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孩子,原谅娘亲的狠心。
你不该来,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
一行清泪自李沅芷左侧边脸颊轻盈落下,不舍与痛惜爬满李沅芷的面庞。
这是她的孩子,而李沅芷却偏偏要做这世间最残忍心狠的娘亲。
“嘶……”李沅芷吸了口气,鼻间的酸涩盈盈弥漫。
……
晨曦微光如弥漫的光线般在地宫的每个角落散落开来,一夜未眠的古道人早早推门而出。
极目四望,这地宫虽富丽且堂皇,但是却没有地上平宅的光明。
古道人觉得格外地憋闷,走着走着,还是走出了地宫。
直到来到地上,古道人这郁闷的心情才消解了许多,随意寻了个方向便走去。
……
戚戚茫地,一个伟岸的身影站在苏珂寨的寨门口前。
“你在等何人?”古道人一眼便认出这人的身份来,就算十年不见,古道人还是认出他来。
楚越,名震天下的北越王。
“你是何人?”楚越却认不出古道人来,因为此刻和楚越面对面的,是带着人皮面具的古道人。
枯瘦的面容、满布的皱纹,楚越对这人的出现下意识地提起警惕心,他的双眸眯成一道细密的缝隙,认真地望着古道人。
“我?”古道人疑惑一笑,他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一副陌生人的面容,所以楚越看着自己才只有对陌生人的警惕,而没有看见熟人的惊诧。
“哦,我只是这山里一个捡柴火的老头罢了。”古道人缕缕自己的胡须,原本佝偻的腰更加侧弯。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楚越分明记得这人一看到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他问楚越在等何人,这不像是一个山野村夫会问的话。
“哈哈哈……”古道人憨厚一笑,“这几日,在这里等人的人,老夫看见的可不止你一个。”
“还有谁?”楚越的眉头忽得簇了起来,除了他,还会有什么人?
“那老夫就不知道了,反正很多,老夫也记不得了。”古道人无奈地摆着手,一阵摇头晃脑,举步往远处走去。
“情之一字,最是扰人啊。”离去古道人这没来由的一句,让楚越忽得心跳。
当他转身想叫住古道人时,那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像这山间隐世的高人一般,随风忽至,而后又随风离去。
楚越继续站在这废墟当中,大概谁也想不到,楚越,竟然真得会从北越来到南地苏珂山。
至于,他为何来此,恐怕也只有楚越自己知道了吧。
……
“不要,不要!”睡梦中的李沅芷忽得被梦魇缠住,双手紧紧揪着锦被,捏成一道道皱冽的花。
“不要!”随着最后一声响彻空气的怒吼,李沅芷挣脱梦魇,惊醒过来。
“哈……呵……哈……呵……”李沅芷喘着粗气,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梦里,她看到了那些她曾经的亲人。
这样的梦,李沅芷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了,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做这样奇怪的梦?
这样奇怪的念头只是在李沅芷的心里一闪而过,李沅芷并没有多想。
她轻轻擦拭着自己额间冒着的冷汗,一阵收拾,李沅芷起身走到洗漱台前,捧起水来清洗自己疲惫的面庞。
李沅芷简单洗漱了之后,便继续开始处理手头上的事,浑然不像是昨天晕倒的样子。
“师傅,您总算来了。”在外头候着的崔盈盈中看见古道人来了,满心欢喜。
“怎么了这是?”古道人不明所以,崔盈盈张着嘴,“寨主这身子才刚好了些,就又在里头废寝忘食地忙碌,不管属下怎么说,她都不听。”
“我进去看看。”古道人推门入内,房内的李沅芷仍旧心无旁骛地在看着手上的账簿。
“阿芷。”古道人轻声低唤,李沅芷这才闻声抬起头来,“师傅,你怎么来了?”李沅芷一边个和古道人说话,一边却没有要将自己手里的书放下。
“我清早在在散步的时候,你猜我,遇见了谁?”古道人这没来由地起了个话头,李沅芷只以为古道人只是在随意和她说话。
“遇见谁?”李沅芷的视线缓缓从左边瞥至右边,“这苏珂山除了飞禽走兽,还会有什么人?难不成,是那些个江湖上的人还对曾经的苏珂寨不死心?”
