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殷少卿的心尖在滴血。
这家武馆可不是什么寻常小场所,汴京城凡是武艺稍高点的,不在大户人家做护卫的几乎都聚集于此。
可谓汴京武才,焉于此。
她素来是个对内慷慨对外吝啬的,如今也真是狠下心。
管家不敢再有异议,拍拍衣摆连忙去备银子,那边还在等着。
“你瞧着明天上朝会如何?”她惯性使然问身旁的小翠。
小翠边拌着荷叶桂花粥,边道:“奴婢也不好谬论,但皇上发怒是免不了的。”
“皇上…会发怒?”她挑挑眉,不以为然,从她过来到现在,还真没见过阿果生气的样子。
小翠把温度适口的粥递给她:“就算皇上不生气,那也得做做样子呀。”
她接过甜粥吃了几口,赞许道:“这粥不错,厨娘手艺渐长。”
“那也得有好食材,荷叶是早上刚从塘子里采的,桂花也是宫里赏下来的御贡品,放在寻常百姓家哪里有这等好物什,还不都是爷的缘故。”
殷少卿瞥她一眼,心里纳闷,小翠平日和和气气的,怎么她一夸别人她就炸毛,难不成想让自己多夸夸她?
小翠则在心中暗道一定得替主子把爷看好了,不能再让哪个狐媚子吸引了去。
当年原主流连青楼楚馆时候,也没少跟那些烟花女子来往,甚至还在那等地方过夜。虽说是故意做戏,也实在过头了点。
事如所料,老耿遇刺的事在众臣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就在众人揣测他这下真有借口告假时,他却捧着笏板按部就班站在了金銮殿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才起身,就觉出今日皇上的不同寻常。
这是要发怒的前奏啊……
上一次皇上发怒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对了,是去年打殷丞相板子那次!
整整五十大板,震惊朝野上下,让众人安分了好一段时间。
而殷丞相也因这事在家休养整整月余,而后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直接改变了整个朝堂的局势。
这次又是对谁?
柒王爷么?柒王爷可是个硬茬!除非硌掉几颗大牙,否则谁也啃不下来这块硬疙瘩!
无关痛痒的事提及几件后,司马文华终于发话:“朕听闻,昨日耿大人下朝路上遇刺,可有受伤?”
来了!众人心神一凛,竖起耳朵。
“回皇上的话,臣幸得殷丞相相助,不曾受伤。”老耿恭敬答道,然后叹口气,“但实在是后怕,今晨梦醒一身冷汗。没想到为官二十载相安无事,临到老了竟有人想买臣的脑袋。”
这话似只是在叙述事情来龙去脉,实则先捧救命恩人一把,再提醒众人刺客是受人指使。
司马文华重重地拍了下龙椅,惊得众人纷纷抬头:“这贼人真是罪该万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知进取也罢,整日尽会做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不怒自威地扫视一眼殿内,每个人都感觉他在看自己,目光威严。
内里有鬼的不由得心虚起来,脸皮厚的就姑且不谈。
殷少卿则默默想着看来老耿遇刺是柒王爷派人已经是是朝中默认的事实,阿果明显在说此事是某些官员所为,可竟无一人反驳,难道这事就不可能是江湖仇家或者别的缘故?
柒王爷,已经成了默认的刺杀专业户,当然,也是默认的刺杀失败专业户,真不知柒王爷麾下的那些刺客们如何做想。
这其中当然不乏许多是左修寒做的,但由于他是柒王爷的人,就被众人直接与柒王爷同视一体了。
“左修寒。”司马文华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如同蓦地抛出一颗炸弹般,炸起一颗颗沉寂许久的脑袋,皇上这是要,要干嘛?
现在可不是把事情扔在台面上说的时候!
有那么一瞬间,两边人都屏息凝神大脑一片空白。
皇上固然可以直接把左修寒、柒王爷与一众有干系的大臣抓起来,或者甚至在大殿上处死都可以,但如果这般做了,城中的禁军,四京的兵力以及那边的私兵,都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得到消息赶过来。
届时,这皇帝估计就得换人,也许,大端就完了。
终于,在一众臣子的思想从先帝建朝到未来百年之后畅游一圈后,他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道:“长公主的事调查的如何了?”
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不知谁的笏板掉在地上,还滚了两圈——啪嗒啪嗒。
在众人如炬的目光中,某位透明小臣想悄摸摸地把掉在地上的笏板捡起来是不可能的事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微臣罪该万死!”
“无妨,快捡起来吧。”轻快的语气,根本不像刚才还一副怒容的那人,“左大人,如何了?”
