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蛇尾卷起我,狠狠的砸向假胡其琛,铜钱剑瞬间展开,刺向男人,一击之后便迅速撤离,后面何芸笙等人一拥而上,将男人团团围住,而柳真已经带着我游出结界。
结界外面果真是一道小河,河边矗立着一家早已经荒废掉的酒楼,斑驳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的缠着爬山虎,在这半夜里显得特别阴森。
我转而看向柳真:“你怎么跟着一起过来了?”
柳真叹了口气:“我去学校找你,钱萌萌说你跟胡其琛走了,我就知道大事不好,半路上刚好碰到何芸笙,她感应到你在召唤她,我就跟她一起过来了。”
“你去学校找我做什么?”我看柳真表情不对劲,便问道。
“我们得到消息,胡其琛那边……遇到了一点麻烦,柳爷和锦绣他们已经赶往长白山了,那边一乱,我就害怕你这边也出事,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我大惊失色:“长白山出什么事了?胡其琛怎么样?”
果然是趁虚而入啊!
“胡其琛回去养伤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一时间多方势力围剿,现在具体情况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是柳爷交代,你暂时留在江城,等那边形势明了之后会通知你过去的。”
柳真的话让我一刻不得安宁:“柳真姐,我要去长白山,别拦我,谁也拦不住。”
柳真叹了口气:“其实我选择来找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有些事情我觉得一直瞒着你可能对你也不公平,芃芃,你答应我,无论到了长白山遭遇了什么,你都要挺住,做你自己,不为任何人而活,行吗?”
柳真的话让我更加紧张起来:“柳真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胡其琛……”
“你别乱想,跟我走就行了。”柳真带着我离开,江城就只有何芸笙守着,就连冯老都已经去了长白山,可见那边的形势多严峻。
临走之前我又想起了钱萌萌,她现在的状态那么差,把她一个人留下我实在担心,等我说准备去长白山的时候,她想都没想说她想回老家给她外婆上坟,正好跟我一起回去。
一路上我几次询问胡其琛的状况,柳真怎么也不肯说,后来我就逼问她,到底是谁出卖了胡其琛,柳真直摇头:“那边情况很复杂,你就别问了,到了长白山一切你便明白了。”
第二天早上到达长白山地头,钱萌萌说不跟我们一起,她先回去给外婆上坟,我们便分道扬镳,说好电话联系,我想直奔长白山,柳真不让。
“先去竹家吧,咱们弄清楚长白山的局势再上去,别落进别人的陷阱。”柳真说道。
她说的对,虽然我心里着急,但是已经到了长白山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要是落到了敌人的手中,反而给胡其琛增加负担。
上次来竹家,竹家遭逢大难,他们见到我来还是很高兴的,只是竹老爷每次看我的眼神似乎都有一些异样,让我心里面毛毛的很不舒服。
竹家年轻一辈也去长白山帮忙了,竹老爷在家掌控大局,他说胡其琛回来疗伤的事情一直是个秘密,这件事情在三天前被暴露,好几路人马秘密的上山,想要将胡其琛剿灭,胡其琛机警的躲过一劫,本以为狐族怎么也会帮胡其琛一把,却没想到狐族也加入了围剿,一时间胡其琛成了众矢之的。
“狐族竟然也明目张胆的对付胡其琛?为什么?”胡炳坤一向表面工作做的很好,即便跟胡其琛不对付,但是这也只是他们族内的斗争,向外却是一致的,再说了,族里面那些长老一直不是都挺维护胡其琛的吗,这一次怎么放任胡炳坤乱来了?
竹老爷摇头:“这件事情爆出来之后,我们也是震惊不已,不过有人传说五大仙可能要重新洗牌,五足鼎立的状态要被打破,大家都想趁着这次机会做到一家独大,所以这次的厮杀,从一开始围剿狐仙爷,渐渐的变成了争地盘,为了能够爬上金字塔的最顶端,六亲不认也不足为奇。”
“谁说五大仙要重新洗牌的?我们柳仙堂和狐仙堂就不可能对立。”柳真气愤道。
我冷笑一声:“如果大家都像胡其琛和柳爷这么淡漠权势地位,这场仗也打不起来,你不争不代表别人不争,你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可把你当成劲敌,有这么好的机会趁乱闹事,谁不想闹起来?”
