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嘴唇动了动,刚想要问为什么会后悔时,船舱的门忽然被“砰”的一声打了开来,腐朽的门被出长长的嘎吱声,尖锐又刺耳。
一对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个个都戴盔甲手拿铁刀,他们目光锐利地在人群里扫来扫去,我看着他们,心微微一跳。
领头的一个士兵将目光看向了我们这边,直接朝着我的方向走来。
书生在这时显得非常云淡风轻,他还哥俩好地拍了拍夜皇的肩膀,“来,都说了不要坐在你娘的腿上,要坐就坐在爹爹的腿上,爹爹身子结实,你娘身子太弱了。”
他边说,还边伸手抱住了夜皇,似是根本不知道之前我与夜皇的对话。
我看了看书生,碍于有外人在场,夜皇脸色臭的难看,但却没有推开书生,书生还真的把夜皇从我的腿上抱了下来。
不过就算这样,夜皇手中拿着的小纸包还是没有放下去,手反而将其捏的更紧了。
我感觉只需要在一个用力,纸包就会被他给捏碎,里面的毒粉末立刻迸射开来,全船的人都要陪葬。
书生笑眯眯地伸出手,将夜哲的小小的手给包在掌心之中,温和道:“孩儿,这种危险物品还是不要拿出来玩,若是不小心误伤了你自己,你娘会伤心的。”
我见夜皇身子一颤,因为是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恍神间,几个士兵已经站在了我们面前,将我和书生给团团围住。
“你们就是昨天与王逑公子发生争执的人?”
士兵严肃开口。手拔了拔放在鞘中的刀,银亮的刀身在阳光照耀下射出一抹刺眼的白芒,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装作有些害怕地伸手挡着眼。
耳边传来书生的声音:“是的,正是在下和在下的娘子,与王逑公子发生了争执。”
士兵眉头一皱,看了看我,又将目光放到书生身上:“她是你的娘子?”
书生挑了挑眉,大声道:“当然了!”他伸手把腿上的夜哲给举了起来,“你看,这还是我和娘子一同所生的孩儿!”
士兵仔细打量着夜皇和书生,我也忍不住把他们两人放在一起看了看,别说,夜皇的脸部轮廓和书生还真有几分相似。
士兵眉头一皱,“既然是夫妻,昨天你们为何要那番作态?”
士兵看向了我:“我没有听错的话,那些人还说你当场资助了这位书生让他上京赶考,你们两人明明是完全不认识。”
我没有说话,书生自动伸手将我揽在了怀中,让我的身子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书生道:“娘子本来是和我一同进京的,只是在进京途中与我发生了一些口角,所以她才女扮男装想要带着孩儿一同出走。”
说到这里,书生也很无奈,眉头都纠在了一起,“我连夜赶路才追上了她,只是她还与我闹脾气,装作不认识我。”
书生对着士兵解释完,又看向了我诚恳道:“娘子,为夫已经知道错了,请你原谅为夫好吗?我再也不想和你玩什么兄弟情了,你看别人都误会了。”
士兵眉头一拧,双眉间的褶皱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他深深地看了我和书生一眼,又将目光看向了怀里的夜皇,书生的话在耳边喋喋不休地传来:
“我们也不是有意要骗王公子的,只是当时我家娘子和我闹脾气,完全把我当成陌生人,我跟她坐在一起她就会赶我走,赶不走我就会自己带着孩儿走,无奈之下,我才和她装成陌生人。”
“当时王公子调戏我家娘子,我心里气不顺,所以才会对王公子大打出手。”
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摊开看向了士兵:“你也知道的,王公子怎么说也是当地县令的表侄,如果只是一个与我不熟的陌生女子,我这个穷酸书生肯定不会出手帮忙的。”
“但自家娘子被人调戏,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脑子一热,就——”
书生话语一顿,看向士兵关心地问道:“不知王公子现在怎么样了,我记得自己往他的脸上打了好几拳,当然他也打了我好几拳。”
书生指了指脸上一块地方,那地方仔细一看还有些肿。
士兵怎么想暂且不知道,我则已经被书生的厚颜无耻自说自话给惊呆了……
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自圆其说能圆的这么厉害,简直是出口就谎话连篇,偏偏细想一下又合乎逻辑……
外面船鸣笛的声音响起,这是船就要开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船舱匆忙地走进了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来到了士兵面前点头哈腰恭敬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将这两个人给带下去?”
