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两份地图,我神情严肃了起来:“这两份地图,一份是真的,一份是假的,你们过来看看,要选哪一份。”
掌柜当时的神情动作一直让我很怀疑,好歹是去向中央王朝的地图,他当时给我的未免太过随意了。
只是我也猜不准这个掌柜是不是从中央王朝过来的,如果是从那地方过来的人,对于中央王朝的一切估计见怪不怪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份地图,仅此而已。
两张地图在夜皇和夏冷手中轮番看了看,夜皇没有多说,看完之后就伸手指向了书信上画着的地图。
他这幅姿态,让我不由怀疑夜皇可能也是中央王朝的人。
夜皇很小,但他的血能够解毒,一眼就能看出我中毒了,如此神奇的本领,纵观我认识的国家中,只有神秘莫测的中央王朝能够培养出来。
我将目光看向了夏冷,比起夜皇,夏冷的反应则要正常多了。
他细细端详着两份地图,时不时问我这两幅地图的来历,夏冷最后选择了掌柜给的那份地图。
理由很简单,他道:“我看那家商行挺特别的,听你说里面竟然是卖古董的,这就奇怪了,越国比南蛮还要更加太平盛世,但很少人玩的起古董。”
“南蛮比越国要乱,也要小,各种条件都比不上越国。当然,南蛮的战乱结束了,有人开古董店也不出奇,只是这古董店竟然是开在一个穷乡僻野的山脚下,这就很特别了。”
夏冷推测了一番:“开这家古董店的人在南蛮里背景绝对不一般,想来也非富即贵,所以我觉得他们不会骗你,不,应该说是——”
夏冷话语一顿:“他们不屑骗你才对。”
我有些明白夏冷的意思。
欺骗和竞争只有同是对手才会产生,如果你是一个伟岸的人类,有必要去欺骗地上的一只蝼蚁吗?
因为两者层次相差太多,别人还不屑对一个蝼蚁说谎。
想到这里。我心微微有些不舒服,但这抹异样很快就被我给压了下去。
我接过夏冷递过来的地图,两张互相对比着,刚开始的出发路线都一样,就是在中途的时候产生了一些变化,一个往右走,一个往左走。
我抿了抿唇,抬头看了看夜皇和夏冷,他们俩也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有一瞬间我忽然感觉他们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人的眼睛。
我心重重一跳,仔仔细细地看过去时,之前划过的那抹异样感觉又消失了。
蹙眉间,夏冷的声音传来:“反正地图前面不是有一段路都是相同的吗,我们先走过去看看,去到了那里在来做决定。”
我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跑去沙漠边缘处买了好几壶水,一些干粮和一只骆驼,我们就此上路了。
中午时分,我在整片沙漠中唯一能看见的一颗仙人掌旁坐了下来,掏出了怀中的干粮啃了啃,就着水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夏冷和夜皇去向了别的地方,我的视线完全看不见他们在哪里。
可能是男人天生的认路感比女人的要好吧,一走进沙漠,我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了。
手上牵着的骆驼发出了几丝叫声,看样子似是饿了,我站起身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等将手中的干粮小口小口地吃完后,才从骆驼背着的行囊中拿出了一捆干草给它喂食。
骆驼细细咀嚼着干草,等它吃完,夏冷和夜皇也从别处地方赶了回来。
他们指向了一个地方,三人外加一头骆驼,再一次踏上了旅程。
我亲眼看见太阳在我面前落下,火红的耀日将天边全都染成一片红艳,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着云朵。
沙漠温差极大,太阳一落,冰冷的温度覆盖了之前的炎热。
风夹杂着砂砾刮到皮肤上,就像是一把把刀子刺过来,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骨头里,痒得我全身火热了起来。
我好想伸手去挠,却不得不抑制自己的动作,这样对抗下来,我反倒出了一身热汗。
夏冷搭起了一顶帐篷,我赶紧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夜皇和他也钻了进来。
夏冷长手一伸,就将我和夜皇给抱在怀里。
天气冷的厉害,我已经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只想要往热的怀里钻,夜皇也不知是不是如此,对于夏冷的怀抱并不排斥。
我取暖的时候,忽然想到了骆驼,便问他们:“外面的骆驼会不会有事?”
