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少卿脸色沉得要滴出水,一旁的大夫战战兢兢地给刘庸上着药。
好不容易上完药,大夫终于松口气,拎起药箱就想走,却被人叫住,吓得身子又是一颤。
乖乖里,以往他也没少来过相府,今日的相爷实在太可怕了。
他回头一看,见是相爷身边的大丫鬟小翠,才稍稍放下心:“姑娘,怎的了?”
小翠看一眼屋内情况道:“外面说。”
两人走到外面,大夫才知对方不过是想问一些后期调理的方法与药的剂量问题,于是耐心给对方讲解:“这位大人伤的不轻,还需好好休养一两个月才好,切记不要有剧烈动作,药也得跟着吃一个月以上。”
小翠默默记下,又塞给大夫一小块碎银才回屋。
屋内一股浓浓的药味,自家爷正捧着碗逼刘大人吃药。
刘大人一副嫌弃脸,却还是乖乖把药吃了,这可比自家爷好哄。
小翠自己又上前把大夫刚才说的说了一遍。
刘庸听后,脸色变了又变,脸皱巴成苦瓜:“一个多月不让动,真是比要我的命还难受。”
“怪谁!”殷少卿白他一眼,心中也有薄怒,“我说过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
刘庸蔫巴巴的,他没忘,做什么事前先要跟他商量,可他这不是一时心急么。
“今日若不是我过去,说不定你小命都得丢在那,柒王爷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活阎王,谁的命他都敢收。”
见他还不吭气,她又好心提醒:“你这事下来,可是能在家好好歇一两个月了,职位肯定也是要停。”
这下他更蔫了,垂头丧气道:“那你说我该咋办?我可不想天天在家发霉。”
殷少卿见他这副模样,不忍心再训,于是就讲出心中计划:“横竖老耿他们打算这段时间装病,你这病得也算是时候。”
“啊?何解?”刘庸一脸懵,那群老头子关他什么事,难不成他在少卿心里还伤的好,伤的妙?
她不用看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忍不住伸出细白的手指戳戳他的大脑袋:“如果你能带病上朝,那群老头子还好意思告病在家休养?你可是真病,他们是假。”
刘庸似乎明白了什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我就天天上朝,他们也得天天来。”
“不用,你先歇几天。”她带着同情的目光在他肚子上扫视一圈,听大夫说伤到肾了,刘庸个大傻子不知道那处是干嘛用的,她可清楚……
万一以后真影响到那啥有的是够他后悔的。
所以让他带病出场也就走个过场来两三天而已。
因为他现在不大方便移动的缘故,就在相府住了一晚,翌日清晨,刘府派了加了五六层软垫的马车过来接他,他还不大乐意走。
说什么她嫌弃她了,多住几天都不让。
殷少卿对待这个大型宝宝是无奈了,最后又搬出皇上忽悠他一番才把他忽悠走。
他在她这养伤倒也是可以,不过在朝堂上就不好说了。
果然,再上朝,就有人拿这事开始起话题了。
赫尔里常德沉寂一段日子后,终于又开始在冒尖。反正左右他只是个挂着虚名的太尉,他根本就不怕丢了这职。
他往日就是个口若悬河的人,更别说这次还是碰见对头出了这么个大、麻烦。
“那殷丞相的意思,是这次刘大人的事就这么算了?这是要在我大端开创闯他人门府打人还不做处罚的先例?”
两人辩论半天,赫尔里常德丢下这么一句,将她的话彻底堵死。
殷少卿被噎一下,心里更是不畅快,她恨得牙痒痒,很想冲上去把他那一撮小胡子拔下来。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讨厌过留胡子的人。
“太尉大人!”她重重的音砸在大殿上,把许多人唬得一愣,“本相好像从未说过不作处罚,太尉大人为何总要偷换概念!”
赫尔里常德三十来岁的人了,忽然被眼前这不足二十的年轻人震慑住,反应过来后不由得一阵恼怒。
“好啊,要罚就在这说清楚,当如何罚?”他咄咄逼人道。
殷少卿盯着他良久,桃花眸中凉意成霜:“如何罚,当然是皇上说了算。况且,刘大人到底为何闯柒王府,现在还不清楚,太尉大人这么急着给他判罪,好像说不过去吧。长公主的事,不也是让先查明再做处罚么?”
