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过去十多二十年悲惨的生活,即便我心生不甘,也想要怨天尤人,但是从来都不知道该让什么人去接受我的怒气,老头也是这样,所以他才是硬生生的把莫名其妙的怒气放在我的身上,我理解他的做法,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生命对于他来说,倒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必须过这样悲惨的生活的,或者我还可以过上一个相对于比较好的生活,有一个疼爱我的母亲和一个还算不错的父亲,至少不用悲惨的像一条流浪的小狗一般。
是有人把我原本应该有的美好的生活破坏了,可是,那个人却是温凉的父亲。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纪东远手上握着这样的消息却是不愿意轻而易举的告诉我了,虽然他知道,这消息对于温凉来说,可能就是对我们感情的致命打击,可在此之前,这份消息,就足以使我崩溃。
恨,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
曾经我还懵懂的时候,非常的憎恨老头,那种恨意足够让我整天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后来这种恨意把我纠缠到每天每天睡不着的地步,哑婆就把我抱在怀里,用她苍老的手掌抚摸在我的背脊上,极尽温柔的让我入睡。
哑婆告诉我,没人值得让我用自己的生命去憎恨。
所以我慢慢的学会了释然,所以即便后来在我自认为摆脱了老头子的存在来到了A市他却再一次缠上我的时候,我也都是能够平静的对待他了。
可是,这并不是代表我是一个不会恨人的人,其实,就像是老头说过的那句话一样,我和他都是一样的贱,内心都是肮脏的,只是,老头太轻易的表现了出来我却是能够藏在心里,不露于人前。
接着,纪东远又是在我耳边说了许多的话,可是我都没怎么听进去,脑子一直是混混沌沌的,耳朵也是嗡嗡嗡的叫着,我也只看得见他的嘴巴张开又闭上了,却是再没有半句话在进入我的耳里。
我也不知道我发了多久的呆,只知道在我终于开始听清楚周围嘈杂的人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纪东远仍旧是坐在我的面前,神色担忧的看着我,脸上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悔意。
我猛地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抬脚就是朝着门外走去,纪东远也是立马跟着我的动作走了出来,亦步亦趋的跟着我。
走出咖啡馆以后,我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终于如愿的看见了温凉的未接来电,我却是轻轻的笑了起来,根本就没做什么打算,给温凉按了一个回拨。
“阿暖。”温凉的声音有些焦急,他说,“你去哪儿了,我一整天联系不到你……”
我笑着回到温凉,“我和纪东远在一起。”
温凉的声音瞬间就卡顿在了那里,半晌没有回音,接着我看到纪东远慢慢的走到了我的身边,皱着眉头看着我,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温凉父亲十几年前去世了。”
我愣了一愣,斜着眼睛看了纪东远一眼,再度轻轻的笑了起来,对着电话那头的温凉说道,“我们分手吧。”
没有我预料中的狂风骤雨,温凉沉默了,好像是在思考什么,我却是不想给他过多的思考机会,挂了电话,动手把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删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抬眼看着纪东远,“怎么死的。”
“车祸。”纪东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当时查出来说是意外,因为他喝了酒,没有什么意识,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体都已经腐烂了。”
这算什么,恶人有恶报吗?我忍不住又是笑出了声来没有一丝一毫因为他是温凉的父亲而为他感到悲哀或是心疼的。
只是,在我笑着笑着的时候,纪东远突然神情不太好的看着我,悠悠的说道,“可是事实不是,而且,既然我能够查出来,那就说明,其他人也可以,虽然我已经在我查过之后覆盖了所有的信息,可不能保证在这之前有没有人查过。”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纪东远想对我说的是,温凉的父亲不是意外而亡,而是有人蓄意谋杀,而且,温凉或许在纪东远知道之前已经是查到了所有的事情。
综合纪东远今天给我说的所有信息结合起来就是说,温凉的父亲是害死我妈最直接的那个人,而同时也是导致了我十多年悲惨生活的缘由,而他却因为精神疾病逃脱了法律的追究,直到老头知道了他的踪影,对他蓄意谋杀。
好一出有趣的电视连续剧,我这样想着,如果能够拍成电视剧,肯定是能够在八点档突出重围的。
可是,当这样的事情确实的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时,那个人会有怎样的心情呢?