骆驼还是夏冷和夜皇要求买的,如果不是他们提起,我也根本不会想要买。
结果证明,在沙漠这种地方,一只骆驼可以抵好几个人。
夏冷还没说话,夜皇就回答了我的问题:“你放心吧,它比人还要适合在沙漠里生存,不用担心它。”
我点了点头,温度冷得我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我却是被热醒的,睁眼一看,夏冷和夜皇已经不在帐篷里了。
沙漠水源紧缺,我随意地揉了揉脸就跑出了帐篷,他们两人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一出来,只要把帐篷一收就能上路。
三天后,我们来到了两张地图的分岔路口。
一条往左,一条往右,我犹豫了许久,左边和右边都走了一段,最终选择了往右边去,这条方向是掌柜所给的地图画出来的方向。
原因是我在那边看到了一颗绿色的仙人掌,这是我从刚进来沙漠时看到的一株植物后,第二次看到的植物。
骆驼上背着的水一天天在减少,如果再找不到新的水源,只需要三天,我们的水就会全都喝光。
有植物在的地方就会有水,不然植物怎么生存下来?
抱着这个想法,我毅然踏上了右边的沙漠。
夏冷和夜皇知道我的决定后没有多说,默默无闻地跟在我身后。
只是行走了两天后,我还找不到任何一处水源,这让我不由心急起来。
要不是路上时不时能看到一些绿色植物,我都要暴走了。
在这种地方生气是最不值得,气坏了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只有坏处。
可能是察觉我的心情很糟糕,夜皇和夏冷不停地找我聊天,希望能缓解我焦急的心情。
这让我不由心疼起了他们,他们一天只喝一次水,可我身体不行,必须得喝三次水才能维持体力,可以说是他们大部分都将水让给了我喝。
我咬了咬唇,心事越积越重。
在水源彻底喝完的第三天夜里,我开始想着自己一意孤行要去中央王朝,到底对不对……
怔愣间,夏冷忽然抬起头来,伸手抚摸着我的脑袋,声音干哑粗糙:“怎么还不睡,是觉得很冷吗?”
他边说边拉着我的身子往他怀里挤,眼眶一下变得热了起来,我瞪大着眼睛,现在已经没水喝了,可不能消耗身体里仅存不多的水分。
“夏冷。”我同样声音干哑地开口,“你会不会后悔,后悔跟我一起来南蛮了?”
夏冷理直气壮道:“我是过来追媳妇的,为什么要后悔。”
我微微有些无语,低声呵斥了他一句:“我不是你的媳妇,我不喜欢你。”
夏冷又说出了他的经典语录:“我娘说了,不喜欢没关系,只要脱光衣服给——”
我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瞪了他一眼。
夏冷耸了耸肩,忽然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我心里刚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感觉到掌心一片湿润,我眼睛一瞪。
夏冷眼眸微弯,那双干净澄澈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惊愣之间,我恍然地将他看成了夏侯冽……
心里闪过一抹刺痛,每当想起夏侯冽,无论是提起他的名字还是想起他的音容相貌,我都会感到难受。
胸口闷闷的,涩涩的,一切都回不去了,在我知道全部真相的那一刻……
回过神来,夏冷的脸忽然离我很近,近得彼此的鼻息都能互相打在对方的脸上,我看着他澄澈的双眼,只需要轻轻地弯弯脑袋,就可以——
“砰!”的一声,夏冷陡然被我推了开来,一时不察摔倒在了地上,连着他怀里的夜皇也摔在了地上。
我躲闪着他们的目光,别过头去道:“我去看看有没有天亮。”
肯定是没有天亮的……沙漠的天气无比准时,天一大亮就会热,中午是强热,晚上则是冷如寒霜。
走出了帐篷,冷风刺骨刮来,还有些迷离不清的神志一下子被这阵风给吹醒了。
沙漠的夜晚不是外边的夜晚那样一片漆黑,天穹泛起的是深邃的蓝,在这天色下能够音乐看到路上的事物。
欣赏了一会儿夜景,我刚要转身走入帐篷时,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不远处的绿色植物,眉头微蹙,感觉植物晃荡的有些不对劲。
一路走来,这条道路时不时都会冒出一颗绿色植物,让我一直相信不远处的某个地方会有一处绿洲,只是我寻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所谓的绿洲。
冒着冷冽寒风,我裹紧了身上穿着的布,走向了植物。
夏冷和夜皇等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高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朝着他们挥了挥手,“我在这里!”