之前有大臣本欲判长公主个私通外男,玷污皇室名誉的罪名,那边硬是推延,说让查清楚再做处理。
然而不管有没有查清,玷污皇室名誉的罪名是免不了了。而且按大端律法规定,女子可以和离再嫁,可若是婚内与其他男子有染,不论是否出于自己意愿,和离或否,应由男方处置。
也就是说,光长公主想和离还不行,还得那边驸马同意。
至于长公主驸马宗族的一大群人,能同意才怪。
她一再提起长公主,众人就一再想起长公主那荒唐事,柒王爷的目光就愈发的冷。
她一再逼他,他不肯反击,以至于让她忘了,他手里还有自己最致命的把柄。
倘若他说出来,哪里还有她今日在这滔滔不绝的场景。
柒王爷见她正看向自己,嘴角缓缓勾起,宛如他曾经总唤她卿卿的时候。
殷少卿忽然打了个激灵,看着柒王爷,全身的毛孔都在诉说着危险。
柒王爷淡色的薄唇轻启,正欲开口,上面司马文华忽然一拍龙椅:“够了!”
众人一惊,不解地看向皇上,皇上怎会忽然驳殷丞相的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此事暂时搁置一下,等三司使大人病愈再提。那盗贼的事,现在还没查清,梧州盐商横行,江南林匪成灾,淮南洪涝,一个个整天不思进取,净揪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
说罢,似乎真是恨,他又扶着额头长叹口气。
赫尔里常德不服,想再争几句,却被赫尔利若初扯了下衣袖,于是也选择闭嘴。
皇上表面上是把丞相批评一顿,实际上呢,还不是在为刘大人开脱。众人看得明白,可没人敢有异议。
不得不说,自打殷丞相跟着皇上以后,皇上大权渐握,在朝堂上越来越有话语权,腰杆也挺的直。
柒王爷也沉默了,现在的确不是说出此事的时候,如果真要把这个把柄拿出来,就拿在最关键的时候。
正这时,老耿忽然开口大呼:“臣等惭愧!”
他一开口,一群中立派的墙头草们立刻跟着呼啦啦跪倒一片:“臣等惭愧!”
这什么情况?
殷少卿一头雾水,老耿良心发现,准备投诚了?还是因为阿果刚才那些话真的感到自己没用?
不管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现在的场面可是利于自己的。
殷少卿撩起衣摆,跪下:“臣等惭愧,不能为皇上分忧。”
领头的都表态了,其他人怎会不排好队伍吃果果,立马跟着跪倒一大片。
这下赫尔里氏是真的不好再说什么,朝上大部分人都跪了,他们再不跪倒显突兀,于是由赫尔利若初带头跟着跪下。
最后,柒王爷也慢慢跪了,然后是左修寒及一群武将。
司马文华缓缓起身,站在殿内最高处睥睨着众人,如同身后的五爪金龙般气势磅礴。
从小就被当做帝王培养的人物,又怎会真的是任人拿捏,不过是先帝去的太早,还未完全把人手给他布置好,他十一岁登基,太过年幼,还有柒王爷这个劲敌在,不得不韬光养晦。
太后虽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可势力都在江湖,她又不懂朝廷政事,只能堪堪护儿子人身周全。
如今的他,经过十几年的磨磋,早已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年了。
他声音清朗大气,足以传遍整个大殿:“是朕担忧天下百姓,操之过急了,众爱卿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良臣,怎会是不思进取的。”
言罢,他又往前几步,将殿内众人一览无余。
“众爱卿平身。”
“吾皇隆恩!”众人被他一番话说的惭愧,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他们自己平日都在干什么,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众人窸窸窣窣的起身,看向龙椅上的帝王,被那目光震慑了一下,又赶紧收回视线。
如今的皇上,竟是愈发有先皇当年的风采了,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天佑大端,说不定能继续先帝的伟业,给大端带来一个太平盛世!
下朝后,不少人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在回去的路上,尤其是皇上这边的大臣们,其中有不少四十来岁的老臣,直呼痛快。
而柒王爷那边人的表情就可想而知,一个个吃瘪的表情,恨不得告诉别人自己有多不爽。
殷少卿跟江兴谈会话后,正打算一起去刘庸府上看看,却被那边匆匆赶过来的小贵子叫住。
“殷丞相,刘大人,皇上让你们过去。”小贵子今日也是神清气爽,他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在朝上如此痛快。
两人对视一眼,只好先放下去找刘庸的计划,在许多人探究的目光中往福宁宫而去。 戏精小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