车想走!
突然一直半闭着眼睛哭泣的胡青云想发疯一样冲过去,一下扑在胡国顺的身上,使劲地摇着他喊:“爹啊,爹啊,你醒醒啊,你说句话啊,你说一句话啊!你快说话啊,你再不说话就要见不到我啦,爹啊,你说一句话啊!”刘局长则一边掰开胡青云的手,一边哭着说:“兄弟,别吵啦,让咱爹睡吧,让咱爹清净地上路吧!”
胡青云死死抓住胡国顺那早已僵直的胳膊,久久不愿意松手。“爹啊,你不能走啊,爹,爹,你不能啊,你不能扔我一个人在这啊!你不能啊!以后谁还亲我啊?爹。以后孩还能朝谁要蒸红薯吃啊?以后孩回家谁会给孩开门啊?爹,你不能走啊,我害怕啊,爹!你怎么就不牵挂你的孩啊!你知道孩心里有多苦吗?你知道孩活的有多难吗?你这一走,让孩有事给谁说去啊?天冷的时候,谁提醒孩添衣服啊?生病的时候,谁给孩拿药啊?爹啊,你不能走啊!、、、、、、、爹啊,爹啊,你不能走啊!”
有人使劲地掰开胡青云的手,殡葬工人赶紧推起车就走。胡青云哭着,在地上爬着,挥舞着手追赶着:“你们停下,你们停下啊,我要我爹啊,把我爹还给我啊!”火化车间的白色大门无情地关上了,隔绝了阴和阳两个世界的联系,彻底阻断了父与子的一切情缘。很快,车间里嗡地一声,门上的工作指示红灯闪烁起来。
胡青云一下瘫坐在地上,仰天大哭:“我再也见不到我爹啦,我再也见不成我爹啦!啊,爹啊,你不要孩了啦!我,我,我,我要我爹啊,我想我爹啊,以后就剩我自个啦,爹啊,爹啊,、、、、、、、你怎么不可怜你孩啊,以后谁疼我啊?”
“青云兄弟,爹去了,还有哥在,还有咱兄弟俩个人在。别哭啦,兄弟,让爹安安静静上路吧!”刘局长一边安慰胡青云一边哭着朗声喊到。“爹啊,一路走好啊!路滑,别摔着,小心点!我跟青云给您老送行啦!爹!”吊唁厅外鞭炮点起,唢呐齐鸣。
胡青云抱着刘局长再次痛哭不止!大李和杨峰在一旁不停地劝着。
30分钟后,另外一个窗户处,殡葬工人捧出了一个小瓷坛,热呼呼的,坛口用红布封着,招呼着家属去领。胡青云对着工人深深作了一个揖,说声谢谢,随后就紧紧地把坛子搂在怀里:那就是他爹,胡国顺经历过的风风雨雨73年所留下的全部东西。那就是他爹,胡国顺辛辛苦苦几十载所撇给世人的真实记忆。
此时家里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棺材已经放置好了,地里的墓穴也挖好了。
刘局长拿一套崭新的被子、毯子、枕头细心地在棺材内铺好,胡青云小心熠熠地把坛子放了进去,放得那么小心,似乎怕惊醒了梦中的胡国顺。随后,刘局长又从车上拿下很多的东西:2条中华烟、2瓶茅台酒、一副玉质麻将、一个小收录音机、几盘戏曲磁带、一副老花镜、一副碗筷、一根拐杖。一一细心放进棺材,小心地摆好,似乎随时胡国顺起身就能用得上。在盖棺材盖的时候,刘局长吩咐师傅们一定要轻点,轻点,再轻点。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胡国顺!
接下来就要起灵了!
毕竟刘局长不是他们胡家的人,管事的人直接就把积满纸灰的瓦盆递给了胡青云说:“青云侄,给你爹摔老盆吧,你爹该上路回去了,一下子要摔碎啊,免得你爹挂牵你!”胡青云双手接过这小小瓦盆,却感到这是分外的沉重,似乎这一个小盆里盛着爹的全部灵魂,似乎装着爹着全部笑容,似乎装着爹的一生的艰辛、、、、、、、、他把盆顶到头,迟迟不肯往下摔,因为这一摔下去,盆就碎啦,自己就一无所有了。他哭着,跪在胡国顺的棺材前,顶着盆,死活不愿意起来。其他抬棺材的人急啦,“咋会事啊?怎么啦?摔啊!我们都使了好几次劲了啊!”活梧桐树做的棺材太沉,12个人抬还很吃力!
“青云侄子啊,摔吧,摔了老盆,你爹就该走啦!”管事的人劝到。
“爹!你走吧,我替我兄弟摔啦!”一直跪在那里的刘局长突然起身,接过胡青云头顶上的盆,放在自己的头上,双手扶正,满含热泪地望了管事人一眼,猛地起身,把盆子摔在棺材头上。
“砰!”盆子碎啦,瓦砾满地,纸灰飞扬!
