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我坐上了飞往Z市的飞机,闭着眼睛靠着身后的椅背,沉沉的睡了过去,但其实,我是一点儿都不困的,可是闭上眼的时候,睡意便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我没有挣扎的余地,而同时,只有睡着的时候,头才没有如同爆炸一样的巨痛。
几乎是在飞机落地的一瞬间我就醒了过来,飞机上回荡着空姐的提示声,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就拿起自己的手提包,走出了飞机。
我曾以为,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回来Z市,上一次回来和纪东远他老妈见面的时候,我就以为从此以后这里会是我永远都不会踏足的土地,可我最终还是又走了回来,但与上一次一样的在于,我依旧无处可去。
打车去了城东,以前我和哑婆住的那个危房已经被拆迁了,现在已经是修成了一栋小区,我站在小区门口,想要找出一点儿我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都没有。
以前我和哑婆亲手种上的那株樱桃树也已经没了踪影,那时候我还小,街上到处都有卖樱桃的地方,科价格太贵,我们买不起,结果在某一天,哑婆不知道从哪儿给我找来了一株樱桃树的幼苗,告诉我,只要我们把它养活,隔年就能吃到樱桃了。
于是后面一整年我都在细心的照看这株樱桃树的幼苗,而它也没有辜负我得希望,长得很好,而且我的确是吃到了所谓的樱桃,只是有点酸。
我还记得我把那些樱桃摘下来的时候,放在哑婆苍老的手掌上,鲜红的樱桃泛出极其好看的光泽,这也是哑婆这辈子第一次吃樱桃。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哑婆不在了,樱桃也不在了,连我们住的房子都不在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视线里一片都是黑漆漆的,整个小区都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我顺着之前的记忆,走到了可能属于我和哑婆那间房子所处的位置的时候,走进了楼梯间,依偎着墙壁靠了起来。
Z市天气比A市冷多了,我靠在楼梯间里,不停的打着哆嗦,可我不想走,只是蜷缩在角落里,靠着身后的墙壁,发着呆。
突然我的脑袋一抽,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这才发现我一直都没有开机,然而我也只是看了手机一眼,再次扔回了包里。
我想去看哑婆,可是墓园早上八点才会开门,也是因为这样,上一次我回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去见她一面。
我在A市一个极好的墓园里给哑婆买了一座墓,想她的时候就会去墓园里看看她,以前哑婆闲着无聊的时候和我说过,等她死了之后也用不着给她办葬礼什么的,她知道如果她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是没有钱给她办葬礼的,所以她告诉我,随便找个地方,给她立个碑就好,她会瞧见的。
所以离开Z市的时候,想着永远不回这里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难受的,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就有专门属于哑婆的墓,所以我想要见哑婆的话很容易。
但此时此刻我才明白自己当时的做法到底是有多么的自欺欺人。
我没有办法对着空荡荡的墓地诉说着我得心事,我想要哑婆真真正正的听到我在说话,即便她已经成了一堆白骨,甚至是一抔黄土,可是我只要知道她是在那里的,我就会安心很多。
所以在现在,无法进入墓园前,我宁愿是待在这样一个地方,只是因为,这里是我和哑婆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它的外貌发生了改变,甚至于,已经没有了我和哑婆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可是没关系,只要待在这里,我就会安心很多。
甚至于,在楼梯间这样一个诡异且狭小的环境里,我竟然是非常安稳的睡了过去。
………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猛然觉得眼睛有些泛花,脑袋也是晕晕乎乎的,头顶上的水晶灯晃晃荡荡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砸在我得头顶上。
我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一刻却是愣在了当场,为什么我的身上会盖着一床被子,还有,为什也我现在不是在楼梯间。
猛地坐起了身来,精神不太好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头微微的有些发慌,我这是在什么地方,这里看过去明显就是别人的房间才是。
撑着自己有点不舒服的身体下了床,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被换掉了,现在我的身上就穿了一套简单的女士睡衣,看见睡衣的时候我却是心头安定了一些,至少不是那么狗血的身上穿了一套男士衬衫什么的就好。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确实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视线透过客厅落在了厨房里,我似乎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猛地又是再睁了几下眼睛,再度定睛一看,果然不是我眼花,而是他真的在。
瞬间就是转过身走回了刚才的房间,在一旁的衣柜里发现了我昨天穿着的衣服,两三下就换好之后,打开了房门,硬着头皮往前走,却是突然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我喉咙瞬间一梗,并不想抬头去看他,偏过身子就想要从他的身边绕过去。
然而脚下刚动,就是被他紧紧地抓住了手臂,顿时我就动弹不得,只能僵着要走的那个动作,注视着前方。
身后传来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说,“吃了饭再走行吗?”
语气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难受与低沉,他喉咙干涩的厉害,就好像是感冒了很久一样,但分明一天之前,他的状态都还不是这样。
只是这个时候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努力动了一动,把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扯了出来,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语气,说道,“不用。”
说完就是再度抬脚朝着门外走去,就在我换鞋的时候,他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他说,“我已经把哑婆的墓迁走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身体猛地就是僵了一下,终于慢慢的转过了身体,看着他,微微的沉了沉自己心中的怒气,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你知道哑婆?”
他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低沉,“是。”
我瞬间失笑,果然从始至终就我一个人被瞒着,什么纪东远,什么温凉,都是我斗不过的人。
“温凉,你很好。”我笑了笑,尽可能的控制住我的情绪,仰着自己的脖子,直视着不远处的温凉,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的,这个在我远在Z市,醒过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并非是纪东远,而是温凉。
看见温凉的一瞬间我就是在想着,自己当初该是怎样的愚蠢才会相信温凉是一个单纯良善的人,分明他和纪东远,和季白都是一样的人,心思深沉,吃人不吐骨头,我却是像是着了魔一样,沉浸在他编织好的温柔乡之中。
温凉脸色并不太好,我想和我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可是我脸色差却是理所应当,我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是作为胜利者的温凉有什么值得他难过的事情。
陡然,我脑袋一抽,突然朝着温凉走近了两步,看着他皱起的眉头,突然抬起了我的一只手,放在了他的眉头上,轻轻的糅了两下,我看到了温凉神情中的动容,就在他即将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我猛然把自己的手放了下来,逼近温凉,悠悠的说道,“你觉得在我身上索取的东西够不够?还是说,我把命赔给你,你才会开心一点儿?”
说完,我自己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悠悠的笑了起来。
然而温凉却是脸色更加的黑沉了几分,看起来某种暴怒的前兆,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他从来也没在我面前发过火,所以我从来也没见过他暴怒之下的样子,但是现在我见到了,感觉,的确是另一个温凉的样子。
接着,我看到温凉如同一只猛兽一般,弯下身就是把我拦腰扛了起来,我也懒得挣扎,就靠在他的身上,半晌,我被摔在了床上,悠悠的抬起眼睛看了温凉一眼,他已经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站在我的床前,说道,“你发烧了,先吃点退烧药,我给你炖了汤,你喝过之后再睡一觉,睡醒了我带你回A市见哑婆。”
我没说话,温凉却是动了,走到客厅去给我倒了一杯热水,并不递给我,反而是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接着就是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个退烧药,和水杯放在了一起,再没有说什么,朝着门外走去。
“温凉,我身上还有什么你没有得到的吗?”我却是笑了,躺在床上,玩笑一般的说出了这句话。
说实话,我知道自己发烧了,如果就这么跑出去,怕是说不得要在过马路的时候晕倒被车撞死,可我还没见过哑婆,暂时还不想死,所以我很乐意吃药,只是莫名的,见不得温凉这副模样。 怪我过分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