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
第4节第3节,求学
文化大革命结束时我上初二时,才正儿八经地坐在教室里读书。78年恢复高考制度,我进入了省城的师范大学读书。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中,我就帮助父母亲到生产队挣工分。我家年年超支,一家五口,只有父亲一个整劳力,光买口粮的钱就不够,每到年底分红时都要拿出钱来给生产队秤口粮。
八月份通知书下来后,我父母亲很是高兴。他们说,这是祖上保佑我的,不然,我们那么大的村庄就我一人能够考上呢!去学校报到,我是第一次去省城,感觉到两百华里是很遥远的路程。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车费是一元九角。
在一个东方布满了朝霞,官溪河里弥漫着“依呀依呀”船浆声的早上,表妹送我去车站。我们走在路上一直没有说话,虽然我俩已经定亲,我是第一次和表妹单独在一起,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在学校也是,从没有和女生单独说过话。
这事在今天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上车时表妹递给我一个纸包:“这个你带着吧,要是饿了就吃一个。”
在她给我时的一刹那间,我忽然发现表妹的脸红红的,美丽的大眼睛噙着泪水。
我后来打开才知道,她给我的是四个小麦面饼。要是在今天,我肯定会对她亲上一口,或拥她入怀。可那时连拉手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表妹不认识字,她也不会写信,只是默默地在村头等我假期中的归来。
九月,正值新学期的开始,大学新生和送行的父母亲,在省城南师大的学校门口分外引人注目。校门的不远处,有一群人围成圆圈,象在选购一些学生用品,很多三轮人力车靠近学校院墙的一边排成一个长队等着顾客。
进入师范后,我学的科目是外语系。班上四十二名同学中有二十二位女生,占一半还多。和我同桌的一个女孩叫朱妍,来自苏州。她身材小巧,活泼可爱,像个初中生,我常常叫她小朱。
我在班上是条件最差的一个,衣服穿着都是母亲自己亲自织做【从纺纱到缝制】的,鞋子也是如此。特别是裤子,母亲将前后都留有方便时用的小洞,那好处是两面都可以穿,母亲说这样换着穿,裤子不易破损。乍看上去,活像个清朝时期的穷秀才。
世道的变化使有些东西往往相反。那布料,拿到现在也许是很时髦了。当你走在大街上,就能看到有些女孩用那种印花粗棉布来做上衣或裙子,看上去真有朴实的美。这大概就像鲁迅先生所说的“物以稀为贵”吧?!
在学校,我特寒酸,吃的也是最便宜的菜。有时吃不饱就只能忍着饿。但我的成绩跟衣着成反比,加上一米七八的身材,是班上女生青睐的对象。可是,我感情的大门对任何人都是紧闭着,这倒不是我高傲,而是我确实没有那个条件。对朱妍也是如此,她看到我吃得很清苦,经常把菜票偷偷的塞在我抽屉里。
小朱的成绩也很好,追求她的男生自然很多。可是她却偏偏喜欢我,我心想我有什么好啊?
南师大座落在清凉山公园旁边的西康路上。学校环境优雅,高大的银杏、法国梧桐把学校装扮得犹如公园一般。教学楼,办公楼,宿舍楼都比中学里干净整洁。学生们学习情绪高涨,很少有文革时期残留下的痕迹。教师还像中学时一样,注重学生的德、智、体全面发展,严格要求每一个学生,教学质量抓得很紧。
我们的教室在2号楼,紧挨着清凉山公园,中间和公园就隔开一道围墙。教室后面是一个小湖泊,湖边绿柳成荫。班主任老师姓王,是一位很有教学经验的老教师。
开学两个多月后的一天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同学们来到操场上踢球,我和几个同学一起争抢足球时不小心扭伤了脚,两个男生把我扶到学校医务室,而小朱也跟着去了。
“伤到骨头了吗?”她关心地问我。“没有什么,只是扭伤了筋。”
“下次要小心哦,很疼吗?”“没有关系,几天就会好的。”
我想,这点小伤的确算不了什么,在家上学时,每个星期天都要去生产队干活,如果遇到挑稻挑麦,肩膀、腰疼得不行也要坚持。
我的脚受伤后的那几天里,走路不方便,都是小朱给我打饭,充水,衣服也给我洗得干干净净。从那以后我的衣服都是她给我洗了。
朱妍虽然是城里人,但她很勤快,人也很好,在她身上看不出城里女孩的骄气。我和她在一起,有时讨论学习,有时一起参加学校的课外活动,是属于纯朴的交往。
小朱这样对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有时我有意回避她,我家里那么寒酸,小朱知道后一定会很失望。
男女学生的往来,在现在看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在那个时候,别说高中,连大学里的学生也很少单独说话。
暑假即将来临,小朱邀请我到苏州去玩。我没有答应她,我这派大老土的样子怕把她父母吓着。同时想,暑假中的这些天我还要去干活。
小朱家住在苏州城内的朱家庄,她常常说起那个带给她快乐童年的地方。但小朱很少跟我提及她家中的事,只是从只言片语中,我了解到,她父亲是局级干部,母亲小她父亲好几岁,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父亲因家庭成分不好,文革时候曾经受到过红卫兵的批斗。她还说父亲比母亲对她好,只要她说出来的事情都依她。
“我可以给你买一身衣服。”小朱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谢谢了,以后再说吧。”我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今天晚上有空吗?”看我执意不答应她就转变了话题。说话时小朱用手摆弄着她的衣角,低头没有看我。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吗?”“明天是礼拜天不用早起,我想今晚去长江大桥看夜色,你能陪我去吗?”
小朱轻轻抬起头瞥了我一眼,看到我还在直愣愣地站着,她又低下头去,嘴角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她比我渴望爱情,但在感情的需求上,我们是对等的,我想答应她。
“这样不妥吧,还有其他人去吗?”话到嘴边却已不是自己的初衷。“我才不跟谁去呢!”
她话语很坚定,说完撅起小嘴,似乎就只我一人可以陪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