书生眼睛一瞪,“带什么带?我们可是出了银子买船票的!我们犯了什么事,要被你们带下去?”
书生看向了士兵,“都说县令为人清正廉洁,就是他那侄儿总是败坏他的名声,你们该不会是得到王逑的命令,滥用私权将我和我家娘子给扣押了下来吧?”
没等别人回话,他已脸色涨得通红,气愤道:“虽然我只是一个秀才,但也无惧一方县令,你们要是徇私枉法,我一定会冒死向州长谏言的!”
书生这番威胁说的一点都不现实,我们在边疆里,若是真的被抓住了,能不能出去都是一个问题,更何况是看到州长呢?
我眼里若有所思,就是这个举人的身份能够唬一唬别人,毕竟考取一方秀才也不容易。
掌柜模样的人立刻朝书生赔礼道歉。那位士兵看了书生好一会儿,外面鸣笛的声音越来越响,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要参加乡试,为何现在却跑去了南蛮?”
书生理直气壮道:“乡试每年都能参加,但娘子就只有一个,肯定是先把娘子给追回来啊!”
这话说得真是肉麻……我脸微微一红,赶紧别过头去,不好意思见人了。
什么叫做娘子只有一个,呸,谁是他的娘子了……
士兵似是也被书生这个回答给震住了,愣了一会儿,在掌柜的再三催促之下终于离开了船。
士兵离开之后,船上的百姓们纷纷议论:“听人说王公子早上被奴仆发现中毒而亡,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刚刚那些士兵是过来追查嫌疑犯的吧?”
我低垂着头,听着百姓的议论声,目光看向了夜皇,书生我不清楚,不过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夜皇昨天晚上出去过一趟……
夜皇抬了抬头,那双黝黑的瞳孔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能看到我的内心中,将我心里的一切想法都洞悉。
我想问一下他,王逑中毒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只是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耳边书生怒气冲冲地话语传来,打断了我怔愣的思绪:“哎哎哎,你们在说什么呢?王公子死了,你们这是在怀疑我是嫌犯?”
抬起头,就看书生面红耳赤地看着之前讨论得最大声的百姓。
“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直,虽然他想要抢走我娘子,但我和他打了一架,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断不会做这种下毒的腌臜事!”
“如果真是我做的,那位士兵早就将我带走了,本公子和娘子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们待在一条船上!”
掌柜刚送走士兵们离开,转身就听到了书生说的话,赶紧走过来好言好语地劝道:“秀才老爷有功名在身,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
书生脸色缓了缓,道:“王公子真的是在府中,中毒身亡了?”
掌柜神色一顿,凝重地点了点头。
书生脸上闪过一抹悲戚,摇头叹气道:“我和王兄也算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只是见一面,他就——”
“哎,他以前是不是得罪了一些有权有势的女子?毕竟他风流成性,看见美女眼珠子就钉在那儿转不动了,我思来则去,感觉他应是死于情杀。”
书生说话就是有这么一个本领,他身形高挑,身材看着瘦弱,典型一个斯文清秀的穷书生,说话让人听着感觉也是胡诌出来的,但偏偏细想一下貌似又是这么一回事。
简单来说,他的身上让人有一股信服的力量,这无关于他的身材样貌,而是关于他的性格,人格魅力。
我嘴角轻轻勾了勾,还真是够奇怪的一个人。
“砰!”船发出了一声轰隆巨响,正式行驶了。
一股推力让我的身子忍不住向前晃动,书生眼疾手快,手紧紧地揽住了我的腰将我带入到他的怀里,禁锢着我无法动弹。
船上好一阵晃荡,这次的我并没有推开书生,而是抬起头来看向他,低声询问:“你说你是秀才,过来是为了进京赶考,那为什么不去考试,而是转而纠缠起了我。”
书生眼眸微弯,黝黑的眼睛一片澄澈干净,他轻声回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进京赶考每年都有,但娘子只有一个啊,如果我不追上来,我会后悔的。”
心因为他这句话莫名柔软了一下,我觉得自己可能染上女人的通病了。变心未免也变得太快了。
明明之前我还爱夏侯冽爱的死去活来,但一假死脱离了他的怀抱,从醒来后到现在仅仅只是过了两天,似乎又爱上了另外一个人了。
不不不,可能不是爱,而是有些喜欢了。
真是奇怪……如果爱一个人真的这么容易分手,那我当初也不用如此百般纠结,难道是年岁长了,我也死过了一回,一切都看开了吗?