“是楚越。”
李沅芷握着竹简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下,她震骇地抬起头来,盯着古道人看。
“呵,师傅,你又在和我开玩笑。”李沅芷强颜欢笑,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古道人在和她开玩笑。
“你觉得,师傅会拿这样的事情和你开玩笑吗?”古道人认真的样子,让李沅芷明白,楚越,真得来了。
她的手翻转向下,手中的书简被李沅芷重重地掷在了桌子上,“他……他怎么会来?”
李沅芷一阵揪心的紧张这后果便是觉得自己的肚子发紧地疼。
“嗯……呵……”李沅芷长吐一口气,“阿芷,你……”
“他不该来的!”李沅芷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下身是冰冷的液体落在地上。
“阿芷,你怎么了?”古道人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仓皇往前走了几步,“师傅,你别过来。”
李沅芷扬手,让古道人不要过来,“阿芷,你怎么了?是肚子疼吗?”古道人顿在原地,他担心李沅芷的身体。
“哈,师傅,我……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来,不应该来的。”
“师傅知道,师傅知道,师傅不该告诉你的,师傅……”
“不,不是这样的,师傅。”李沅芷忽然大声,将话给截了过来。李沅芷紧呡着苍白的唇,“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要来,他凭什么来,他不该来的。”
李沅芷抓着自己的衣袖,应声往侧边倒了下去。
“阿芷。”
古道人冲了过去,扶起李沅芷,看见的是李沅芷身下被鲜血染红的裙摆。
白色的海棠花裙,像是被溅上了残忍的血腥一般,妖冶得可怕。
“怎么会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古道人看见这流出的血量,李沅芷肚子里的孩子恐怕……
“呵,呵,从早上开始,我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孩子恐怕是要先走了,哈哈哈……”
李沅芷有气无力地说着,话里的七夕甚至好几次盖住了她说话的清晰,“你怎么这么傻?就算你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该用这样伤害你自己的方式啊。”
古道人心疼自己这唯一的徒儿,“这样也好,至少……哈……我的心里会好过一些……至少,不是我真得强迫他离开的……”
李沅芷的眼珠翻转,晕倒在古道人的怀里,“阿芷,阿芷!”
……
古道人将李沅芷抱到床上,他使劲他毕身的绝学,也要救活李沅芷。
不只是李沅芷,就连这孩子,古道人也不想轻易放弃。
除了对徒儿的心疼之外,古道人还有自己的私心。
李沅芷毕竟是后梁杨氏唯一仅剩的尊贵血脉了,他不想杨皇后的宗族真得无后。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保住,以李沅芷的性格,今后,她应该不会让这样的意外再发生第二次了。
“岚儿,你对我做的事,应该不会反对吧。”
古道人对着天的方向独自说话,“师傅,寨主醒了。”
崔盈盈急切的话从古道人的身后传来,古道人走到床边,检查了下李沅芷的情况。
脸色依旧苍白,唇边的白蔓延至李沅芷的整张脸,这样子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让人觉得是好多了的样子。
李沅芷张着迷糊的眼眸,“师傅,师傅。”李沅芷的手张着,“我在,我在。”古道人握住李沅芷的手,这给了李沅芷许多的安心。
“孩子,孩子走了吗?”
不是问孩子还在吗?而是问,孩纸走了吗?
李沅芷这是又多不喜欢这个孩子的存在呢?
“孩子……”古道人凝滞了一会儿,“孩子走了。”古道人垂下眼眸,不去面对李沅芷眼底在听见这一切事实之后的伤痛。
“好,很好。”李沅芷的喉头微缩,将自己内心的苦涩给生生咽了下去。
她沉静安详地闭上眼睛,松开握着古道人的手,将手放在了自己空瘪的肚子上。
对不起,孩子,愿你来生投一个正确的胎。
……
古道人和崔盈盈退了出去,让李沅芷一个人好生休息。
“师傅,你为什么要对寨主撒谎,孩子明明……”
“嘘!”崔盈盈还想说下去,被古道人勒令停嘴,“这件事,你必须得守口如瓶。”古道人认真地叮嘱崔盈盈。
“可是师傅,这种事就算属下不说,随着时间的推迟,寨主早晚会发现的,又怎么可能真得瞒得住!”崔盈盈实在觉得古道人这方法,根本就可行。
“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不说,剩余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好。”古道人的信誓旦旦让崔盈盈不再多说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李沅芷因为这个孩子的样子,崔盈盈都看在眼里。
如果让李沅芷以为她的孩子已经没有了,那么崔盈盈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去让李沅芷难过。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