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盈盈说你被他们送回来了。”
“是。”玉娘神色恹恹的样子，和李沅芷说话似乎都极为艰难一般。
既然艰难，又为何要勉强？
李沅芷体贴玉娘的身体不好，朱唇柔婉微呡，“见你没事就好，这寨主之位，以后我还是……”
“寨主之位是你的，以后你就是这苏珂寨的寨主。”玉娘信誓旦旦，直言她没有再想当寨主的打算。
“可是……”
“没有可是！”玉娘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李沅芷的犹豫，转身进屋，旋即关门。
“玉娘！”李沅芷抬着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玉娘拒之门外。
屋内寂然无声，李沅芷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后，旋即才缓缓从玉娘的屋前转身离开。
一扇雕梨花木门，那门的背后站着玉娘。脊直的后背抵着门面，玉娘茫然四顾了下周围，旋得一口闷热的血从喉间吐了喷了出来。
鲜血落地，干净的地板被溅上似乎还在跳动着生命气息的血渍。
玉娘虽然从重伤当中闯过鬼门关，抢回了一条命来。
可是她的身体，玉娘清楚得很，不过是在苦苦支撑着罢了。
玉娘蹒跚着步伐，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案桌边，双手抓住桌沿的花色布。
老古，在我时日不多的年岁里，你放心，阿芷是你疼爱的孩子，也是我一手培养的孩子。
我一定会为她铲平一切的障碍，安稳地坐在苏珂寨寨主的位子上。
……
从玉娘所在院落走出来的李沅芷，脚步匆匆，正撞上来找她的崔盈盈。
“寨主，你这是要去哪？”
李沅芷置之不理，绕过崔盈盈直接往远走了去。
步履急促、目标明确，就是往山门口的方向跑去。
“寨主，寨主。”身后紧跟不舍的，是崔盈盈的声音。崔盈盈见李沅芷这是要出寨，往山下走去。她当先一步，拦下了李沅芷。
李沅芷眉头微蹙，“你做什么？”
“寨主，你不能下山，现在山下遍布的都是要找你的人！”崔盈盈担心李沅芷的安危，死活不让李沅芷下山。
李沅芷望着崔盈盈，眼眸闪烁，她这是怎么了？
她得知玉娘没有死，还好好地活着，那么她和楚越之间，他们之间……
莫名的希望在李沅芷的内心腾得燃起，身子不知不觉地就是往山下走去。
要不是崔盈盈拦住了她，李沅芷或许当真会奋不顾身地下山，找到他。
为什么要拦住她？如果不拦着她，或许，李沅芷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心中冲动褪去，李沅芷逐渐恢复了她这十年来最会表现的镇定，“我没有要下山，我……”
李沅芷望了眼前头，悠长深邃的山路，就算她真得跑到了楚越的面前。
她又该说些什么？
物是人非，面目全非，十年光梭，李沅芷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外貌、声音、环境，所有的东西都变了。变得让李沅芷没有十足的把握，确认楚越还是楚越。
他们之间的感情……
李沅芷忍不住失落地摇着脑袋，“寨主，你……”
“我没事。”李沅芷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脖子上，“可能是伤还没有全好吧，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里等等。”
“可是……”
“这是寨主的命令。”李沅芷拿出她寨主的身份来压崔盈盈，崔盈盈只好咬咬嘴，不情不愿地先行离开。
落寞的身子，在月光的映衬下，在地上倒映出一道同样落寞的影子。
身子，影子。
影子，身子。
虽不同，却是一体的。李沅芷低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十年消磨的，原来不止是她原来的样子，还有她年少时的勇气。
……
李沅芷不知道自己在这山门口站了多久，手臂发紧地冷，她感觉到冷意，才想起该回去了。
脚步微微，纯白色的马蒂靴踏在柔软的土地上。李沅芷还未走出几步路忽得就听见了从前头传来的尖叫声。
急忙忙上前，李沅芷跑到祭祀台，只见祭祀台上跪满了寨众。玉娘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冷然看着她们。
她不是说她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吗？
一边是挥舞着大刀的刽子手，“玉娘，你要做什么？”李沅芷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究竟犯了什么错，要玉娘如此对她们。
“这些人都是投降过北越军的，如此不忠不义之人，我还有什么将她们留在苏珂寨内。”
就因为她们曾经投降过于楚越的军队，玉娘就下了狠心，要杀了她们？