我嘴角轻勾,划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你这么任性,就不怕家中长辈责备吗?还有,如果我心中已有了心悦之人,或者已经婚嫁了,你该当如何?”
“这简单,把你抢过来就是了。”书生淡淡道,眼里的自信的仿佛闪烁着光:“我娘说过,男子追女子,脸皮厚一点,实在不行就脱光衣服给人看,生米煮成熟饭。”
我脸色微黑,这是什么追女孩子法?
不知想到了什么,书生的声音变得很轻很缓:“我娘已经去世了,去年家里发大洪水,许多人都被淹溺而死了,家里的人一个都不剩了,我因为在外地求学,侥幸躲过了一回。”
“考取功名,不过是为了实现家中对我的殷切期盼罢了,不过——”书生话语一顿,看向我道:
“我娘在世的时候更想让我成家立业,如果她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世上最无情的便是天灾,我有些抱歉,“对不起,让你想起了这些伤心事。”
我躲闪着书生真挚的目光,并没回应他说的其他话,爱上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将爱意维持下去却很难……
即使这个书生对我胃口,但我却是不敢再去爱了……
我垂了垂眸子,夜皇正低垂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我感觉他似乎有些生气,想不明白他是在生什么气。
我伸手抚了抚他的发丝,软软的又有些刺,看向了书生:“你跟了我一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清微微一笑:“我的家乡很热,我娘生我的时候是大热天,说那时候她全身都起了热痱子,生我时没少受罪,后来坐月子更是闷得她浑身不舒服,所以就把我取名夏冷,希望以后的每个夏天能够凉快一些。”
我心跳顿时慢了半拍,倏地抬起了头来,夏冷?
我盯着书生,目光锐利,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只是除了一片干净澄澈,别的什么都没有。
夏冷……呵呵,这名字取得还真好,跟夏侯冽真时像……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微眯,我从来不相信巧合,任何的巧合在日后来看都是人为。
只是——
夏冷会是夏侯冽吗?
脑海里出现他们两个人的音容相貌,外表不一样,气质不一样,性格更加不一样,他是夏侯冽?
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的不信……夏侯冽还在皇宫里坐镇着呢!
凝神沉思间,夏冷期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娘子,你可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如果夏天能冷的话,天地就大变了,所以有的人说我的名字是不详,劝我改名,我娘也劝过我。”
“但我却觉得这个名字很好,每次想起这个名字,我就能体会到娘亲生我时那艰难痛苦,会特别的感恩,你觉得呢?”
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这个名字很好。”
心里却是在想着,夏冷绝对不是夏侯冽,夏侯冽哪里会如此心思细腻,他关乎的都是国家大事,心系天下,根本无暇顾及生活小事。
夏冷与夏侯冽是不一样的,我在心底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娘子,你的名字又叫什么?”夏冷问我。
我略微有些恍神,我的名字太多了,媚烟,公孙萱,双儿,晓姑娘……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就连有时候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谁。
脑海里闪过上一世朴实的父母亲将我抱在怀里,开心地叫着我名字的画面,我喃喃开口:“李程沁,我叫李程沁。”
“李程沁……”书生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莫不是你的父亲姓李,你的母亲姓程,所以你的名字结合了两姓之好?”
