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偌大的苏珂寨转瞬倾灭。
死一般寂静的空气笼罩着的苏珂寨,进进出出,在各个角落不时出现一队队人马。
北越军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主上。”老林半躬着身子,缓缓送进一间房子,“苏珂寨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没有找到蛮姑娘的下落。”
“继续找!”楚越闻言紧紧皱眉,“那个女人一定还在这寨内,务必要找到她!”
“是,属下明白。”老林还站在那,似乎没有走的打算。
眼眸扫视,“还有事吗?”楚越语带不客气,一颗心还在为玉娘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而忐忑。
“主上,我在秦无丰的房间搜到一副画,那画上画着的……”
“画?”一幅画就让老林说话吞吞吐吐的,楚越不禁好奇,“什么画?”
“是这个。”
老林一直在后背别着的双手缓缓前伸,手上确有一幅画。
目光凝冻,楚越看了眼这卷好的画轴,旋即伸出手接了过来。
身子转动,楚越走到案桌边,身后的老林颇为识相地退了出去。
画轴轻动,缓慢打开,直到楚越看清画中人。
“阿……阿芷!”指尖发颤,小心翼翼地触着画中人,“是你,真得是你。”
一颗滚烫的热泪啪嗒落在冰冷的画面上,楚越从不哭。
看见李沅芷画像的刹那,情绪波澜,竟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落下泪了。
刻骨思念,已入骨髓。
世人都说,你已经死了。
可是独独楚越不信,蹉跎十年,心中仍旧执着地认为,她还活着。
阿芷,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找我?
阿芷,是不是你发生了什么,所以十年都无法来到我的面前?
阿芷,已经十年了,此生,我们还有相见的机会。
心痛如绞,过往的爱与恨,都让楚越难忘,不愿放手。
蜷握成拳,弯曲的右手放在画中人的鬓边。楚越握住画轴的一边,缓缓向下,“老林。”
并未走远的老林立刻入内,垂首等着楚越的吩咐。
“秦无丰的尸体呢?”
“被挂在行刑台上。”
“无论如何,都给我查清楚,我要知道这副画的下落。还有,苏珂寨内的所有活口,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乱动。”
“是。”
阿芷,不管你是生还是气,我都一定会找到你的。
……
“蛮姑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在暗道内躲了一天的崔盈盈一边摸着空瘪的肚子,一边歪着脑袋看着身边的李沅芷。
李沅芷面色淡淡,双眸紧闭,“等!”
等?
崔盈盈不明白李沅芷口中的“等”究竟是什么意思?
未及崔盈盈开口,李沅芷恍然起身。
“你去哪?”见李沅芷往外头走去,崔盈盈担心地跟了上去。
尘灰与血色交相缠绕着的白色云丝绣鞋踏在凹凸崎岖的地面,李沅芷逐渐接近前头的光线。
“你疯了!外面都是士兵,你做什么?”崔盈盈一把拉住李沅芷的胳膊,阻止了她。
李沅芷笑了笑,旋即认真盯着外头,“我现在必须出去一趟。”
“为什么?”
“出去,或许有机会。不出去,就一直都不会有机会。”
“玉娘给你留了那么多的金银,靠着它们,我们也可以东山再起的。”崔盈盈还想再劝劝李沅芷。
“光有钱,无人,再起,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李沅芷望着关押人的牢房,“如果我去和他谈判,或许,会有转机。”
“什么?”
未等崔盈盈反应过来,李沅芷丢了一个人皮面具给她,“这是……”
“戴上它,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的话。”
望着李沅芷闪着期盼信任目光的样子,崔盈盈的心受到了一丝触动,“好,我跟你去。”
崔盈盈戴上人皮面具,立刻变成一个普通男人的样子。对面的李沅芷,也是另一个普通男人的样子。
外貌可以伪装,但是高大的身材,以及男人某些部位的特征却不能伪装,比如喉结,所以在她们被人发现之前,必须找到楚越。
走出几步,李沅芷和崔盈盈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个士兵按倒在地。
换上士兵的盔甲后,李沅芷和崔盈盈继续往前。
“站住!”脚步匆匆,神色略有些慌张的她们突然被人叫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跟你们说话呢,你们没听见吗?”
“嗯,是。”李沅芷率先转身,锤着脑袋面对着面前叫住她们的人。
崔盈盈跟在后面,也垂着脑袋。
“你们是哪个营的?我怎么这么眼生,抬起头来!”