李沅芷轻笑，仍旧无法接受这般残忍行事的玉娘，“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那些人见李沅芷存了心要维护于她们，求救声更加地响亮。
“寨主救救我们。”
“寨主救救我们。”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到了李沅芷的身上，若是连李沅芷都没有办法救下她们都的话，那么她们应该就离死不远了。
“你凭什么救她们？”玉娘如炬的目光射向李沅芷，“就因为，我是苏珂寨的寨主！”
李沅芷抬手，手中拿着的玉佩被好好放置在头顶，让每一个人都清晰地看清她手中的玉佩。
这是玉娘之前交给她的玉佩，象征着寨主的身份地位。亮出她，就意味着李沅芷的身份。
所有人应该听从李沅芷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都将目光罗向玉娘。
玉娘皱着眉，旋即不以为意地一笑，她当先向李沅芷下跪，“给寨主请安！”
其余人见玉娘都已经承认了李沅芷的身份，不得跟从也跟着跪在了李沅芷的面前。
李沅芷看着这些朝她跪满了一地的人，“给寨主请安。”声音响亮整齐，一字字敲在李沅芷的心上。
寨主，她终于还是被迫在众人面前承认她寨主的身份了。
“既然如此，今日是寨主新继任的时候，按照传统，寨内应该用活人献祭。”
“什么？”李沅芷大为诧异，玉娘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那些她认为该死的人，“就让这些人去陪葬吧。”
“不要，不要，寨主，不要啊。”女人尖锐的求救声音不绝于耳，震撼着李沅芷的心神，“你非要她们死吗？”
之前是寨内的男人，李沅芷或许觉得情有可原，可是现在，就连这些女人，玉娘也是执意不放过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玉娘虽然现在不是苏珂寨的寨主了，但是她的一句话还是天生自带着让人听命行事的威吓力。
手下人赶紧着要动手，“谁敢动手！”李沅芷将说话的嗓音提高，立时镇住了那些要动手的人。
这可为难死这些做手下的了，一个说放，一个说杀，一个是现任寨主，一个是骗人寨主，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还如何是好。
李沅芷想也不想，直接走到了那些跪着的人面前，略微弯着身子，开始替那些人揭掉手上的绳索。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当前在这个山寨里，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李沅芷就当做没听见一番，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我只知道我不会滥杀无辜。”
李沅芷的执意如此，似乎让玉娘无计可施。
玉娘也不多加阻拦，摆摆手，旋即就从台上走了下来。
禹娘紧跟在了玉娘的身后，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李沅芷所没有看见的，是玉娘离开时露出的得逞的笑。
“寨主，奴婢不明白。”禹娘小声地在身后问玉娘，她这般兴师动众地要处置人，结果李沅芷三两下，玉娘就妥协了？
禹娘跟在玉娘身边已经很多年人，她明白玉娘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地做这等无趣的事。
玉娘柳叶眉未斜，带着笑意，“她还小，必须得让她经历些事情，她才能够真正明白。”
玉娘话里藏着迷，这让禹娘依旧摸不着头脑。
但是既然玉娘都这么说了，那看来这件事没可能那么简单过去。
竹苑之内，李沅芷迷迷糊糊，尚在睡梦之中，就听见外头喧嚷的声音。
“怎么回事？”李沅芷警惕性地从床上弹了起来，鼻端闻到一股火烧味。
“着火了？”李沅芷扯开身上的被子，冲了出去。
刚走出竹苑，眼前就是火光熏天，一片光亮亮的景象。
着火的是玉娘的住所，“玉娘！”李沅芷正想冲过去，就看见一群人从火场里走了出来，正好撞上李沅芷。
“你们……”李沅芷记得清楚，这些人，就是刚才她才救下的那些人。
“寨……寨主！”众人面色骤变，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撞见李沅芷。
李沅芷低头看了眼她们每个人手里拿着的包袱。其中一人被李沅芷阴冷的目光略微一扫，手中的包袱吓得掉在了地上，露出里面的珠宝来。
“你们就是这么报答我对你们的救命之恩的吗？”心下沉然，或许玉娘说得是对的，她真得做错了。
“寨主，这是你也怪不得我们了，我们也是没办法，你知道，老一寨主一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所以我们必须走。”
这些人不欲和李沅芷纠缠，也不想伤了她，绕过李沅芷的身侧，准备逃跑。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