我含笑点头,“的确是这样。”
上一世的记忆我已经所剩不多了,唯有童年与家人生活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久久无法忘怀。
那是我过的最艰苦的日子,也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日子。
“娘子——”书生张开了嘴,我想也不想地打断道:“你可以叫我李姑娘,也可以唤我沁姑娘,夏公子,我们还不太熟。”
我冷静克制地说着。
夏冷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拿那委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得,真像是一只犬儿……
我别过头去不在看他,顺便将他腿上的夜皇给抱了过来,再这样下去,我担心夜皇会彻底暴走啊。
船一路悠悠行驶着,期间夏冷一直试图跟我搭话,统统都被我冷处理了,现在的我不适合开始新一段感情,但我也无权让别人按照我的想法去做。
他要跟的话,那就让他跟吧。
我选择坐水路去南蛮的地方和上一次的地方不一样,上一次船只行驶了一日不到,就到达了南蛮,这一次路途要更加远一些。
第三日,船上忽然一片晃荡了起来,透过船窗一看,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起变黑了!
乌云滚滚,海面刮起了一阵大风,大风吹得船左右晃荡,我仿佛回到了和夏侯冽一起坐船回京的场景。
那一次,夏侯冽大义凛然地站了出去维护船只,我和嬷嬷等人在船房中用绳子将身体绑了起来,才不让身体给甩出去。
“暴雨!这是要下暴雨了!起风了,难道是遇上了龙卷风?”船上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紧张恐惧的氛围霎时弥漫了起来。
这时船外有一道粗壮惊雷一闪而过。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的飘来,仿佛要把人的耳膜给震破了。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不一会儿,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覆住了我的身子。
夏冷的声音清朗干净,就像他的眼神那样,他紧紧地拥着我,坚定道:“别怕,我会抱着你不让你摔下去的。”
话一说出,船晃荡的更加厉害了,船外狂风大作,船内也飘起了一阵大风,吹得脸上的头发都翻飞起舞,暴雨骤然坠下,“噼里啪啦”的狠狠砸在了船上。
抬起头,夏冷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见我看向了他,他低声道:“有我在,不用怕。”
明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明明他心中也害怕的紧。结果却反过来安慰我不要怕……
眼眶莫名有些热了起来,我眨了眨眼睛,将心底一些不知名的情愫给眨去。
船不敢航行,就这么抛锚停在原地,海上一片空旷,抛了锚也不可能勾住东西稳住船只,我想估计是船长抱着些侥幸心理,看看能不能将船稳一稳。
夏冷一直抱着我,他身上很热,因为暴雨的缘故周围的温度降得很低,被他抱着我倒是没感觉有多大寒意,骨头的痒意也没有发作。
船从遇上这场暴雨开始就不停地晃荡,从早上晃到了晚上,然后又晃荡了一夜,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睡去的,等再一次睁开眼睛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
外面的阳光真是亮得刺眼,我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敢彻底睁开来。
动了动身子,身体都僵硬了起来,有些不舒服。
低头一看,夏冷的手还仅仅地揽着我的腰,夜皇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在了腿上,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视线逐渐往上,夏冷的脸离我的眼睛很近,我感觉只要眼睛一眨,眼睫毛能扫到他的脸上去。
他的肌肤很白皙,零毛孔,皮肤很好,但在我眼里看上去有些假,心里划过一抹异样,我忍不住伸手摸向了他的脸。
手刚要碰到他的脸,忽然就被一只更加宽厚的手给抓住了,夏冷睁开眼睛看着我,眼里是一片的茫然深沉。
我愣了愣,有股熟悉的感觉。
再次认真的看过去,夏冷已经恢复了神志,完全清醒了,他朝我眨了眨眼睛,腼腆道:“娘子,你再这么盯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甩了甩被他拉住的手,神情能不能别像一朵娇花那样,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蹂躏我!
