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一卷]
第6节第五节,(1)纸条传情
(1)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依稀做了一个梦,大部分都忘记了,只记得表妹对我哭哭啼啼,说我不要她了;还说她早就知道我们的事是不会成功的,她倒是希望我考不上大学。临别时把两条钩好的领片【那时时兴用白线钩结的一种领片,和衣领长度一样衬在领口上】和一件编好的毛衣送给我,说这些只有给你才能适用……
迷迷糊糊中,我揉了揉眼睛,想,那怎么可能呢!父母做主的事,我也不会轻易违拗,再说表妹她田里的活都很能干,人又善良。我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盥洗。
礼拜天不用上操,但我多年养成的习惯,一天不锻炼好像少了什么,特别是早上,空气又好。我习惯性在操场跑了几圈,做了全身的运动,精神爽了很多。做完锻炼,正当我要回宿舍之时,我们带班的王老师叫我:“夏威夷,九点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我听后心里“咯噔”了一下,预料不好。朱妍和我昨晚外出的事,一定是有同学给老师打了小报告。我心里有点慌,想着怎样向老师解释?
学校规章制度明确规定在校学生不允许谈恋爱,我虽然没有谈恋爱,但晚上把一个女生带出去也是一件说不清的事。我准备接受老师的批评,并向老师说明我真实的情况。
9点钟没到,我去了王老师的办公室,一看到老师一副严厉的表情很是害怕,好像自己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老师,我错了。”一到办公室,我先向王老师认错。
“夏威夷,你没有错。”
“老师,有事吗?”
“这个学期快结束了,你的表现很好,这一百元是学校补助给你的助学金。”说完王老师拿出一个装着钱的信封。我立刻释然,没有想到老师叫我来是为了奖励我。
“另外对你说,下学期的班长今年放假前要选举出来,你和国华、卫东三人明天开班会选举,我看过你的学生档案,你父母亲都是党员。”
“谢谢老师。”我用感激的目光接过王老师手中的信封。
我父母亲是土改时的农村干部,他们是农民,都不认识字,算不了什么。我也从没有对别人提起过。
“这说明你的家庭背景很好,对你将来参加工作也有帮助。”
家庭成分好与坏,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文化大革命时期,如果成分不好,连学校门都进不去。现在虽然阶级斗争淡薄了,但也遗留了一些文革时的思想。说这话,说明王老师脑子里还习惯于以成分来衡量一个学生在“德”上面的标准。
停了一会王老师又接着说:“班长确定后,下学期提前两天到校协助老师做开学前的工作。去吧。”
老师说这话,好像已经把我当成班长了。
从王老师办公室出来,我才知道原来老师把我说的“老师,我错了。”领会成了问句。
那时上大学,学费是减免的,每月学校补贴十四元的菜金,艰苦一点也基本够了,一学期的书本费也不过是几元。想想过去和现在相比,的确是真正的公费上大学。
小朱得知我被王老师叫去问话,她也捏了把汗。中午吃饭时她偷偷地问我:“是不是老师知道我们的事了?”说话时,她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
因为怕同学听到,我没有和小朱说话,只是对她使了个眼色。
当晚小朱偷偷递给我一张纸条:
我愿做一只大雁
在蓝天中自由翱翔
我又想做一只小鸟
偎依在他的身旁
让他为我避风遮雨
让他给我温暖······
我想,她不过是一个十八岁花季幼稚冲动中的少女。对爱情有种美好的向往,不计后果,不顾一切外在的因素去追求,激情刚刚在她身子里懵懵懂懂的发芽。诗中说他的身旁?自己也许多想了,小朱又不是说我的身旁。过后,我也回了她一首:
我是一头牛
你在对牛弹琴
我又像一只呆头鹅
听不懂你说的话
不能为你带来欢乐
不能为你歌唱······
当晚没有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我们都没再提那天晚上出去的事情。第二天的班会选举,我以二十八票的支持,当选为下学期的班长。
暑假来临。小朱再次邀请我到苏州去,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父母亲已经很不容易的在供我上学,好不容易盼到这一个暑假能帮助家里,队里和我同龄的人,已经是整劳力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在上学,父母亲负担较重,我想到的是这些。
“那你为什么不邀请我到你家去呢?”小朱用了激将法。
“不是我不邀请你,而是实在不行,我家条件很苦,怕你去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向她解释。
“开个玩笑,看把你急得冒汗了,呵呵。”
小朱很失望,她呵呵地一笑,笑得很勉强,像把我的心思看穿。如果我真的答应带她到我老家,她也许会毫不犹豫地跟我去。
我将老师给的助学金拿出二十元给小朱,算是还她给我的饭菜票,可她怎么也不肯收。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不就是一个暑假嘛!”我又说了些安慰她的话。实在说服不了我,小朱也没有再好的办法了。她要了我老家的地址,说在家没有事的时候可以给我写信。
暑假回家,有了老师给我的钱,我给两个弟弟各买了一支钢笔,给父母亲买了些吃的,将剩余的钱准备交给母亲。
我坐着颠簸不停的汽车,两个多小时后才接近县城。离别一年的家乡,变化不大,向车窗外望去,最醒目的是发电厂、化肥厂两个高大的烟囱冒,由浓变淡的黑烟随风飘散。离县城越来越近,马路的两旁那熟悉的小茅屋,顿时觉得有一种亲切感。
从县城到我的家7华里只能步行,沿着官溪河圩堤走回去,有时河里也有趟渡的小船,速度和步行差不多,就是舒服些。为了节省一角钱,我不去注意停靠在码头的小船。过了襟湖桥就到了一个叫木桥头的地方,是“三十里荷花香”的起点,从木桥头到费家嘴全长三十里,过去是可以通达水阳江的支河,后来两头都筑起来成了内河,村民们就在各自的地段栽上了莲藕,70年代初上演的中央新闻纪录片《三十里荷花香》就是在这里拍摄的。
回家后的第二天,我就加入了生产队的劳动。以前,采用双季稻作物,炎热的夏天里,正是双抢时候,收割早稻,栽下后季稻,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完成,工作量极大。现在取消了双季稻,只种一季晚稻,这时候只要负责施肥,治虫,拔草。老百姓最头疼的是其中的一种叫“水花生”的植物,它是农业学大寨运动时期引进来作为“草塘泥”【一种用青草腐烂后的自然肥料】的原料。但它生长特别旺盛,逢节生根,水陆皆宜。即使在草塘泥中埋上一年半载照样可以成活,根本起不到原有设想的肥料作用,成为大灾大难。如果在水里疯长起来时,连荡船都很困难,水质也会发黑发臭。
在田里劳动时,可以看到官溪河里的片片白帆,听见船夫悠扬的号子。农闲时牛在圩堤上悠闲地吃草,一群天真无邪的放牛娃在河边嬉水打闹。
啊,孩童的无忧无虑,倒是我多年后倾心追求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