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芷茵正要前去探个虚实,白眉道长白逸是假疯还是真疯,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耳里:“不必了,他百分百疯了。”
红芷茵一怔,目光扫视而去,却不见说话之人,眉目一皱,问道:“究竟是何人,为何躲在暗处。”
那声音再次传来:“我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滋寒草草根。”
红芷茵心中一奇,细听之下,那声音竟是从石壁深处传来,敬佩之余,平声道:“原来植物也会说话,看来,世间真是无奇不有。”话到此处,瞧了瞧眼前那光秃秃的石壁,甚是困惑,又道:“你既是草根,为何石壁上却没有草长出来呢?”
那声音稍停片刻,有气无力地回道:“因为我无法适应阳光的照射,再说了,我早已习惯被石壁死死困住这般压抑与黑暗的日子。每当黑夜即将来临之际,我身上将会有一种寒气散发出来,我疲惫的身躯为之得以解脱。”
红芷茵闻之恍然:莫非与白眉道长在桥上对峙的时候,寒风中所夹带的那股寒气正是由石壁内的滋寒草根所发出?为之暗暗心惊,向后飘移数丈,屏息敛气,严阵以待,以防发生什麽意外,目光直视石洞里的白眉道长,当下道:“好厉害的寒气,害得我差点没被臭道士乘隙反击。”
滋寒草根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窘态,道:“你不必惊慌。那股寒气刚渗入你体内之时,的确万般难忍。但过了一阵子后,那股寒意不是已经化成了一股暖流了吗?多亏我一身寒流。”
此话一出,红芷茵才感觉到浑身上下暖和和的,如浴在温泉中,之前欲速战速决,尽快把白眉道长解决掉,倒是不曾在意。她微一怔,百思不得其解,道:“这究竟是为何?我与臭道士于桥面对峙之时,却未曾察觉出他遭到其寒气侵袭,这又是为何?”
那声音声音先是轻描淡写道了一句,“你体内的正气过旺,白眉道长乃性情邪恶,我身上这股寒流与白眉道长体内寒气本是气味相投,互相抵耗,相较之下,以至你体内正气得以逆转。”,然后似夜哭,似哀嚎,低低吟吟唱来:“川露冬止败絮寒,心碎异处两鬓衰。春来请柬思弦断,回眸帘中昔影逝。”话题已然急转直下。
红芷茵听他唱得悲切,先是赞了两声“妙哉妙哉”后,心中莫名一痛,道:“这诗这般触人心怀,想必诗词中定隐藏着一段感伤的故事吧?”
那声音似夜枭道来:“十年前,曾有那麽一名让我爱得失心裂肺的男子,我俩在积羽那一场血战中相识,初见入故。我不幸遭到敌人的暗算,为了他,我单枪匹马,浴血奋战,忘却生死,冲入敌群,抱着万分之一机会,从死人堆将他救起。可是没想到的是……”话到此处,滋寒草根哽咽了起来。
听到与积羽城有关的事,红芷茵不由得打起几分精神,就怕漏听半个字,低声问道:“没想到的是什麽?但说不讳。”
那声音缓缓道来:“他神智不清之时,误把我当成女子。躺在我怀里,他泪流满面,鲜血染红了我大半边衣裳。我心如刀割,不知为何,发觉自己突然间喜欢上了他。当我问他喜欢我不,他不但说喜欢我,还发誓要与我厮守永生。没想到,他服了一粒我给他的灵丹,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我是男的,突然找借口反悔,说什麽虽然发过誓了,但那誓言里,却没有提及男子。那可是我唯一的灵丹,具有起死回生的奇效。我无力反驳,伤心欲绝之际,不幸遭到一个满脸疤痕的人暗算。此后,他背着身负重伤的我,在大军的掩护中,从积羽城逃到了这峰巅处。当把我交给白眉道长后,便不辞而别。秋去冬来,冬尽春来,那野花烂漫的季节里,他亲自送了张请柬于我,说是让我去吃他的喜酒。当我知道他另有别欢的时候,心已经支离破碎了。然后,因欲火引起余毒复发,我逐渐化成一股股寒气,渗入这石壁中,异化成灰蒙蒙的草根,终日不见天日。”
从那话里自然得知其曾与积羽城为敌,其音又似男非女。红芷茵毕竟是女儿身,从不悲形于色,心中却不免为之一阵疼痛,鼻子一酸,两道清泪从脸颊悄然滑落,随后被山风化成灰烬,道:“你我虽势不两立,不过从你的话中,想必说的就是断袖(古时称男同性恋)吧。听你说得这般伤感,那你心里还有他吗?你恨他吗?”
