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十二章]

　　第6节第十二章（6）

　　第十二章（6）

　　昏黄的灯光下，红男绿女们在这个滋生缠绵的地方期待着艳遇，等待着爱情的光顾。他手托高脚杯，对着轻轻荡漾的酒液轻嘬一口，辛辣中混合着一丝甜酸。他遥远的思绪又开始启程。他对酒吧里的女人有些戒备，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吴晴，那个让他爱恨交加的女人，他和她恩怨纠缠的开始就是在酒吧。可是她长得太漂亮了！他一看到她，他的心里便涌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全身像通电一样，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及至她坐到他身边，他感到既兴奋又紧张，脑海里闪现出无数个浪漫激情的镜头。他本能地报以她一个暧昧的眼神。正处于微醉状态中的韩冬眼神迷离，头脑模糊。他的意识在寂寞的雨夜和酒吧里朦胧的光影之中飞翔。但是他混沌、昏晕的头脑中有那么一角却特别清醒，从那里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语。他的潜意识里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渴望。在这千载难逢的时刻，他用一种呼吸般的低语问她：“你是一个人吗？”他的声音细弱游丝却很清晰。那个漂亮的女人歪着头，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俏皮地反问说：“是。想请我喝酒吗？”

　　“好啊。喝什么酒？”韩冬被她那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神态深深吸引住，觉得自己快要软化了，如一摊灼热的糖，刻意维持的冷漠也在倾刻间分崩离析。

　　“冰冻伏特加。”那个女人在他身边呵气如兰，竟不推辞。

　　他帮她要了Frozenspirts，那个衣着暴露、漂亮得像狐狸精一样的女侍立即拿了酒和杯子过来。黏稠而清澈的酒液盛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像是寒冬缓缓流动的晨雾。那个女人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酒，那种冰冷与狂热的交合与冲撞，就像恋爱中那种悲喜交集的滋味。

　　“失恋了吗？”那个女人刚想揶揄他几句，但看到他忧郁而落寞的眼神，看到他沉默而木讷的神情，立即改口说，什么事想开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一醉解千愁。

　　韩冬感激地朝她笑了笑。那个时刻他突然再次想起了吴晴，他和她在乡谣酒吧意外邂逅一见钟情。可是他们的爱情犹如一株见不得光的植物，只能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生长，不经意间，竟是枝繁叶茂。两个似乎是被世界遗弃的人，像藤蔓一样纠结痴缠。尽管他们自以为做得十分隐秘，韩冬依然感受到了世人的窥伺和猜疑的目光。舆论和道德的压力无处不在，令人无法遁形。令人更加惶恐的是，他发现了她的虚伪、欺骗和不忠。出于对她的占有欲、报复欲的担忧，他向她提出分手，并且一意孤行地离开了她。本以为能够躲避她的伤害，结果她还是像颗定时炸弹一样炸毁了他的一切：作为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的名誉、前程和婚姻。他和她的交往，整个过程如同掉入了一个无边的沼泽，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他想起了何丹。这是他第一个网恋对象。这个漂亮高傲、精明大胆的女人，最初表现得比谁都要谨慎多疑，但是没过多久却变得比谁都要主动。对这个女人，他一开始便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甚至把与她的爱情当成享受幸福成功的人生的敲门砖。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落入人财两空的陷阱。这场令人难以启齿的羞辱几乎让他崩溃，这个敢作敢为的女人埋葬了他东山再起的希望，给他留下了新的创痕和阴影。如果真要说收获的话，那就是除了伤痛和失望之外，他认识到他对每一个所爱的女人都毫无保留地付出百分之百的爱，实际上是他一个最大的缺点；再就是他从她那里学到了不动声色，学到了凡是自己喜欢的，就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包括金钱和爱情。

　　在两次冒险经历和奇遇之中，他的心中淤积着巨大的痛楚，但是他又不能贸然向一个陌生女人去吐露那些隐秘的真情。那种自食其果的爱情，永远是他无法触摸的伤痛。他真想像一头伤痕累累的狼一样独自找个僻静的荒野里舔舐伤口，然后让自己的伤口慢慢愈合。微风从敞开的门窗中吹来，带着夜雨的湿气和兰桂坊院内桂花的浓香，稀释了酒吧里铺天盖地的烟草味、酒香和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那些暧昧的欲望的气味迅速减淡下来，呼吸变得顺畅多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端起酒杯，眯起眼睛喝了一大口酒，喉咙黏膜像是被火灼烧了或者被辣椒水呛了一下似的，他剧烈地咳嗽了一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喝慢点啊。没错，你真的是失恋了！”那漂亮女人说，“我陪你喝吧。”

　　“好。”韩冬答应说。

　　有意思的是，他和她好像有种默契，不约而同地对着烈酒轻啜慢饮。看着她姣好的面容，他的心中翻腾着奔腾的欲望。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也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电话号码。于是在酒带来的飘飘欲仙的感觉中大胆地跟她提出了问题，她却答非所问地要和他讨论红酒、香槟和白酒的不同特点和口感。一丝困惑从他脸上闪过。他心灰意冷地遏制了进一步接近她的欲望，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