我就是经历这一切的人,可是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完全都没有起一丝波澜的意思。
虽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也已经是二十七岁的唐暖,已经是开始有了新的生活,也不再像是小时候一样渴求能够得到父母的疼爱,但我仍旧是唐暖。
我曾以为我所有不幸的源泉都是婚姻这个愤怒导致的,还有那可悲可憎的姐弟恋,但是事实告诉我,从始至终我就错了。
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虽然现在算来,害得我这样悲惨的人早就死了,可我现在才知道这一切,我所有的怨恨应该去哪里释放,我的身边也再也没有一个哑婆能够苦口婆心的劝诫我,放下仇恨了。
纪东远是对的,如果他不把这些事告诉我的话,或许在无意识之下,我还能够得过且过的和温凉继续在一起,甚至于某一天或许我会沉浸在温凉的柔情攻势下,和他结了婚。
可他现在告诉我了,我却应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样沉重的事实。
纪东远踟蹰着不肯告诉我的原因,是怕仇恨毁了我,他没错,因为对于我这个在黑暗里徘徊挣扎了十多年的人来说,虽然现在看似已经走出了那片黑暗,却是只需要一点点的推动,就能再次回到那黑暗里。
人终究都是有私心的,纪东远不想让我和温凉继续在一起,所以他宁愿让仇恨充斥着我的内心,也是不管不顾的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即便他也是害怕温凉别有所图。
可是,经此一事,我却是觉得,再没什么人能够走到我的心里去了。
抬脚朝着医院走去,纪东远想要跟着我,却是被我狠狠的扫了一眼,停下了步伐,没了他的跟随我这才是慢慢的踱步朝着医院走去。
回到医院的时候,陈晨的情况已经是好了很多,精神头也是不错,看起来已经开始慢慢的接受流产的事。
季白坐在床边,再和陈晨说着话,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氛围还算融洽,仿佛又是回到了流产之前的模样,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我在门外,透着门上的窗户多看了两人一会儿,之后才是转过身,离开了医院。
离开医院之后我去了陈晨爸妈家,两个老人家都吃过饭坐在客厅看电视,见我来了一边是惊讶一边又是欢欢喜喜的让我进了门,又是问我吃饭没有,又是问我最近活得怎么样。
不过这些问题,我也都只是用两个字简简单单的回答了,挺好。
老人家没看出什么来,以往我来他们家的时候,通常也是这个样子的,只是陈晨在,总会欢乐的贫几句嘴来调节一下气氛。
所以这一次老人家见陈晨不在,还是忍不住问我怎么回事,我也只是回答我是自个儿来的,没告诉陈晨,就是想吃一顿老人家做的菜。
原本我是不饿的,可在我这句话说了之后老人家便是急急的跑去厨房给我弄菜去了,倒让我一时之间不能离开了。
只是当两个老人家都在厨房里忙活着的时候,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呆愣的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下意识的想着,如果我妈还在的话,现在的我是不是过得也是这样的生活。
这样的念头一经发酵便是在脑海里迅速的放大了来,几乎是瞬间,脑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似的,痛的我下意识扑倒在了沙发上,用双手捂着脑袋,压抑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还以为不会痛多久的忍忍也就好了,但是疼痛感却是随着时间愈发的加深了几分,不能让老人家发现,我几乎是逃一般的冲出了大门,到了楼下才是给老人家打电话说我有事,得先离开了。
虽然知道这样很有可能引起老人家的担心,可我别无他法。
撑着自己的身体,我硬生生的打了一个车去到了机场,给自己买了最近一班飞Z市的机票,接着就是坐在候机室等待着,后来实在是疼的忍不住了,跑到了洗手间,在自己的脸上泼了几下冷水,靠着洗手间冰冷的墙壁坐了下来。 怪我过分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