见夏冷和夜皇也跟着走过来,我低垂着头,将目光放在了绿色的仙人掌上。
又是一阵大风吹来,仙人掌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给人的感觉有些飘。
我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往仙人掌没有刺的地方戳了戳,下一秒,仙人掌竟然被我戳倒在了地上!这不科学!
我感觉自己并没有太过用力,只是正常地戳了戳而已。
心脏砰砰直跳,脑海里思绪一片纷乱,我伸手向倒在地上的仙人掌摸去,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冷及时走过来抓住了我的手,低声道:“不能碰!它们会刺伤你的手指。有的刺上面还有毒素。”
我死死地盯着这株倒在地上的仙人掌,没有说话。
夏冷见此,将我给拉了起来,腿轻轻地一踢,仙人掌就被轻而易举地给踢了出去。
我这时也真正看清楚了仙人掌的根部,它的根部完全失水萎缩了!
我身子一颤,有些站立不稳了起来,喃喃道:“不、不会这样的……”
转过身子,我踉踉跄跄地往另外一颗仙人掌走去,学着夏冷的样子轻轻一踢,这颗仙人掌同样轻飘飘地被我踢了出去,它的根部同样是萎缩的!
我摇着头,不相信所看到的一切,我被骗了,被这些绿色植株给骗了!
它们早就死掉了,失去水分死掉了!
之所以还会伫立在沙漠中,不过是沙子将它们稳固了起来。
这条道路没有水源,就连仙人掌这种耐干旱的植物都枯萎了,我们还能撑多久?
我狠狠闭上了眼睛,抬起手用力按住了眼皮,程沁,你能想到办法的,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不要慌,不要哭……
夏冷和夜皇走到我身边,夏冷轻轻拥着我,夜皇将身子靠在了我的腿边。
夏冷轻声道:“程沁,不用灰心,没准我们明天就能找到绿洲了呢,天无绝人之路。”
夜皇忽然出声:“还有一只骆驼。”
我愣了愣,夜皇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真的没有水喝,就只能杀骆驼取水了……
转身看了看绑在帐篷旁骆驼,我们一群人中它是负担最重最辛苦的,如果明天我们找不到水源,我们就要把它给杀了……
心里划过一抹不忍,几天相处下来,我都把这条骆驼看作是我的同伴,并不愿意杀了它。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渴死……
思绪怔愣间,太阳遥遥从天边升起,颜色瑰丽绚烂,却照不开我内心的阴影。
夜皇在骆驼背着的行囊里翻找出了几件衣服,问我:“这是什么?”
我看过去,眉头一皱:“这是别人给我的。”
夏冷走过去将衣服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是不是给你地图的那人给的?”