“起灵!”随着管事人的一声吆喝,12个人“嘿吆”的一声就把棺材抬了起来!有人赶紧把胡青云拉到一边,把老胡的遗像递给他。
此时风刮得更大,雨雪交加,刷刷地下得正猛!地上竟然有了隐隐的白色。一身重孝的胡青云手捧胡国顺的遗像走在前面,刘局长一手扶着棺材,走在一边。其他众人走在后头缓缓出门。
由于风的作用,地上泥泞的地方已经有了冰凌茬子,踩上去咯吱作响。如果光着脚板睬上去呢?也许如刀割一样疼痛!
送葬的队伍很长,因为农村人几乎没有见过如此气派的幛子,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两条6米长的过街幛子迎风招展,中间的横幅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唢呐班路两边各一班,使劲地吹着凄惨的曲子。纸钱,在半空中纷飞着,悲伤在风中流淌。招魂幡在风中颤抖着。路边的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妇女们的哭泣声议论声。
“唉,看看那个孝子多可怜人啊,大冷天的,光着脚走在冰冷茬上,冷啊,真可怜人啊!”
“呀,你们不知道啊?胡国顺还有一个干儿子呢,在中州是个大官!看看人家坐那汽车,听说得几十万才能买住哩。人家城市人到咱这,懂事的很,看看,就是扶棺材的那个,也是披麻戴孝啊,哎呀,那人也是光着脚的啊!看看,他的脚后跟都流血啦!”
“国顺,唉,操劳一辈子了,走的时候这么风光,值啊!看看人家的孩多孝敬啊!唉,想想,真是难过、、、、、。国顺啊,走的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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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拦灵!”管事人高声说到!
胡青云手捧遗像转身跪倒下去,那抬棺材的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木杠,趁机歇口气。刘局长赶紧过来,与胡青云并排跪在那里。
放挂鞭炮,烧几张纸!意思孝子们不舍得老人离开,要把灵柩拦下来,趁机多给老人说说话。实则是为了让抬棺人休息一下的。
“起灵!”
胡青云被旁人拉起,走在前头,刘局长则继续手扶着棺材前进。
就这样反复停下起步,走了大约45分钟才到了墓地,其实这中间不过500米的距离。
到了墓地,管事人突然发现一个疏漏的地方:谁下去给老人清理墓穴?谁下去给老人撒五谷粮呢?按老规矩是媳妇下去。其实就是大儿子的媳妇,跳到墓穴里,象征性地清理一下坑内的碎土,意思让老人睡得更安稳。撒点五谷粮,让老人在那边不缺吃的。但目前胡青云没有把媳妇带回来,胡国顺也没有闺女,谁下去呢?
管事人慌了神,赶紧找胡青云商量,在一旁的刘局长说:“要不我打电话让我媳妇回来吧,让她下去!”“来不及啊,我请前庄的张先生看过时辰,棺材必须在下午3点以前下葬。这来不及啊!”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场面清冷下来。
“我下去!”杨锋突然站出来说。
“别,你是青云啥人啊!杨峰,你回来!别冲动!”大李赶紧拉住她劝阻说。
“你别管,我什么也不是,我就是大伯的闺女总可以吧!我就是青云他媳妇总可以吧!今个你们谁也别拦我,我非下去不可!”说着话,杨锋一个箭步上前,一下子跳到墓穴里,用手细心地清理着坑内的碎土。坑内,有的积雪已经融化了,泥泞不堪。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杨锋的细致,她清理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连一个打墓人留下的烟头也被她拾起来,扔了出去!接过别人递下来的粮食,杨峰没有撒,她小心地捧出一捧麦子,放到地上,细心地摊开,然后是玉米、高粱、绿豆、红豆、黄豆。等她爬上来的时候,身上全是泥水。其他人几乎惊呆啦!谁都知道胡青云刚离婚,谁都知道杨峰是胡青云的同事。
管事人再次落泪,摇头暗叹道:看看人家胡国顺的孩,交的都是啥朋友!多义气啊!
“下棺!”油亮黝黑的棺材被绳子一点点地滑到墓穴里。
“孝子封土!”
有人递给胡青云一把铁锨,意思让他象征性地封第一锹土。
“等等,我们一起来吧!”刘局长、大李、杨峰一起站出来说,说罢一人拎起一把铁锹,各自站了一个角。彼此对视一下,开始起锹添土。其他人也纷纷挖土添坟!
在初春的田野里,在霖霖的雨雪里,一片刚刚返青的小麦地里,一堆新土垄起了一座坟茔,几个花圈昭示着那已经失去的生命,哗啦作响的招魂幡似乎在风中哀怨着什么、、、、、、
胡国顺走啦,院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了。
胡青云整理老人的遗物时,发现老人竟然积攒有8000多元的钱,可见自己平时给他的零花钱,他一点没有舍得花啊!屋里的东西,还放在这里吧,尽量不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