抬头看了看窗外,暴雨已经停了下来,外面一片风平浪静,船鸣起了笛,尖锐刺耳的声音将还在沉睡中的人给吵醒了起来。
“砰!”船重重晃荡了几下,重新行驶了起来。
大雨过后必是晴天,本以为能一路平平安安地到达南蛮,没想船只是行驶了一会儿,从对面的海域就迎面而来了一艘船。
那艘船有着无比狰狞的红色镖旗,船上的人一看到,都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是海盗!”
我愣了一下,透过窗户能看到那艘海盗船有些破烂,就连那红色镖旗都是黑沉黑沉的。
“海盗……天啊,他们一定也遇到了暴风雨!他们的船只受损很严重,一定会上船来劫掠我们的!”
“呜呜……”有的人已经慌张地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惨哦,才刚遇过天灾,现在就要经历人祸了吗?”
外面船舱上传来“砰咚砰咚”的声响,我从窗外看到了船员们都跑出来集合,船上的客人在哭着,船员们在紧张地调动着。
夏冷拍了拍我的肩膀,忽然站起身来道:“我们不用担心!你们看——”
他伸手指了指窗外越来越近的海盗船,“这艘船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比我们这艘载客船还不如,他们过来的方向,正是昨日暴雨刮的最厉害地方,这艘船一定受损了!”
夏冷的话语铿锵有力,在场的人都停下了哭闹,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有人忍不住问道:“可是秀才老爷,就算他们的船受损了,但海盗不是我们普通人打得过的,这该如何是好?”
夏冷微微一笑。朝着大家抱拳道:“你们放心,我身上的功名也不是白白考取的,之前做卷子我就做到过这种题目,在海上航行遇到了海盗怎么办?”
“当时题目是,暴雨过后,海盗船只受损,海盗人员比载客船的要少将近大半,和现在的情况极其相似,我写了一个回答,当地的举人老爷看到了,连连夸赞我想法可行。”
他这话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别人连忙问道:“秀才老爷您是写了什么回答?”
夏冷自信一笑,“敌强我弱,敌弱我强,海盗船只受损,在船这方面就弱了我们一筹,更不用说海盗本身人很少,毕竟做这一行都要冒着大风险,很少人愿意拿命去发财。”
“你们看外面那艘海盗船。船比我们小,上面的海盗绝对不多,他们才刚刚经历过重大天灾,起点和我们一样。我们只是担惊受怕,他们估计是用了好一番手段才不让船不沉下去。”
“现在天灾刚过,我们没受什么伤害,正是精神饱满的时候,外面那艘海盗船就不一样了,船上的海盗一定已精疲力竭,若是我们就坐在这里束手待毙,才正好中了别人的意!”
夏冷振臂一挥,“来吧,各自带上家伙,我们都跑去船舱与他们对峙,用人多欺负人少的办法!”
夏冷其实说的话有大半都是猜测,但他就是有这么个本领,就算是胡邹的话,说出来也让人信服无比。
我扫了眼船客,无论男女老少。每一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名为狂热的心情中,兴奋激动地大声叫好。
我看着夏冷走出了座位,原以为他要离开,哪知他却是朝我伸出了手,我愣了愣。
夏冷看着我:“你跟我一同去,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而且人多力量大,我们可以在数量上压倒海盗。”
我犹豫了一会儿,刚要把手伸过去,坐在位子上的夜皇率先一步把手伸进了夏冷的手掌中,就着他的手下了座位。
夜皇朝向我,直接拽起了我的衣袖,我趁势被他拉了起来,我们两人无视了夏冷,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经过时,我不好意思地对夏冷笑了笑,夏冷本来有些黯淡的眸子立刻闪亮了起来,追了上来伸手揽住了我的腰,任我怎么扯都扯不下,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我们所有船客都去到了甲板上,一位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头儿看向我们,眉头一皱,虎步生风地走来:“你们怎么走到船上来了?”
夏冷让我们先去找武器,然后跟这位头儿交涉了起来,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等我们各自找到了家伙回去,头儿看向我们相当的和颜悦色。
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位掌柜还围着夏冷转个不停,走进去一听,全是阿谀奉承的话。
夏冷看见我,直接将我给拽了过来,我拿的是一把匕首,他帮我调整了下握匕首的姿势,还跑去帮其他人调整了下。
等两艘海盗船相遇时,那艘船上的海盗只有三三两两的跑了出来,而夏冷已经带领着我们发出一声大喝,就算输人也不能输阵!