我点了点头。
沉吟了一会儿,夏冷果断道:“那我们就换上去试一试。”
黑衣很紧,看着只是小小的一团,但展开来却是很大一件,我换好出来,发现这衣服有弹性,穿上去意外的合身,就是身体绷得很紧。
原本我还担心夜皇穿上去并不合身,结果夜皇穿在了身上刚刚好。
黑衣外面套着白色的裹布,我们三人外加一匹骆驼,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从穿上了这件黑色衣服后,我感觉身体里那股干渴缓解了不少,就算在炎炎烈日之下,我也没出多少汗。
这很不正常,我在心里想着,眉头紧皱,是这件衣服的问题,还是别的原因?
衣服是有用,但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水的我们,不可能单靠一件衣服解决干渴问题,中午时分,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我们还是将骆驼给牵在身边。
我的手刚一触碰到它的脑袋,一直很温顺的骆驼忽然暴躁了起来!
它身体剧烈晃荡着,身上的负重随着它的动作全被甩在了地上,我听到了骆驼的嘶鸣,在它的叫声中,我竟然感觉到它似乎有些害怕……
夏冷跳在了骆驼身上,想要将忽然暴躁的骆驼给制住,没想却差点被骆驼给压扁!
骆驼发狂地甩开了我们,拼命地朝远处跑,仿佛后面有什么魔鬼在追着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干哑开口,“难道是它感觉到我们要把它给杀了,所以才——”
“呼——”一阵猛烈的大风从后面吹来,掀起了地上无数砂砾,我话还没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嘴巴,立刻用布掩鼻,防止砂砾灌入到我的口腔之中。
突如其来的大风差点让我摔倒在了地上,还是夏冷及时抓住了我,帮我稳住身子。
我一站定,立刻往后看去,眼里瞳孔骤然一缩——
远处,一道黄色的恍如遮天蔽日的沙尘袭来,将湛蓝的天空分割成了两面,一面是干净的蓝色,一面是浑浊的黄色。
这是沙尘暴!
风刮得越来越猛烈,沙尘暴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朝着我们这边席来,风沙迷得我就快要睁不开眼睛。
怪不得骆驼这么暴躁,原来它是看见了这沙尘暴,知道有危险!
我看了看周围,苦笑了一声,四周全是一望无垠的沙漠,现在要逃已经来不及了,没有建筑物,我们是抵挡不了沙尘的。
夏冷反应过来,赶紧蹲下身子翻找着被骆驼甩下的行囊,很快就找到了一条绳子。
他动作迅速地拿起绳子在我们身上绕圈,风呼呼地刮,他大声开口:“我们必须得绑在一起,否则等一下会被风吹散的!”
心脏砰砰直跳,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天灾难躲,没想到头来我竟然是输给了天灾。
夏冷将我们给绑好,我们三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沙尘暴越来越近,我眼前全是一片黄色,风很猛烈,吹得我身子摇摇欲坠,夏冷的面容在沙尘里若隐若现。
我忽然伸出一只手摸向了他的脸颊,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我将嘴唇覆了上去。
谢谢你,在我生命中最危险的那一刻,在我可能就要死去的时候,还能让我看见你。
我爱你,夏侯冽。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不清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感觉身体很疲惫,异常的疲惫,仿佛在经历着一场漫无目的的漂流。
我害怕着,颤抖着,但身边一直有股温暖陪伴着我,如血液般在我身体里流淌,在我就要放弃这场漫无目的地漂流时,及时给予我信心。
再然后,我仿佛感觉到一束阳光仿佛照在了我的脸上,我睁开了眼睛,梦醒了。
印入眼帘不再是望无边际的沙漠,而是一处塞满着各种垃圾的废墟。
一股恶臭从鼻尖传来,我赶紧用手将身上的垃圾扫去,刚想站起来,就感觉身体一片沉重,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
我低头看了看,在自己的腰间看到了一条绳子,绳子?!
记忆排山倒海般地向我涌来,我有些恍神,喃喃开口:“夜皇,夏冷……”
用力将绳子给拔出,不远处有垃圾翻滚了一下,我赶紧跑到那片垃圾堆里用手迅速刨着,不一会儿,一位清秀文弱的书生出现在我眼前。
我将身子趴在了夏冷身上。几乎要喜极而泣!
