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潋与步清风是一同回来的,脸色相当难看,却在踏入映华宫的一瞬,不约而同地恢复了平日的神色。
云渺渺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悠然自得的霓旌,她正捧着一碟糕点,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步清风刚想唤声“师妹”,就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你为何还在?”
霓旌咽下嘴里的点心,笑盈盈地摊了摊手:“不是说了我要住下么?”
“你!……”步清风忽然想起这其中的辈分,咬咬牙忍气吞声,“魔族怎么久居仙门重地?”
闻言,她唔了一唔。
“原本是想着昨日吃完饭就该走了……”
她暗暗瞥了长潋一眼。
“不过我突然改主意了,我家尊上脾气不大好,还是再多等几日,待他消消火我再去陪个不是。”
对此,长潋也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师父都没说什么,步清风也不再多言。
“师父,师兄,那两个蓬莱弟子……可有下落?”云渺渺问道。
长潋一怔:“你都听说了?”
她点点头:“昨日本有一事要同师父禀明,只是……”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霓旌一眼,继续道。
“……不想拖到了今晨,起身时师父和师兄都下山去了,我下山一趟,便都听说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山下如今议论成什么样,长潋和步清风却是晓得的。
“突然出了这等事,大家难免惊慌,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信你不曾做过。”步清风毅然宽慰道。
长潋亦对她点了点头:“一日不曾找到那二人,山下的状况恐难平息,你这几日且待在映华宫,无事莫要下山。”
云渺渺面色忽沉:“师父,徒儿要同您说的,正与此事有关。”
她将在余音阁附近撞见邪祟一事的始末细细同他二人说了一遍,也将三危镇中的遭遇与之连系起来,还真有几分蹊跷。
步清风是与她一同去三危山的,虽不曾亲眼见过作乱的妖邪生得何等面貌,但不惜将整座镇子的百姓作为活祭,让三危镇化为人间地狱的妖邪何其歹毒,若此事与它有关,只怕不妙。
不过自三危镇的事之后,他也曾怀疑过是魔族监守自盗,蛊惑人心,且这会儿,明明就有个魔族闯入映华宫,不知有何目的。
他下意识地朝霓旌看去。
她昨夜的行踪,只怕无人知晓吧……
霓旌觉察到他的视线,忽而一笑:“怎么,觉得是我干的?”
问的是步清风,看的却是长潋。
方才被云渺渺怀疑时好像没什么可气的,横竖魔族招人诟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确有其事亦或是遭人误解,她都无所谓,但这一刻,她却想看看长潋会作何反应。
沉默良久,终于等到他开口问一句。
“你昨夜离开偏殿后,可还在主峰?”
闻言,霓旌嗤笑一声,似是早有预料,有似是有些失望。
叹了口气,答道:“若我说昨夜我一直在你屋顶上坐着,你信吗?”
长潋一僵。
于是,她莞尔一笑,轻飘飘地道了句:“不信啊,那就算了。”
四下忽然陷入说不出的尴尬,步清风皱起了眉:“人命关天,蓬莱那边也心急如焚,已有不少人怀疑到渺渺头上,她从魔界回来后,那些闲言碎语还未平息,又添一波乱子,虽说没有证据胡乱怀疑是有不妥之处,但查明此事,将人寻回才最要紧,还望……还望师姐据实以答。”
他忽然对她作了一揖,一改方才的口气,多了几分敬意。
无论她如今是魔族还是凡人,她曾是天虞山掌门弟子一事却是得了长潋亲口承认的,他费神说服自己,一码归一码,眼下也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
霓旌起初有一丝惊讶,旋即露出一抹笑意:“你这小子脾气倒是好,说句实话也无妨,你们信不信,就与我无关了。”
她顿了顿,看向云渺渺。
“我来天虞山的确是有目的的,你离开崇吾宫后,药便会断,我好歹是习医之人,自己照顾的病人,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至于其他的……暂且算不上事儿,我也没闲工夫绑什么蓬莱弟子,你在竹林里看到的妖邪,还有三危镇遇上的那只,恐怕是同一个,此事与我与尊上无关,你既然亲眼见过应当晓得,那孽障原本是冲着尊上去的。”
此话一出,云渺渺陷入了沉默。
“渺渺,她说得可是真的?”步清风追问。
云渺渺点了点头,似是想起来了:“确然如此,当日那邪祟还变作我的模样,意在对魔尊下杀手。”
闻言,长潋皱起了眉:“有人盯上了重黎?”
“恐怕是的。”她道,“暂且不知是什么妖孽,但手段极为残忍,怕是来者不善。”
通晓虚梦千年,还意在取重黎性命的妖邪……
长潋陷入了沉思。
“昨日那东西可还有别人看见?”
云渺渺摇摇头:“事发突然,只有徒儿一人追过去,可惜跟丢了,而今也不知其去向。”
步清风难以置信:“天虞山一直受天地灵泽庇护,还有师父亲手布下的驱邪法阵,山门处也有天一镜镇妖,怎么会……”
说着,他下意识地看向霓旌。
没记错的话,这位进来的时候,也是坦荡磊落至极……
“别把我跟别的妖邪混为一谈啊。”霓旌不以为然,抬手一挥,九思应召而出,刹那间清光流转,哪里像是一个魔族所使的法器。
她笑道:“九思能掩藏气息,且我出入天虞山,自有门路,犯不上傻乎乎地从山门进来。但世上只此一把,丫头瞧见的妖物是如何混进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师妹已经瞧见了妖邪混入,可要告知二位长老,尽快将其抓住?”步清风道。
长潋权衡片刻,摇摇头:“先莫要打草惊蛇,它既然能躲过驱邪大阵和天一镜的震慑,想必不是寻常妖物,贸然将事情闹大,只会令人心惶惶,更难将其逼出来。”
云渺渺亦是如此想的:“那两个蓬莱弟子至今生死未卜,兴许还活着,若是逼急了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且眼下还不知其目的何在,它既然还在躲躲藏藏,想必尚且不知我们会如何应对。
与其闹得人尽皆知,让那孽障知晓我们的动向,不如静观其变,暗中留意,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听他们一言一语,霓旌坐在一旁托着腮,饶有兴致:“主意不错,是比横冲直撞强些,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若那妖邪并不满足于掳走两个蓬莱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