李沅芷犹疑着不知该不该抬头,头顶余光看见面前人,是当日在祭祀台羞辱玉娘的关云磊。
比李沅芷更甚,崔盈盈更忐忑,一双手正在涔涔冒着冷汗。
些微的走神,恐怕都会让她手中的兵器掉在地上。
“将军,我是步兵营的李德,他步兵营的刘全。”李沅芷坦然抬头,随口就说了两个步兵营士兵的名字。
崔盈盈眉眼透着些许惊讶。
“去,去步兵营查实下,有没有着两个人。”
“是。”
完了完了,崔盈盈只以为李沅芷是随口胡说的,她们怎么能真得知道步兵营里的人。
伸手戳了戳身前的李沅芷,李沅芷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等待的间隙,关云磊一刻不停地盯着她们俩看,崔盈盈想逃,她也没有机会。
“将军,步兵营确实有这两个人。”
什么?
崔盈盈微讶,旋即平复镇定。
难怪李沅芷会这般淡然,原来它当真有把握。
“嗯,知道了。”关云磊望着李沅芷,“你们走吧。”
“是,将军。”
有惊无险,李沅芷和崔盈盈逃过了一劫。
“你是怎么知道步兵营这两个人的名字?”崔盈盈一边走着,一边好奇追问着。
“刚才的那两个士兵,在外打仗的士兵脖子上都会挂着写着他们名字的牌子。”
崔盈盈恍然大悟,不禁为李沅芷的细心感慨,“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是步兵营的?”
“这身衣服……”
“对啊。”崔盈盈猛然惊醒,她怎么没想到。
这军队之内,不同兵种的兵服都是有细微的不同的。认真看,便能看出不同来。
李沅芷和崔盈盈穿过苏珂寨,从东面来到了西面,直到在一处院落停下。
“盈盈,我现在需要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崔盈盈眼眸闪着勇敢,她既然答应和李沅芷来了,就做好了准备。
“下山,在大漠国官府前守着,只要山上燃气信号烟,你就将这个东西交给官府里的人。”
李沅芷手中的东西交在崔盈盈的手掌,张开来看,是玉佩,玉娘交给李沅芷的玉佩。
“这不是……”
“这是我们谈判的筹码,我想北越之所以处心积虑地攻打苏珂寨,不是为了人。这里位居大漠境内,更不会是为了土地。更有可能为的,应该是可以带走的财宝。”
“可是你把这玉佩交给我,你那什么和北越的人谈判?”
“不,玉佩不是谈判的筹码。我和北越的人谈不拢,你就将玉佩交给大漠,这才是我和北越谈判的筹码。”
经李沅芷这么一解释,崔盈盈明白了她的苦心积虑。
“时间来不及了,赶紧走。”李沅芷朝着四周张扬了下,再这么拖下去,唯恐生变。
“好,你自己小心。”
崔盈盈咬咬牙,身影旋即隐匿在黑暗中。
李沅芷远远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双手局促不安地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触手之后,才发现,自己穿得是一身盔甲,一副男人的样子。
嘴角苦涩,李沅芷常舒一口气,闪着身影,躲过门外人的注意,溜了进去。
夜光沉沉、皎月暇暇,裹着绿叶红花意的清风拂过的院子,傲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姿。
楚越双手背于身后,举目望着天,无声且萧瑟。
“什么人?”蓦然转身,身后空无一人。楚越狐疑地皱起眉,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缓缓回身,继续着一个人的伤春悲秋。
李沅芷陡然站在楚越的身后,扶着身上的盔甲,尽力不让它大发出声音。
身形蹑蹑,一步更比一步沉重地走去。
是他,真得是他。
身型微定,双手不受控制地飞出,期盼触碰着近若咫尺的人。
“你是什么人?”楚越灵敏地转身抓住了李沅芷的手,看清它身上的装扮,“步兵营的人?”
楚越眼眸里的嫌恶刺痛着李沅芷,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自己外不是当年的绝世倾城了吗?
低头微看,李沅芷这才反应过来,她多想了。
想抽回手,却被楚越紧紧攥住,“说话,你到底是什么人?”楚越心知,面前人能躲过外头的守卫进来,定非普通人。
加之适才的那个目光,分明就是女人看着男人的目光,这让楚越不由愈加觉得汗毛直竖。
“呵……”李沅芷这带着人皮面具的模样一笑,空气瞬间像是凝冻可一般,那是诡异的可怕。
楚越想不放手,也被李沅芷这幅样子惹得松开了手。
“没想到,向来骁勇善战的北越王,竟然也能被我一个小女子吓成这样。,”李沅芷脸上的笑容因着看见楚越这副样子,愈加地灿烂。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