伸手拍了拍夏冷,“夏冷,你醒醒,你快点醒醒……”
夏冷咳嗽了几下,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不一会儿,他大叫了一声:“娘子,我们没有死啊!”
因为夏冷的动作,他旁边的垃圾堆也跟着翻滚了几下,我来不及纠正夏冷的错句,赶紧走过去将那片的垃圾给刨开,不一会儿,夜皇出现在我的眼里。
我们都没有事,在那场异常汹涌的沙尘暴中,我们都活了下来!
眼眶莫名一热,这一次我再也没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我们三人簇拥在一起,还在为活下来而兴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几道不屑的笑声。
“哈哈,你们看,一群乡巴佬。真是没见过大场面,我赌一两银子,他们绝对是来到中央王朝而开心。”
“赌什么赌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乡下人就是乡下人,碰到大事就咋呼咋呼地不知所措。”
“啧,你看他们的样子,好落魄啊,身上穿的是什么,竟然是一身黑!真是难看。难道他们以为来到中央王朝的时候是夜晚,穿一身黑衣服好让他们打家劫舍吗?”
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群衣着和越国差不多的人,半是好奇半是厌恶地看向我。
我喉咙动了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没想那群人忽然散了开来,紧接着一盆冰凉的水从我面上袭来。
“刷——”的一声,我们三人全被淋了个正着,水泼来的冲劲很大,把我脑袋撞得一时间有些疼。
淋我们水的是一个大娘,正骂咧咧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范围是我负责的吗?怎么,你们是想要淘货吗?”
“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这是我的地盘,别想从我手指头里偷出半分东西,上流阶级的东西不是你们用得起的!”
大娘骂完之后,才将目光看向了垃圾堆,看到了我们,她就如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呦,你们怎么会在垃圾堆里,这是干啥子呦?”大娘皱眉问道,忽然目露凶光地看着我们:“你们该不会特意跑去里面搜刮东西,跟我抢食的吧?”
“大娘!她们全都是一群乡巴佬!”人群里有一个人大声喊道。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
大娘闻言,脸色稍稍缓了一下,边走向我们边道:“我管你们是不是外来人,这片地方是我的地盘,你们不要留在这里。”
我扫视了垃圾堆一圈,刚刚太过着急所以没有看仔细,这片地方虽然散发着一股恶臭,但垃圾却很少,大部分都是各种鞋子、衣服、头饰……
眼角的余光偶然一瞄,我还看到了一条水头极好的金簪,但它此时却是这片“垃圾堆”里的一员。
这是什么垃圾堆啊,看着更像是二手物品交易场……
身子被大娘给拉了起来,她的力道很大,一下子就把我的手给拉疼了,“走走走,你们不要待在这里……”
我看了看刚刚被她牵过的手腕,一圈红痕异常的清晰刺目。
我抿了抿唇,觉得这位大娘比别的人好,起码她没有嘲笑我们,便抱着一丝希冀问:
“这位大娘,能够给我们一口水喝吗,我们刚来到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大娘扫了我一眼,“干净的水已经没有了,只有马儿才喝的水,我还没拿去喂马,你要喝吗?”
我立刻点了点头,身体干渴的厉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脱水晕厥了,只要有水喝,还管这水是给谁喝的?
大娘看我点头,利索地将腰上挂着的水囊拿下来递给了我。“先待一边去,喝完了还给我。”
我接过水囊,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滴水在自己的掌心中,水质看上去很干净,放在嘴边尝了一口,微甜。
我眼睛一亮,立刻将水囊递给了夜皇。
夜皇抿着唇,与我注视了片刻,才将水囊接过喝了几口,又递给了我,意思很明显,让我喝。
我看了看夏冷,夏冷朝我点了点头,干哑道:“你先喝。”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拿起水囊仰头喝了起来,渴了太久,怎么喝也喝不够。
耳边再次传来一些人的窃笑声:“果然是下等国家来的下等人,喝马水都喝得这么开心。”
“别说,这还算抬举她们了,刚开始来。他们明明是连马都不如。”
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水囊从嘴上移开,强行压下将水囊里的水全都喝完的贪恋,将水囊狠狠地塞到夏冷手中,“轮到你喝了。”
声音终于不在那么干哑了,谢天谢地,我真怕嗓子被破坏了,从此以后说话都是哑哑的。
夏冷没喝几口水,人群又再次自动空出了一条路,我警惕地看着它们,难道又要被人泼一盆水?