“你这话说的的确也对,就拿我们蛇族来说吧,文亭算是蛇族内部最优秀的年轻子弟了,大多数人也服他,但是那些老派家族的子弟总是上蹿下跳的,试图世袭父母的地位凌驾于文亭之上,我想,如果有一天文亭落了难,估计也跟胡其琛一样的下场吧。”柳真气鼓鼓的说道。
这个世上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真是太少了。
我认同柳真的看法:“的确是这样,但是也不仅仅是这样。”
我转而看向竹老爷,问道:“虽然你说不清楚,但是我能猜到一些,胡其琛被举报,应该是狐族内部人员,对吗?”
竹老爷脸色一僵,继而叹了口气,点头道:“对,是狐族内部人员无意中发现了狐仙爷的踪迹,在别人面前说漏了嘴,闹出了这次的事端。”
“其实,这个人绝大部分应该并不是真正的狐族内部人员。”我笃定道,“黄仙一族与画皮师和炼尸人相勾结,炼尸人意外被我们在苗疆控制住,黄仙一族和画皮师在江城便彻底的收敛了起来,但是在这之前,胡其琛就已经怀疑,黄仙一族利用画皮师应该已经在长白山渗透进去了,所以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任何一个人,很可能已经不是他的本人了。”
柳真对画皮师有了解,但是竹老爷应该还不知情,一脸茫然:“黄仙一族?画皮师?”
我便将之前跟胡其琛的猜测仔细的跟竹老爷说了一遍,竹老爷一拍大腿:“我说呢,十三爷再怎么混账,也不可能连狐仙爷都出卖,毕竟他是狐仙爷一手带大的啊。”
“小十三?不可能吧?我记得小十三不是在白仙堂待着吗?”我诧异道。
柳真摇头:“小十三在白仙堂待了一段时间,但是白惜文擢升天庭之后,他便回长白山了。”
“真的是回长白山了?”事情似乎复杂了,“那到底是小十三真的叛变了,还是他出事了?”
“按照我对小十三的了解,他不会是这样的人。”柳真笃定道,“如果老宅里的小十三是假的,那么,真正的小十三现在在哪?”
“怕就怕十三爷落在别人的手里,到时候用来威胁狐仙爷,狐仙爷就很被动了。”竹老爷担忧道。
越说我越不安:“竹老爷,按照你的消息,胡其琛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把我送过去?”
竹老爷眼神闪烁了几下,一个劲的用眼神询问柳真,我一看他俩就有事情瞒着我,之前我问柳真的时候,她也总是回避这个话题,心里面微微的有些生气:“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胡其琛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你一夜没睡,先去休息吧,我们具体探寻一下长白山内部现在的形势,如果要出发我会去叫你的。”柳真说道。
我知道想从他们嘴里面撬出什么怕是不可能了,不甘心的吃了饭,被安排到厢房里面休息,躺在床上,脑子里面一片混沌。
最坏的打算就是胡其琛被对方抓起来了,但是看竹老爷和柳真的态度似乎又不像,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这种感觉简直就是煎熬,明明人就在长白山了,离胡其琛并不远,但是却无法见面,甚至不知道他的安危,我整个人都要抓狂了。
不行,我不能再待在竹家等着了,我得自己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确定外面没人,我便偷摸着溜出去,想着让鬼宠带着我翻墙,但是还没摸到院墙那边,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灰老三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奶奶个熊的,琛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我本来是想迎出去问清楚情况的,但是又怕他们在我面前有所隐瞒,便没做声,憋在墙角仔细的听着。
那边,胡锦绣也是嘀咕着:“我们从江城眼巴巴的跑过来,本来是想大干一场的,结果让我们回来待命,什么意思嘛!”
“还能什么意思!”灰刚似乎很生气,“琛哥一向就没什么野心,这次被逼到这样的地步了,竟然还是选择跑回老宅去搬救兵,你说,琛哥是不是脑子坏了!”
“瞎说什么呢!”胡锦绣斥了灰老三一句,“我相信琛哥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他从来不是那种卑躬屈膝的人,咱们再等等,看看情况的发展。”
灰老三很不高兴:“等,老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字,不服就干,磨磨唧唧的只会坏事!”