这一声大喝声响很大,本来还无精打采的海盗们立刻身子站直了起来,同是拿着刀枪对着我们。他们的船上陆陆续续走出了十几个海盗,稀稀拉拉的不成片。
夏冷猜的很对,船上的海盗的确很少,少的可怜。
两艘船越来越靠近,然后是互相擦肩而过,再然后是……
海盗船竟然没有抛锚放梯子劫船!
许多人站在船舱上,看着身后的海盗船越行越远,直到在视线里缩成一个小点,最后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还在那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等夏冷清朗的声音说起海盗船被我们给吓跑了,所有人才回过神来,纷纷欢呼!
我受到人们开心的情绪所感染,嘴角也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笑意。
夏冷不知何时抱紧了我,垂下了额头紧紧地与我额头相贴在了一起,我心砰砰直跳,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推不开,但说用手去锤吧,别人也就这么抱着我没有任何动作。锤貌似有些过火了,我们俩就维持着这种暧昧的氛围。
夜皇似是有些看不下去我们这腻歪的样子,硬是从我身边挤出了一条缝隙,钻进了我的身子里,我和夏冷之间夹着一个夜皇。
气氛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夏冷松开了手,俯身捏了捏夜皇的脸颊,极其自然地将他抱了起来,牵着我的手进入了船内。
我低垂着头,心还在那蹦跳个不停,真是魔怔了……
接下来的行程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我们顺利地来到了南蛮的边疆。
南蛮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热,顶着炎炎烈日,我来到了北镇的山脚下。
当时离开,北镇是一片荒土废墟,现在仅仅只是来到了山脚下,就已人山人海。
我最后问夏冷:“你确定要一直跟着我吗?我不会做你的娘子,我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夏冷给我的回应是直接抱住了我,这几日相处下来,我感觉他也摸清了我的一些习惯,我对于他那可怜巴巴地看着我的眼神抵抗不了。
现在,他也是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从来没有去过南蛮,人生地不熟的,能依靠也就只有你了。”
他伸手勾了勾我的袖子,小媳妇儿状儿地拉了拉:“就算当不成夫君,你把我当成一个仆人也好啊……我们的孩儿还小——啊!”
低头一看,夜皇面无表情地将两只脚都踩到了夏冷的一只脚背上,顶着我们两个人的视线,他还伸出脚在原地跺了跺。
夏冷闷哼了一声,夜皇才从他的脚背上跳了下来。
我低低地笑出了声,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来到了山脚最安静的一处商铺,这个商铺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李”字。
其他店铺来来往往都出入了许多人,相比起来这“李”字店铺则显得有些冷清,但看到路过的行人时不时瞥向店铺,眼里闪过一抹敬畏时,又让人觉得这家店铺不简单。
我直接踏入了李氏商行。这个商行一踏进去,瞬间让我有种秋天到了的感觉,外面一片炎热,内里一片清凉。
我扫了眼放在墙角的冰块,目不斜视地走向了掌柜坐着的地方。
商铺很冷清,只有一个掌柜坐镇,掌柜后面是一个用黄花梨打造的木柜,走前去还能闻到阵阵幽香。
在那木柜上放着的是一件件看上去价值名贵的瓷器和收藏品,是的,这是一家古董铺,里面卖着的是价值千金的古董,有瓷器有字画还有别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都说乱世收黄金,盛事收古董,现在南蛮才刚结束战乱,还处在一个相对乱的阶段,李氏这一家古董行能做起来,背后一定大有来头。
掌柜坐在一个躺椅上,手执一柄竹扇,扇着风悠悠道:“你是要换还是要当。”
我微微一笑。站定在掌柜面前,“不换也不当,双儿今日前来,是想向掌柜打听一个人。”
掌柜眉头一挑,面不改色道:“在我这里打听人价格可是很贵的,先将自己的姓名和来历报上名来。”
我朝掌柜福了福身:“双儿没有姓氏,单名就一个双字,以前曾经是北镇冰阁的双掌柜,今日前来,是想要打听一下李家公子的消息。”
掌柜脸色微沉,收起了脸上的悠闲之色,“可有信物?”