这次迎来的不是水,而是人。
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出现在我面前,领头的那人倒是没有穿盔甲,而是穿着一身看上去非常不凡的青色儒服。
那人眉头一皱,目光锐利地扫了我们好几眼,问:“你们是今天才刚到中央王朝来的?”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手拉紧夏冷和夜皇。
这个人应该身份不凡,见我没有回话,刚要问些什么,人群里就有好几道谄媚的声音响起:
“牧晨大人,他们的确是刚刚才来的,早上边境刮来了一道沙尘暴,被保护结界给挡住了。沙尘暴走后,那片在外围的垃圾堆就多出了这三个人来。”
“是啊是啊!小民亲眼所见,他们是从沙尘暴里甩出来的,绝无半分欺瞒!”
“我也看到了,是真的。”……
我低垂着头,心里有些耻辱,这个时候的我们,就像一件摆在站台上被人肆意批判的货物。
牧晨脸色微微缓了缓,沉声道:“你们别担心,我并没有恶意,你们当中,有人认识一位名叫双儿的姑娘?”
我眼皮一跳,抬头看向他:“你找她有什么事情?”
牧晨意味深长道:“我们的少主在找她。”
我眉头一皱,之前李宁晋跟我说过,想要知道他的具体行踪,就去山脚下的李氏商行询问,当时我就在想,李氏商行应该是能和李宁晋联系的。
而李宁晋现在一看,明显就是中央王朝的人……
我试探地问道:“你们的少主,是不是姓李,唤作宁晋?”
牧晨眼眸微闪,朝我躬了躬身,挥了挥袖子指向空出的道路:“看来您就是双儿姑娘了,双儿姑娘,我们少主有请。”
我盯着地面,咬着唇,不知要不要迈出去。
迈出这一步,就意味着我和李宁晋脱不开关系了,也就意味着,我可能会受制于人……
抬头扫了在场所有人一圈,他们纷纷目光闪烁地看着我,眼里的光芒全是我看不懂的算计。
我闭上眼睛狠吸了一口气,随后眼睛睁开,双眸一片锐利,迈出了脚步!
自从这个叫做牧晨的人找上了我,我就已经和李宁晋脱不开关系了。
李宁晋并不在这个州县上,牧晨只是让我在城主府里修整了一番,就马不停蹄地带我离开了州县。
身旁夜皇和夏冷一直跟随着我,牧晨问起,我就说这两个人都是我的仆人,以防节外生枝。
坐在轿子上,我感受不到半分晃荡,惊讶地看着外面的漫天黄沙化为了一道光影,从我眼前飞逝而过,视线所触及的东西全都被拉长了起来。
我放开了帘子,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刚才所看到的光影,全是因为我乘坐的轿子速度太快,所以造成了这种现象。
而我乘着的轿子,是被两个据说轻功才刚入门的武夫抬起的。
我看了看手中的书,只有来到了中央王朝,才知道原来这时一个一个王朝与宗派林立的国度!