“你从来就不能冷静思考问题,打,咱们现在能打得过吗?咱们面对的不仅仅是老宅里面的叛徒,咱们面对的是包括老宅在内的五大仙,你说话做事前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吗?”胡锦绣恨铁不成钢道。
灰老三还不服气:“什么五大仙?首先柳仙那边跟我们穿一条裤子,白仙那边现在白三娘当家,白惜文临走前交代过,白三娘为我们狐仙堂马首是瞻,我们灰仙有我就闹腾不起来,剩下的,不就是黄仙和老宅里面那点人?能成什么大气候!只要琛哥一句话,老子不成?”
“柳仙堂当然是向着我们的,但是蛇族不仅仅就只有一个柳仙堂,白仙那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你指望白三娘能使唤得动谁?”胡锦绣比灰老三稳重的多,“我想琛哥是想要先稳住老宅里的人一致对外,这样至少不会腹背受敌。”
“屈辱!”灰老三猛地一拍桌子,“琛哥向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遇上老宅的人和事,就会立刻变的很能忍,要是我,早就掀了胡炳坤的位置自己做狐族族长了,又不是没有人支持他,狐族的那些长老哪一个不是眼巴巴的等着他回去呢!”
“可是这一次那些长老不都闭了嘴?”胡锦绣叹了口气,“这次回来,总觉得周围怪怪的,就连我哥也是,为了个女人跟琛哥赌那么大的气,至于吗?”
我这边听着他们说的话,心里面其实已经有了计较,外面的那些家伙对胡其琛围追堵截,其实还没有对胡其琛造成什么致命的打击,胡其琛现在人就在老宅里面,他想回去求和。
而老宅里面的那些变化足以说明,如今的老宅早已经被大换血了,小十三被换了,那些长老估计也被换了个七七八八,胡炳坤浑然不知,胡绍阳在力鼎,如果这个时候胡其琛跟老宅针锋相对,最大的可能是胡炳坤被控制,整个狐族就乱了。
所以胡其琛这次回去是主持大局的,别人不懂胡其琛,柳爷必定懂,我也懂。
想明白这些,我没有声张,既然连胡锦绣和灰老三都只能待在竹家等消息,我着急慌忙的往前冲也没用。
我又回到了房间里,仔细的盘算着,这一次长白山之行,胡其琛必定是要镇压黄仙一族,赶走画皮师的,长白山的局势稳定住了之后,胡其琛是不是就要留在长白山主持大局了?
他们欲言又止的,是因为已经看透了这一点,认为我和胡其琛已经没下文了吗?
如果胡其琛做了狐族的族长,他的身份就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外族女子,我不能替他传宗接代,所以必定得出局,是这样吗?
那时候我所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就是这个了,但是很快我便发现,一切,还是我太天真了。
我在房间里一直待到柳真他们回来,我们齐聚在大厅里面分析局势,柳爷是我们的主心骨:“据我手里的人传来的可靠消息,黄仙一族在画皮师的帮助下,已经大面积的渗透到了我们的周围,原本的那些人是死是活我们并不知道,现在我们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被画皮师处理过的,所以在场的所有人听着,从现在开始,一切的行动都必须听我的指挥,不要擅自行动落了别人的套。”
“柳爷,我就问你一句话,要是咱们琛哥想统领五大仙,你帮不帮我们?”灰老三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胡锦绣一巴掌扇在他头上:“灰老三,会不会说话,我们琛哥什么时候要统领五大仙了?你别往琛哥身上抹黑行吗?”
灰老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扇自己的嘴:“看我,性子急就是容易说错话,我想问的是,咱们琛哥要想统领狐族,柳爷你帮不帮?”
柳爷的脸色这才恢复正常:“你们家狐仙爷不会想要统领狐族的,这个你们不必揣测,也不用来试探我,如果有一天胡老弟真的改变主意的话,我当然会帮他。”
“柳爷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你怎么知道我们琛哥就不想统领狐族了?以前是他对胡炳坤还抱有幻想,这一次幻想算是破灭了,他的主意应该也跟着变了。”灰老三分辨道。
柳爷摇头:“胡老弟他……他有自己的苦衷,你们也别逼他,那样会让他很难做。”
我疑惑的看向柳爷,胡其琛有苦衷?什么苦衷?