左修寒脑袋死机片刻后:“长…长公主是被人陷害,贼人李四是被人捉到那边去的,那晚屋内又有迷香……”
“哦?那可查出幕后者是谁?又有何目的?”他继续追问。
殷少卿看着龙椅上的他,有些出神。
此事几人已通过气,长公主这事暂且搁置,柒王爷定会全力护她,他们下不了手。况且,现在长公主名声全无,也闹不出多大风浪来,甚至门都难出。
刘庸为此郁闷的不行,经几人轮番上去劝并承诺等柒王爷落败后立马处置长公主后才答应不再寻事。
而此刻,这娃在家养病根本没机会见到现在这幕。
左修寒正色道:“已经抓住,是驸马爷二弟的正妻,她为人善妒,品性不佳,曾因一点小事一直对公主怀恨在心,没想到竟如此报复……”
好一副说辞,凡是知点内情的,就该知道那位所谓的“妒妇”平日性情温厚,与人为善,只不过长公主一直和对方不对付,许是觉得对方伪善。
没想到今日她能把如此一口大锅推到驸马府上,真是对驸马府上众人没有丝毫情谊。
殷少卿正是因为之前决定先放过长公主,准备秋后再算账的缘故才将调查权完全丢给了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是个怂蛋,左家一开口,他就屁颠屁颠的把所有权交给了那边,于是才出的这个结果。
司马文华目光高深莫测道:“如此,那处决权就交给公主吧。不过不管如何处刑,还需让公主前去参观解气,莫要日后郁结才是。”
“是。”左修寒应声,眼底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下朝,左修寒一如既往地跟柒王爷同行。
他看着身旁一言不发沉默着的柒王爷,回忆着他是从何时起开始变得沉静若水。
以往的他,也爱笑爱打趣,平日两人在一起,能畅聊到深夜落花时。
好像自从他上次中毒险些殒命起,他就不大爱说话了。
朝上如此也罢,平日亦如此。
乘马车到闹市逛一圈后,两人下车欲在桥边走走。
正值初夏,汴京城水清柳绿,处处好景。
“喵……”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嗲嗲的猫叫,两人下意识抬头,见是一只浑身纯白的猫儿正在细细的柳树枝上迟疑着要不要迈爪子。
终是踩了上去,那柳枝顿时承不住这胖猫儿的重量,哧溜一下让它滑了下来。
司马文湛措手不及地去接,一团毛茸茸软乎乎的砸在手上,他不由得浑身一僵。
“喵!”
原来这猫儿的尾巴是黑色的,雅称雪里拖枪。
汴京能养得起猫的人不少,能把猫养的胖嘟嘟又皮毛油光滑亮的,定不是普通人家。
这猫儿倒会讨喜,知道是眼前这人接住自己才面了一摔,于是亲昵地喵几声,毛茸茸的脑袋去蹭他——平日它只肖这般对那几个,那几个定会给它肉吃。
不过旁边那个看着就很讨厌,它傲娇地把身后的某朵小花对着那人。
左修寒眯了眯眸子,忽然觉得眼前这只猫很欠扁。
司马文湛忽地就忆起他幼时养的一只漂亮的小雀儿,它也爱这般蹭自己。
顺手就赏了这喵几个温柔的摸摸,看得那边左修寒满脸诧异。
“阿湛,听说相府上也有一只品相极好的雪里拖枪。”他心里是不信这是殷少卿家的猫,毕竟这离相府太远,他就是不想看见阿湛如此作为。
他看见这小东西,脑海里只有那些血淋淋的东西。
司马文湛闻言,手下动作一顿,嘴角那点浅淡的笑意消失,很快将猫放在地上,从袖中拿出一方纯白的绸帕慢慢擦手。
沿着微突的指关节,一根一根的擦干净。
那猫儿不解为何这人忽然把它放下了,围着他喵喵两圈,乖乖蹲在他脚边。
“她以前最讨厌猫,”他动作戛然而止,喃喃道,眼中一片阴翳,猫儿被吓了一跳,轻轻一跃道远处观望着这边。
左修寒不解地看着他:“谁?”
“殷少卿。”他一字一字道,脑海里仿佛有什么瞬间闪过。
从不爱喝酒到爱喝,从怕猫到养猫,从性情大变,从忽然出尔反尔投靠另一边,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她”根本就不是殷少卿!
他明明一开始就怀疑过的,只是当时因为……好像是因为一个脏兮兮的东西就放弃了追究,他也记不大清楚了。 戏精小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