上一世我看过武侠片里的场景,在中央王朝全都实现了,我不由有些恍神地想,在这神奇的国家,我中的毒会不会有救了……
我们降落的地方只是中央王朝触及之处的一个偏僻角落,牧晨在我上轿子前,给了我几颗辟谷丹和几本书。
辟谷丹能当做饭吃,一颗能顶一天,那几本书介绍的则是中央王朝的概况。
中央王朝有五十二个州县,每一个州县都有被漫天黄沙阻隔了起来,想要跨州县,就得拥有一定武力。
我垂了垂眼眸,看向了身旁的夜皇和夏冷,他们自从来到了中央王朝后,纷纷少言寡语了起来,我同样也很少说话了。
面对新奇的事物,除了兴奋之外,随之涌来的是深深的害怕与恐惧。
我闭上了眼睛,藏在袖间的手不由自主地搅了起来……还有一件藏在心底的事,在到达目的地之后,也该做个了断……
我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夏冷,忽然希望轿子能够跑慢一点,时间在过得慢一点。
三天后,一行人到达了宁州。
李宁晋在宁州的隔壁州县锦州,只需要半天路程就能赶到。
在宁州修整的时候,我对牧晨说想要在这里住一晚,赶路了几天都是在轿子上睡着的,浑身都不舒服。
牧晨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可以,怕我烦闷,他还特意找了一个丫鬟带我出去逛逛。了解一下当地的名族风情。
我想要夜皇和夏冷一起去,不过他们都表示要在客栈里休息,我只有和丫鬟一起逛坊市。
不同一个国家,所用的交流货币不一样是正常的,庆幸的是中央王用的也是金子和银子,但不幸的是我身上一分银两都没有。
我在坊市里好奇地左顾右盼,这里卖的装饰品样式很多,隐隐有现代的风采。
我停在了一个摊位上,对着一支镶嵌着镂空玫瑰花的金簪有些愣神,上一世,我有过类似这样的金簪,是奶奶传下来给我的。
但后来出来打工,我什么都没堤防,身上拿着的这只金簪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被人顺走了,为此我还伤心了好久。
之后等我打工赚到了钱,就算是上网找,也找不到和金簪一模一样的样式。
“哎,你看看,那一群人是不是万毒宗的弟子?”两个同样在小摊上看簪子的娇俏女子轻声讨论了起来。
“一看就知道是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只毒物,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典型的万毒宗弟子啊。”
我心一跳,不由抬头看过去,就见不远处,一群穿着暗色服装的人站在一家店铺面前,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条毒物,有的是蛇,有的是蜈蚣,有的是蝎子……
这些毒物都很温顺地趴在他们的肩膀上,或者又很活泼地在他们衣服上钻来钻去,我心微微一紧,这一幕场景真是熟悉。
是的,我记起来了……夏侯冽在船上给我看那些毒物时,那些毒物对他就像这些人的毒物那样,服帖又温顺。
耳边继续飘来那两个女子议论声:“万毒宗也是可怜,大师兄修炼的功法出了些问题,每隔一段日子就会万毒齐发,现在都靠万毒宗的长老压制着,听说连长老都束手无策了。”
“我听过他们的大师兄,天生冰心冷酷无情,最适合练万毒宗的功法了,不过一个大师兄,没必要让万毒宗的弟子倾巢而出找人吧?”另一位女子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内部消息,万毒宗的毒子走丢了。”
“什么!”另一位女子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立刻被身旁的人用手给捂住了。
接下来的我全听不到了,因为这两人已经慌慌张张地走掉了。
我深深地看了万毒宗那群人一眼,也转身离去。
夜幕降临,我走出了客栈,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抬头看着宁州的天空。
这里的夜晚有许多星星,就像是在南蛮的夜晚,银白耀眼的星河犹如一道长虹划过,美丽的让人窒息。
不在仰头看了星星多久,夏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清朗又干净:“娘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转过头看向夏冷,静默不语,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的,在夏冷在客栈里浑身湿漉漉地蹲在我房门那时,我就该想到了。
那委屈可怜的眼神,我曾经在一个男子身上也见到过,虽然他只对我撒娇那么一次。但我却一直记在了心底。
夏冷和他撒娇的模样,简直是一模一样……
是我心里不愿相信,所以一直逃避着,让他跟着,在心底不断重复着他不是他。
只是坐水路去南蛮的时候,途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无法催眠自己,他们太过像了……
就算换了一种性格,换了一种外貌,但身上的气质和魅力,是深入骨髓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
夏冷的临危不惧,夏冷的足智多谋,夏冷的领袖魅力……都无不在向那人靠拢!