我神情一顿,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封破碎的书信。
这封信被夏侯冽撕碎过,后来又被我用水胶重新一张一张地粘了回去。
掌柜看见这封支离破碎的书信,先是脸皮轻轻一颤,看向我的眼神里闪过一抹狐疑,随后打开信封细细看了看。
仅仅只是几秒,他就肯定道:“这的确是大少爷的亲笔书信无疑。”
“你粘的不对,上面的路线图弄混乱了。我给你重新拿一封路线图,你要多少件衣服?”
衣服?这是什么东西?
我在心底沉吟着,没敢多问,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到了某种禁忌。
毕竟中央王朝是一个神秘无比的地方,这封书信上的路线图若是流传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会掀起一份腥风血雨。
李宁晋给我的,就是去往中央王朝的路线图!
我低垂着头回道:“三套,我还有两个奴仆。”
掌柜没有多说,将书信给拿走进入了铺子里,不一会儿,他就给我拿来了三套黑漆漆的衣服来,用布包裹着。
我心里一直保持着警惕,眼角的余光瞄着掌柜的动作,那张路线图是从他桌子里的一个格子中拿出来的。
他动作有些随意,直接将路线图给放在了布包里,折也不折一下。
接过布包,我弯着腰躬身向他道了一声谢,然后转身离开了李氏商行。
一出去,就看见夜皇和李宁晋站在李氏商行的门口,他们身旁都围着几个人,那几个人看样子凶神恶煞,一片凶光地看着他们俩。
我一出去,那几个人看了我一眼,倒是纷纷走掉了。
我走向他们,低声询问:“你们没事吧?”
夏冷摇了摇头,头上戴着的青色纶巾也跟着晃荡了起来,悠悠道:“没事,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不会做出当众殴打我的事情。”
“唉,南蛮就是好啊,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可亲切了,之前走路遇见了几位姑娘,都朝着我挥手的帕子呢,你看,多热情的国家啊。”
我前进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们朝你挥帕子了?那你有没有回应啊?”
夏冷叹了口气,“我对她们笑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触犯了这里什么忌讳,我一对她们笑,她们就脸色一变,一句话也不说,拼命地朝我扔帕子!”
“还好那帕子是轻的,一来扔的准头不行,扔不到我面前;二来就算扔到了身上了也不会疼,帕子扔过来就像在下一场帕子雨,吓得我赶紧跑走了。”
没想我只是去了一趟李氏商行,夏冷就遇到了这么有趣的事,我上下打量了夏冷几眼,夏冷的确有让南蛮姑娘喜欢的外在条件。
他身材高挑不输于南蛮男人,更重要的是,模样斯文皮肤白净,一下就将皮肤黝黑的南蛮男人给区分了开来。
要是我是南蛮的女子,想来也是会被这与众不同的男子给吸引。
我转过身子,慢条斯理道:“躲什么躲啊,下次有帕子扔到你身上你就伸手去接呗,接的越多越好,姬妾成群还能享齐人之福呢。”
不一会儿,夏冷惊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为什么接了帕子就能姬妾成群了?”
夜皇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跟在了我身后,没有看向夏冷,嘴里冷冷地吐了两个字:“蠢货。”
我牵着夜皇的手,走去了驿站,好一会儿,夏冷才跑过来追上我们,一个劲儿地嚷嚷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吵吵闹闹,我们只是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来到了南蛮另一处边缘地方,被当地人称为塔克沙漠。
塔克沙漠被南蛮人又称之为死亡沙漠,由此可见塔克沙漠的恐怖。
送走了车夫,我带着夏冷夜皇往前走了几十步,视线里再也没有出现一个人影时,我才将从怀里掏出了两份地图。
一份,是李氏商行的掌柜给我的,一份,是我自己拼凑起来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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