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吃了！”李沅芷严厉呵斥一声，抢过玉娘手中的五石散。
“给我，我要吃，你给我！”玉娘完全就是一副上了瘾的模样，她巴着手想从李沅芷的手中抢回。身子猛扑，却被李沅芷略微翻了个身，给躲了过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这个五石散是会要了你的命的。”李沅芷痛斥着玉娘，见她这副样子，心疼难忍。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就是要活下去，才要吃这五石散。”玉娘一双眼睛就像是发着光一般，紧紧盯着李沅芷手中的那包药粉。
趁李沅芷稍不留神，玉娘的手飞了过去。李沅芷避闪不及，手中药包被抓到了一角。略微用力，药包被扯成两半，药粉从缝隙的中间洒出，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我的药，我的药，我的药！”玉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膝重重砸在地面上，单是听着这个声音，都让人觉得疼。
玉娘却是没有任何的痛感一般，她扒拉着散落满地的白色粉末，迫不及待地将粉末往嘴里送。唇边旋即沾满了白色的粉末，李沅芷看着玉娘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心疼却不能阻止。
细小的鼻孔被白色的粉末包裹着，玉娘像是得到了很多的满足一般，眼泛着满足的星点。她心满意足地呼吸着，就好像饥渴了许久的人终于得到了清水一般的满足。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沅芷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毫无生气的玉娘，眼眸闪过一抹痛惜。
“哼，为什么？”玉娘嘴角噙着嘲讽的笑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倒是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玉娘重重敲着自己的胸膛，表现出了她深陷网罗当中无法自拔的无奈。
“当日为什么不让我就死在那个人的剑下？要是我就那么死了，我现在也就不会这般苦苦纠缠着了。”
“你在说什么？”玉娘的话让李沅芷不明白，这其间究竟发生了多少李沅芷不知道的事。
“说什么？”玉娘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平视着李沅芷，“那日楚越的那一剑，我就该死的。可是我没死，就只能像现在这般苦苦地纠缠着。”
玉娘的话冲击着李沅芷的心神，加上她对五石散的了解，她隐隐然似乎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玉娘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吸食五石散。
医学上使用五石散一般就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食用者想逃避世界，故而吸食五石散，已达到飘飘欲仙的地步。另一种，也是极少数人在用的，那就是五石散有延续性命的作用。
因为五石散的副作用及其地强烈，让人进入自己的幻梦当中，严重者甚至还会进入癫狂的地步。
李沅芷回想着那个脸被毁了的婢女，一颗心越发的不安，看来，真的是玉娘食用五石散至癫狂的地步。
“玉娘！”李沅芷拉住玉娘的手腕，“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李沅芷重复着说话，吸引玉娘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你听我说，玉娘，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你不能再吃了。”
“它会要了你的命。”李沅芷将剩下的药包纸从玉娘的手里拿走，掷在了地上，“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想死。你想活着，我可以帮你！”
李沅芷信誓旦旦，眼神当中的笃定试图突破玉娘心上的防备，“你忘了吗？我是大夫，我师承古道人，天底下没有什么病是我不能治的。”
玉娘摇晃着脑袋，五石散的功效似乎是开始起作用了，眼前李沅芷的影像开始出现了模糊。
“我答应你，我可以帮你，我们不吃这五石散，我们一样可以活下去。”对玉娘的情况，李沅芷并没有把握，但是不论可能性有多大，现在的李沅芷都充满了希望。
就算是只有微末的机会，她也要奋力去一试。
“死人的命，你也能救？”看似软绵绵的一句话悠悠地从玉娘的嘴边飘了出来，在空中飞舞，旋即落在了李沅芷的心间上，荡起一池的波澜。
李沅芷微怔，旋即缓缓放开了玉娘。脚步踉跄，脚步虚浮，倒退着几步，险些就要摔倒。