滋寒草根不答反道:“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该就是积羽城大名鼎鼎的紫林红茵吧!我们向来势不两立,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所流之泪应该不是发自内心吧。该不会是转移我的注意力,好让我不加防范,偷袭于我。”
滋寒草根何出此言?原来十年前那个秋季里,众势力与积羽国那场血战中,当积羽城主力几乎殆尽时,情形迫在眉睫,由于红芷茵有九条元神,经过与众人商讨后,她便让一条元神游离藏身之处,混入敌群中,以高超的表演技巧,感化了在场的众人,为积羽城反败为胜获得了宝贵时间。经这麽一耽搁,牺牲的奇人异士已化成了一张法网,残余敌人已被万道光刃射得哀嚎遍野,烂肉污臭,断肢交叠,吐血而亡,惨不忍睹。要不是“滋寒草根”吉人天相,跑得快,否则早就惨死当场。
往事浮现于脑海,猎猎朔风刮起她满头红发。红芷茵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滋寒草根疑声道:“还有一半呢?”
红芷茵道:“既然你已知道我的来历,那我就不必遮遮掩掩的了,实话说了吧。我此番光临此处,正是有备而来。此峰是白眉道长常驻之地。你又与他熟悉,想必前天他干什麽勾当,你应该了然吧,不必让我费口舌了吧?”
滋寒草根低低地道:“还有什麽?请快回答我。”
红芷茵从他声音中感到一丝感伤,道:“想必你已经未卜先知了吧。”
滋寒草根仿佛犹豫了一会,道:“莫非你也与我有相似的经历?”
红芷茵点点头,泪水一涌而出,道:“我爹娘被十万大军围剿而死,之后,我的师父烈风祖师又被敌人的箭石狂袭,不幸身亡。”言语勾起了往事,强忍悲痛,面容一会又变得镇定起来,岔开话题,斜视着洞中的白眉道长,平声道:“好了,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了。既然你说这臭道士疯了,至于他前天在积羽城所干的勾当那就该由你来回答好了。”至于娘亲颜秀玉如何中了白眉道长白骨剑的暗算,却是只字不提,偷换字词,改说成了被大军围剿而死,只因滋寒草根与白眉道长曾有一段渊源,自己在明,敌人在暗处,避免矛盾升级,遭人暗中偷袭。
滋寒草根似乎听不明白她言中之意,道:“我与那白眉道长乃是主客关系,感情上,毫无半点瓜葛。他的事情,我怎麽会知道。”
红芷茵话音轻柔,却是不怒自威,道:“别跟我假装不懂!”
滋寒草根仍冷冷道:“若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的那几个徒弟。”
红芷茵遇事素来谨慎,心中起疑,道:“休想跟我来调虎离山。”
滋寒草根低低,缓缓地道:“不信的话,你看看吧!”
话音刚落,白眉道长人皮已和骨架脱离开来,人皮鲜血淋漓,白骨森寒,却没见到半丝血迹。
红芷茵心中一惊,嘴唇微颤,疑声问道:“他怎麽会变成这样?”
滋寒草根似乎漠不关心,静静地解释道:“他体内有着一种名为十转的纯阴真气。这种真气必吸取了十种毒草的毒性,才能修炼而成。不过,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一旦具备此真气的人与正气十足的人相斗,尊严受损,将会走火入魔,先是疯掉,继而皮肉与骨骼分离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