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三章]

　　第2节第三章（2）

　　第三章（2）

　　令人更加大失所望的是，儿子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儿子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是他们生活理想破灭后全部希望所在。为此，他们尽可能给他提供一切使他成功的条件和机会。给他报名参加各种名目繁多的学习辅导、培训班，购买各种有用无用的学习资料、价格昂贵的复读机和学习机以及广告上大肆宣扬的营养保健品。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们夫妻俩这个实实在在的婚姻产品使韩冬颜面尽失。他吃惊地发现，原本聪明活泼的儿子似乎一夜之间变得不爱学习，成绩很差，并且学会了玩电子游戏、乱花钱、爱吃零食、说谎话、寻找各种理由为自己落后的成绩辩护。和邻居孩子相比，他们似乎都懂事、听话，学习成绩也非常好，而自己的孩子却使夫妻俩感到筋疲力尽、困惑和失望，漫长的培育之路显得艰辛而痛苦，充满数不清的不可预期的挫败和危机。

　　看起来健康、帅气的儿子小学学习成绩很好，直到升入初中才遇上真正的学习上的困难，并突然产生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初的表现是，儿子做作业时有着令人惊讶的困难，他既是求速者，又是健忘者，他常常花费很少的时间去做作业，而通常他无法准确记下老师布置的课堂作业和家庭作业。书写速度很慢、书法潦草和严重的粗心大意总是在温和地、悄无声息地破坏着他的整个学习过程。接踵而来的是，他和妻子发现，儿子注意力不集中、易分心、承受挫折的能力差、自卑、易冲动、与同龄人之间相处不融洽。儿子上课学习时总是显得没有活力或是漠然置身事外。当其他孩子专心听讲认真记录讲义时，他却犹如生病了似的精神恍惚，他没有听到老师讲的任何东西，奇怪的是他却听到了后面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听到了教室后面有一枝铅笔掉在地上的声音，甚至他看见学校那个年老的门卫从门前经过。儿子的学习越来越不理想，他开始变得十分沮丧。可怕的是，他似乎缺乏交际技能，不懂得与朋友维持友谊。孤独促使他去寻找一些比他年龄小的人玩耍，只有在他们面前他才能轻易地获得对他们指手画脚的满足。当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感觉与别人不同时，他总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失败者。失败的压力使他开始沉湎于打乒乓球、篮球等一些球类运动，玩电子游戏，甚至干脆逃课。恨铁不成钢的老师终于缺乏耐心，无情地给他贴上懒惰、无组织纪律、古怪、甚至愚蠢的标记，并开始对他实施各种形式的惩罚，最终被勒令独自坐在教室最后面一个角落里，成为一个被遗忘的人。漫骂、嘲讽、歧视使学校很快成为儿子心目中一种可怕的经历。

　　从那时开始，韩冬的家庭时时刻刻展现着养育孩子的凄惨画面。不知不觉中，那个原本温馨的家突然变成了劳教所，经常充斥着尖叫、漫骂和恐吓、哭泣。儿子无疑是家庭宁静平衡的破坏者。喜怒无常、孤独无助的儿子因为缺乏充分表达他感到生气或沮丧必需的词语，总是持续不断地大发脾气；因为缺乏自控能力，容易冲动的儿子总是需要持续不断的监督和教导，否则稍不注意，他就变成一个十足的破坏者。比如在卧室用力投掷东西，在洁白的墙壁上画图画，用捡来的废弃的刀片在桌子上刻画文字，对钟表、复读机、电视机遥控器等实施一些名为修理实为损毁的行为，把家里搞得一片狼藉；因为心理上与生俱来的不稳定性，儿子通常需要即兴的满足，他和妈妈花了一整天时间去买一套运动服，但是当他们一到家，儿子就断定这套衣服款式不好，并请求妈妈带他再去一趟商店退换别的样式的衣服。因为儿子，三口之家的家务越来越重。作为父母，韩冬和妻子除了尽可能维持家庭正常之外，还得努力防止儿子不破坏各方面的平衡。令人烦恼的是，他们夫妻往往不能从一种情况预见到另一种情况，从一天预见到另一天儿子的行为。他们总是像站在风云变换的海滩上，无法预测到儿子带来的连续不断的混乱和压力。拜访朋友、商场购物、工作或外出就餐，都不再仅仅是购物或外出，因为他们需要考虑儿子是否会给他们带来某种灾难性的体验。特别使他们夫妻俩深感苦恼的是，儿子每天早上上学的行为越来越令人难以忍受，无论在哪天，儿子通常会在六点钟之前起床，因为他非常担心自己上学迟到。遗憾是的这个早起床的孩子和蜗牛般行动迟缓的孩子一样会迟到。儿子按部就班起床后，他并不急于整理床铺和洗脸、刷牙，而是斜躺在床上看一些消遣性的书籍，直到他母亲叫他吃早餐他才很不情愿地走出卧室。可能不满母亲的催促，儿子这个时候通常会情绪激动地抱怨母亲准备的早餐不合胃口，衣服、鞋袜不合身或者很难穿出去。然后大发脾气，没完没了地和他母亲争吵、赌气。眼看到了上学的时间，他不洗脸、不吃早餐，飞快地跑出门，然后奔跑着去上学，拒绝乘坐父母的自行车，几乎每天都是如此，简直像噩梦一般。

　　就这样，整个家庭体系与家庭运转机能都会被儿子影响和左右。儿子使他们夫妻变得压力重重、筋疲力尽。绵延不绝的气恼、失望和困惑等紧张情绪不仅使他们面临崩溃，而且使他们的婚姻受到威胁。顾美仙在与儿子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终于实实在在感觉到儿子彻底粉碎了她心中美好的期待，那个理想中的好孩子如同梦幻般消失了。对儿子无微不至的抚养换取的只是忧伤、迷惑、失望、难过、愤怒、沮丧和内疚。她几乎是一夜之间失去了耐性。她变得非常狂躁，经常控制不住地对着儿子大喊大叫、唠唠叨叨、挖苦讽刺。与妻子同样陷于挫败和懊丧的处境之中的韩冬不仅失去了幸福和平静，而且成了儿子难以教育好的替罪羊。每当她面对儿子的不良行为无所适从时，就会迁怒于韩冬，她总是把对儿子的失望归因于韩冬家族的遗传，继而指责他在料理家务、购物、照看与指导儿子方面不是一个好搭档。原本就心烦意乱的韩冬则对妻子毫无理由的训斥非常反感，禁不住反唇相讥。互不相让的结果是，本应风平浪静的家庭弄得刀光剑影，犹如烽鼓不息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