夏冷,就是夏侯冽!
“娘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你面前,你竟然无视了我,我真是伤心呐。”
夏冷低垂着头,眉头都纠在了一起,用那可怜的小眼神看着我。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手用力攥紧,逼迫自己狠下心来!
“夏侯冽,万毒宗的大师兄,你该回去了。”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夏冷脸上的神情出现半分迟滞,随即吊儿郎当道:“娘子,我是夏冷,你说的夏侯冽是谁?”
他拽起了我的衣角,小媳妇儿状地拉了拉,委屈开口:“娘子,你可不能见异思迁啊……”
我眼眶陡然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迅速在眼里凝聚了起来。
“夏侯冽,你不用再骗我了,你演技很过关,但你的脸太假了,我早就知道这幅面容不是你真正的面容。”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沙哑又坚定:“夏侯冽,我已经安全到达了中央王朝,明日,我就会投向李宁晋的怀抱,我会幸福的,你大可放下心来了。”
“你一路护着我,从京城护到了边疆,又从边疆护到了南蛮,从南蛮护到了我去中央王朝,我很感激你。”
我哽咽了一声,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了起来。
“夏侯冽,你走吧,回去做你的越国君王,你不要对我有所愧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不是被逼的,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要你的可怜,不要你的愧疚!”
“我已经安全了,靠着别人,在这里我能安居乐业,你可以放心了,可以安心地放我离开了。”
真是的,哭得眼睛全都看不见了……我想用手去抹掉眼里的泪,却发现自己紧张的浑身僵硬,动一个手指头都万分艰难。
模糊的视线中,我隐隐看见了眼前男子转过了身,一点点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是过了一瞬,我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身子无力地蹲在了地上,我将头埋在腿边默默地哭着。
好难过,心仿佛被狠狠地剜下一大块,这一次,是真的和他说再见了。
“砰!砰!砰!”耳边忽然传来几声巨响,我忍不住抬头往天上看,一朵朵绚丽得花火从我眼前绽放,把我难过的思绪一时压了下来。
忽然,我脸上神情一僵,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缓慢地朝我踱步而来。
他嘴角噙着抹清浅的笑意,眼眸一片晦暗幽深,面容如刀削般俊朗英挺。
当他认真注视着我的时候,我整个人,包括自己的心,都仿佛迷失了。
我看着他的步伐缓慢又坚定,最后站定到我面前。
我仰头看着他,天上漂亮的花火成为了他的背景,衬得他清俊的不似在人间。
我哽着声音问:“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走吗。你走啊,不要回头,一直走!”
夏侯冽蹲下身子,将我抱在了怀里,声音轻柔地问:“你喜欢这场花火吗?”
我别过头去,口是心非:“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好看。”
“可是我很喜欢。”他淡淡开口,我能感觉他落在我脸上的目光一定很专注,烫得我脸不由红了起来。
他就这么拥着我,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走啊,你为什么不走,难道你要我亲手死在你手中吗?我走了,你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的美人都有,你会渐渐把我忘记,这样大家都能活下来了。”
夏侯冽将我的头扭了过来,我被迫看着他,眼里全是他一个人
只听他轻轻道:“世上女子千千万万,但只有一个女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只有一个女子,会愿意接受我风光背后的不堪;也只有一个女子,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成全我。”
“这个女子只有一个,她的名字叫做媚烟。”
夏侯冽神情专注地看着我,嘴角轻勾,笑容如冰山消融大地回春般的温暖。
“我不走了,媚烟,我好像从来都没告诉你,我爱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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