“老古是你的师父，但是你也别忘了，他也是我的挚友。这么年，在他身边耳濡目染，那些精深的医术门道，我不是不懂。我的身体早就没救了，如果不是这个五石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活到现在？”
玉娘的眼睫毛轻轻地眨着，“一旦没了它，我会死。浑身溃烂、疯狂而死！所以……”忽得抬眸，玉娘望着李沅芷，“孩子，不要再管我了，就让我这般自生自灭吧。”
“玉娘！”李沅芷的情绪被牵引，她轻轻喊着玉娘，“你让我怎么能放任你不管，你答应过师傅，要照顾我。可是同时，师傅也将你交给了我，他希望的是我们两个人能互相扶持，互相保护。”
“老古！”李沅芷的话惹得玉娘想念起古道人，那个她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好友，同时，也是一直留在她心上的那个人。
“老古。”玉娘喃喃自语着，她的性命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尽头了，可是古道人却不在，不在她的身边。
云游四海，古道人的足迹踏遍这大好河山，现在他在哪里？又发现了哪些个珍稀的草药？
“老古，老古，老古……”玉娘缓缓在房间之内走着，走到阴暗的一个角落，蹲下身，将自己整个的身子都掩埋在了阴暗的角落当中。
口中念念有词，李沅芷明白，玉娘这是想念师傅了。
就算她对这个世界的男人深恶痛绝，可是古道人，依旧是她心头上的白月光。
“哈……”李沅芷长足地叹了口气，平静转身，留给玉娘一个安静的空间。
“寨主，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
“好。”
李沅芷缓步走了几下，旋即又停了下来，“对了盈盈，替我备纸墨，我要写信给师傅。”
“是，属下明白。”
……
崔盈盈先于李沅芷离开院子，李沅芷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多看了眼这里，眼里有着许多的不忍，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把门关起来吧。”
“是。”院门外头守着两个持刀的女人，她们听话地将门给关上，在门上上了一把大锁。
为了不让玉娘再发疯伤人，也不让寨内的人再人心惶惶的，李沅芷任痛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将玉娘关起来，关在这个院子里，除了一日三餐每日都有专门的人来给玉娘送之外。李沅芷这是完全剥夺了玉娘的人身自由，除了这方寸见大的院子，玉娘再不能去除这院子之外的其他地方。
李沅芷回到竹苑之后，回了书房当即修书了一封。她叮嘱崔莹莹将这份送出去，只希望古道人还在西北漠地，能够收到这封信，从而及时赶回来。
现在的一切就都只是希望了，李沅芷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古道人能在玉娘离开前赶回来。
“寨主，您的心情不好？”
竹苑的溪水边，河流潺潺，李沅芷坐在一边过溪的木道上。脱下了脚上的鞋袜，李沅芷赤裸着一双脚悬在溪面上。
双脚来回晃荡着，看似应该是挺悠闲的状态，李沅芷的脸上挂着的却是不甚好看的表情。
“小蛮的事情怎么样了？”李沅芷没有直接回答崔盈盈的话，问的是小蛮最近的情况。
她已经有还几天没有去看过小蛮了，自从李沅芷将小蛮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之后。偶时想起，李沅芷似乎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去见她吧。
“寨主放下，有那个男人在小蛮的身边，小蛮的伤势恢复得很好。寨主，属下只是有一事不知……”
李沅芷格外地不想说话，偏偏倒好，崔盈盈今天的好奇心有些重，“说吧。”李沅芷微呡着唇，继续欣赏着这波光粼粼的溪水面。
“寨主为什么要救小蛮？要知道，如果不是她出卖了我们，苏珂寨也就不会遭此大难。”崔盈盈想到那些无辜枉死的同胞，对小蛮的不满就更深了。
“你真得以为，是小蛮出卖了我们，所以外人才有可趁之机的吗？”
“寨主，难道不是吗？”崔盈盈蹙着眉，急切地想要知道这其中的真相。
李沅芷轻轻摇着头，面上带着苦涩的笑，“小蛮不过是背了被人的罪罢了，秦无丰，他早就和外头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崔盈盈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李沅芷的身后，也看着这荡漾的溪水。
小蛮或许当真有出卖之心，不过她终究是太过年轻了，又怎么可能真地有能力搅动起这期间的风云呢？
如今天下虽然以大漠国一家独大，自从耶律齐举兵攻入长安城之后，迅速成立大漠国，奠定了漠北人在中原腹地的统治。
不过天下依然风裂着，尚未归顺的漠南、偏居一隅的后宋、游牧为生的匈奴……还有势力不容小觑的北越国。
这些位于边界的小国虎视眈眈着，谁也不会真心甘愿地臣服在耶律齐的脚下。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