灰老三哼哼了两声,明显不赞同柳爷的看法,一顿饭吃的很不开心,大家各有心事,吃的也不多,之后便三两个聚成一团讨论去了。
柳爷吃完饭便去了院子里,他似乎满腹心事,我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下决心跟上去,柳爷转身看我:“有什么话就问吧。”
“柳爷,我就想知道,胡其琛到底有什么苦衷。”我走上前问道。
柳爷沉吟一声,似乎很难跟我说清楚,我眨巴着眼睛耐心的等待着,好一会儿,柳爷才说道:“芃芃,你和胡老弟的感情怎么样,你心里有数的,是吗?”
我立刻点头:“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是太长,但是彼此却是交了真心的,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无论之后胡老弟做了什么,你都要体谅他是不得已的,芃芃,胡老弟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他做了任何选择,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得尊重他的选择,可以吗?”柳爷很严肃的说道。
我当即便心乱如麻,嘴唇都开始有些哆嗦了:“柳爷,你……什么意思?胡其琛做了什么选择?是跟我有关的?”
柳爷叹了口气:“很快你便会明白的,有些事情通过别人的嘴知道,不如用自己的眼去看,用自己的心去体会。”
说完,柳爷便回房了,我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像似的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怎么想也想不透胡其琛到底做了什么选择。
柳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去休息一会吧,今夜可能有行动,柳爷的意思是带上你。”
“真的会带上我?”我这才找回了力气。
柳真点头:“到时候你紧紧的跟着我,我们打算包抄整个狐族老宅,所有人手分为两批,一批对外,一批对内,在控制住大局的前提下,帮胡其琛解决掉家族里面的烂摊子。”
“所以今晚我就能见到胡其琛了对吗?”我再次确定。
“是,会见到的。”柳真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眼神里面莫名的有些忧伤。
我忍着没有再刨根究底,毕竟今夜就能见到胡其琛了,有什么我直接问他就好了。
我先是去找冯老帮我画了一些符,之后回到房间里,收拾了一下可能用到的法器,确定了鬼宠和梧桐精还能帮我,之后便坐在床沿默默的等着。
留在竹家的人都是对内一批的人,我们会直接面对老宅里面的整个狐族成员,而对外防御的那一批已经在部署了,灰老三领头。
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柳真过来找我,说是一切准备就绪,然后递给我一个味道很冲的香囊:“这个香囊是我们特地准备的,里面装着的粉末味道很难闻,但是却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有效避免雄黄的攻击,给我们争取撤离的时间,虽然你可能不需要,但是弄一个有备无患。”
我接过香囊挂在身上:“我可能是跟胡其琛在一起久了,对雄黄也有点过敏,有这个当然求之不得了。”
……
长白山今夜安静的可怕,我们这一队不过三十来人,由柳爷带头,悄无声息的往狐族老宅靠近,一路上也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小妖,全都一招毙命,不留活口。
老宅的外围守着不少人,戒备特别森严,从我们的角度根本看不见老宅里面的情况,我来过老宅两三次,对里面的构造已经很熟悉了,现在我们的难题就在于怎么名正言顺的进入到老宅里面去。
我小声的问柳真:“难道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不,我们的目的是替换掉这一群看守。”柳真盯着老宅那边说道,“但是据我们观察,这群把守里面肯定有奸细,所以,我们只能活捉,不能错杀,这是我们的一个突破口,得做的万无一失。”
“分辨奸细真的是太难了,之前在江城假装成胡其琛的那个画皮师,我跟他待在一起几个小时,愣是没有看出来任何破绽,他们的手段太高明了。”现在想来我还心有余悸。
“不,你别忘了,真正的画皮师都是没有脸的,他们的脸在被画皮师挑中之时就被毁掉了,那么,这个神秘的组织是通过什么来分清这些人的呢?”柳真反问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分辨一个人可以通过很多方式,但是当数量足够多起来的时候,再想通过一些个人特色来分辨,难度就太大了,并且很不利于管理,他们之间必须通过某种方式来建立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