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阿斯米尔日常
范尼喜欢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男人。
年轻女孩儿总有些大叔情结, 觉得他们成熟、稳重, 风度卓然而且普遍略有身家。
她这番大叔情结, 便落在克鲁克山身上。
只是因为克鲁克山是隔壁邻居, 而且恰好帮她买过一次生理用品。
范尼对自己也是很自信, 她金发碧眼、身材高挑, 镇上同龄女孩里, 她的胸围最大。
两家就隔着一道墙,她轻松就能翻过去,她以为克鲁克山心里的墙也能如此轻松翻越。
她自然是错了。
让她领悟到这个错误的, 是一个陌生的中国姑娘陈家蜜。
事情是一串连锁反应,陈家蜜订了范尼家的民宿,因为航空公司罢工被迫取消预订, 陈家蜜到了阿斯米尔无处可去, 被老珍妮捡回家,就此踏进了范尼一直想去而不能去的克鲁克山的禁地。
一周以后, 陈家蜜离开了, 范尼窃喜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她又错了。
正是陈家蜜的离开, 让她见证了克鲁克山的转变。
那天她逃学在家玩游戏, 派特里克突然来敲她房门:“劳驾, 后院借个道。”
才不到九点, 派特里克此时应该在鲜花拍卖市场才对。
都是一个镇上的熟人,范尼以为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没有什么异议地就打开门放他进来, 派特里克从范尼家的后院翻到克鲁克山的后院, 从墙外的楼梯上到二楼,狂拍卧室的窗户:“克鲁克山,你在不在?”
克鲁克山怎么可能这个点在家,没有人会在拍卖日的早上待在家里。
现实马上打了范尼的脸,克鲁克山从房间里面推开窗户,对派特里克道:“别拍了,我帮你开门。”
“别跟我说你睡过头了。”派特里克双手插在皮夹克里,走进客厅,“整个阿斯米尔都没有睡懒觉的传统,你也没有这个习惯,克鲁克山。”
克鲁克山从厨房接了杯水,仰头喝下:“我的确没有这个习惯,这只是一次意外。”
意外吗?鬼才信。
派特里克看到了,克鲁克山现在是戴着眼罩和耳塞入睡的,这也是为什么闹钟没有能叫醒他,难道隔绝黑夜里外界一切的声响和动静,就可以让自己遗忘心里无法忘却的所在吗?
派特里克毫不客气地揭穿他:“真的是意外吗?就像你口口声声说哈尼也只是个意外……”
克鲁克山立刻打断他:“这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陈家蜜已经离开了。
被这么粗暴地打断,派特里克有些怵,他舔舔嘴唇道:“你得出发去比利时,克鲁克山,动作快一点你还赶得及装货。”
如果不是有自己坐镇,还不知道整个工作室会乱成什么样子。
将要出门的时候,两人碰到了散步回来的老珍妮。
桌子上的早餐几乎未动,两个年轻人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家里,老珍妮就跟在花园里看见两只大老鼠一样震惊。
派特里克不得不向她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
克鲁克山则听任派特里克解释,站在一边不发一言。
自己养大的孩子,老珍妮心里明白得很,他也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恰当,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生活里偶尔该有失序,但是最终都会回归正常,老珍妮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克鲁克山,这只是很正常的失恋表现,他不用装作若无其事。
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失恋,没人会笑话他。
虽然他活该承受这些。
车子开出去的时候,派特里克向给自己提供了帮助的范尼挥了挥手。
范尼没有回应他,而是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克鲁克山目不转睛。
她扪心自问,就算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信心,她也从不怀疑工作在克鲁克山心里的地位,如果有阿斯米尔的男人错过了拍卖,反而会被女人看不起。
而且这还是佼佼者克鲁克山。
但是那个陈家蜜做到了,而且是在她离开之后,达成了范尼从来不敢想的成就。
范尼得承认,连她都对陈家蜜讨厌不起来,克鲁克山喜欢她也并不奇怪。
但这未免也太喜欢了,超过了十七岁的范尼认知里的那种喜欢。
她还太年轻,超越喜欢的那种感情,对她来说沉重到可怕。
而放弃这段唾手可得的感情,对克鲁克山来说,也异常沉重,沉重到他的生活失序。
这个青涩而苍白的陈家蜜,曾用含蓄动人的告白,邀请克鲁克山为自己添上一笔妩媚的丽色。克鲁克山拒绝了这份甜美的诱惑,然后开始慢慢品尝后悔的痛苦。
哪怕夜不能寐,但他坚决认为没有什么需要去挽回的。
派特里克看着电脑里的报表几乎抓狂。
连续三周业绩没有增长,而且是在他非常努力力挽狂澜的情况下,才没有显现出下滑的趋势。直接的原因就是克鲁克山没有斗志,他虽然不直接参与公司的拍卖任务,但他也会根据自己的兴趣和市场的风向,选择一些比较少见但有潜力的花,可是派特里克发现近来他的个人成交量几乎是在跳水,没有任何什么新的品种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派特里克质问克鲁克山,希望他的个人行为不要影响团队的士气。
“我只是没有看到合适的花,”克鲁克山为此解释,“没有一样……能够打动我。”
可是打动你的,你自己不要。
活该。
派特里克在心里吐槽,如果他们是一家上市公司,克鲁克山这个老板早就应该被炒掉了。
但他是克鲁克山的挚友。
“你要不要在比利时多留两天,”派特里克小心翼翼地建议,“住在农场里,让自己放松放松,也许之后你会发现自己的世界又色彩斑斓了。”
克鲁克山从不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像派特里克那样色彩斑斓,但他承认自己得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打算在比利时多留一个晚上。
克鲁克山敏感地发现匹克太太在观察自己。
“你想问什么?”多年老主顾,克鲁克山建议匹克太太有话直说。
“我那天碰到镇上超市的老板约翰,他问起你的太太了,”匹克太太眨眨眼睛,“那位陈小姐是你太太吗?你竟没有和我说过,下次再带她一起来玩。”
想陈家蜜的可不止匹克太太,还有大鹅汤姆,自从农场里来过陈家蜜这个陌生人之后,汤姆似乎就找到了年轻时候的感觉,一反平日里无聊的鹅王生活,开始勤奋地巡视自己的领地,寻找可能出现的可以玩闹的陌生人。
克鲁克山没想到八卦传得那么快,但是当初不肯解释的是他自己,陈家蜜对于其他人把他俩误认为夫妻是坚决反对的:“不,我们离婚了。”
匹克太太万分可惜:“你们其实很相配。”
相配吗?克鲁克山觉得在陈家蜜离开后,再提相不相配没有任何意义。
克鲁克山耸耸肩:“离婚只是个玩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会开玩笑?”匹克太太很吃惊,“那就当玩笑吧,你自己开心就好。”
克鲁克山很狼狈。
他并不开心。
汤姆也不开心,来的又是个老面孔,那个女孩子没有一起来。
鹅也懂得欣赏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细皮嫩肉、尖叫连连,啄起来非常痛快。
匹克太太的大儿子心有余悸地问克鲁克山:“我们要不要尽快离开,汤姆最近心情都不太好。”
克鲁克山没当回事,他认识汤姆快有十年,汤姆和他也有交情,当然只是互殴的交情,但如何保持和平氛围,双方都很有经验。
但克鲁克山错了。
汤姆从未有一次保持过这样强的战斗力。
一路飞扑张开翅膀狂扇,把他扇进了河里。
这是汤姆社会鹅的鹅生里,又一次的丰功伟绩,毕竟克鲁克山是他承认的少数几乎可以势均力敌的几个敌人之一。
一月的天气很冷,克鲁克山着凉发烧。
好在有匹克太太的照顾,他最后在比利时住了一周,最后又做回了阿斯米尔的小镇青年,并且年富力强、事业有成。
又是一年圣诞,如果不是看到槲寄生,克鲁克山几乎不再主动想起陈家蜜。
“在看什么?”派特里克从后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去见克里斯蒂娜,这里有我呢。”
詹姆斯·亨特拉尔也鼓励克鲁克山走一趟马拷岛,阿斯米尔太小了。
这是一趟无法拒绝的邀请,老珍妮甚至私下拜托派特里克多多用心在公司运营上,因为詹姆斯对老珍妮说了老实话,克里斯蒂娜这次是为了给克鲁克山介绍结婚对象的。
相亲结婚未必不能出真爱,老珍妮觉得克鲁克山应该见见更多的女孩,至于陈家蜜,她至今觉得可惜,但她相信克鲁克山只会比自己更加遗憾,实在没有必要再次戳痛陈年伤口。
谁知,克鲁克山竟这样一去不回。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老天会让他们再遇。
克鲁克山心上那道名为“遗憾”的伤口瞬间被撕开结痂,而陈家蜜的反应告诉他,陈家蜜受到的伤害只会比他更深,深到不顾一切要摆脱他。
如果他够绅士,就该主动消失在她面前。
不要为彼此徒增烦恼。
可是只要陈家蜜近在咫尺,克鲁克山无法克制地认为,自己在她眼中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似乎都无关紧要,他全身上下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兴奋。
就好像干涸的非洲大草原,迎来雨季的第一次瓢泼大雨。
如果克鲁克山不想渴死,他就得厚着脸皮去问陈家蜜讨一口水喝。
哪怕是润润嘴唇也行。
这种感情,并不简单。
就连任意挥洒青春的范尼,都必须在这种感情面前退缩。
克鲁克山开始在亨特拉尔公司的外派事务中做手脚,要去中国寻找陈家蜜。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范尼突然翻墙来找他。
克鲁克山对待孩子向来比较耐心,但是绝不会让别人误会。
范尼也必须承认,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暧昧的表示。
所以范尼谈不上有多伤心。
她掏出一本《小王子》递给克鲁克山。
克鲁克山没有去接,皱眉道:“如果你是要听睡前故事,就该去找你的父母。”
“你干嘛要讽刺我?”范尼翻了个白眼,把夹着书签的那页翻开对着克鲁克山,“我觉得你该嘲讽你自己。”
那种沉重到让人害怕的感情,十八岁的范尼找到了答案。
在这本从小看到大的童话书里。
明明触手可得,有时候却遍寻不着。
克鲁克山接过她手里的书,那页正好是狐狸的自白。
他告诉小王子:“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只狐狸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的独一无二;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的唯一。”
克鲁克山,已经被陈家蜜的爱情驯服了,就算他曾经百般抗拒,也无可避免地成为爱情的俘虏。
克鲁克山对范尼来说,只是成千上万大叔里的一个。
然而陈家蜜,却是克鲁克山独一无二的玫瑰。
范尼觉得,她或许是个哲学家。
这本书,后来她送给新婚夫妇作为结婚礼物。
陈家蜜觉得很意外,直到克鲁克山把这段话读给她听。
洋洋洒洒一段,陈家蜜认为真是太啰嗦了。
还是祖国文化博大精深。
只要一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就足够了。 总裁每天都在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