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沅芷温吞着回过头去,崔盈盈的纤细身影站在那,光影交错,恍惚悠然。
“我一定要离开这,你拦不住我的!”李沅芷凝着深沉的眉,“若是要去,那就算我一个吧。”
左手上握着的箭飞到右手上,崔盈盈举刀走上前。
“你不后悔?”并肩而立,李沅芷忍不住多问了句,“当然。”
旋即面带笑容,李沅芷和崔盈盈一道从这个门走出去,一起迎接未知的挑战。
……
“寨主。”祭祀台上,鲜血浸染、死意涂迷,环形的四周堆满了倒下的人,人息弥散,生命流逝。
在被死亡气息包裹着的圆台中央,仅剩的十几人将玉娘护在了中间。
“苏玉娘,你只剩下这些人了。我劝你还是缴械投降吧,说不定本官一时高兴,将你们许给我们这些士兵,哈哈哈!”
黑色马驹上一个胡虬髯茬的男人,年龄约摸四十出头。仅从外观看来,却有着和年龄些许违和的粗犷憨厚。
嘴角挂着一抹无耻淫邪的笑,却将他本身的憨厚击得荡然无存,“女人啊,就该在家做饭带孩子,犯不着举刀弄枪的,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男人的话惹来手下士兵的大笑附和。
“呸!玉娘眼眸冷冷,一口唾沫在空中划开弧度,未及就落在地上,“好一个无耻的军官,你们北越军不是向来以仁义自居,怎么,你们现在要对女人下手。”
“哼,像你们这种握刀杀了自己男人的女人,我关云磊可并不觉得你们是女人!”
关云磊,北越国平西大将军,北越王手下的四员猛将的其中之一。
关云磊眼眸闪过精光,“来人,给我将这些女人活捉了!”
“是。”
高于玉娘十几人数倍的士兵呈包围的态势逐渐靠近,将台上人围住。
“姐妹们,你们怕死吗?”眼犯泪花,玉娘决然地看着她身边的人。
“不怕!”
“好,那让我们和他们拼了!”
“好。”
几十人绝地反击,拼近最后的一丝力气,朝围住他们的人扑去。
一边要活捉,一边要死战,结果不言而喻。冲在前围的士兵倒下一批,这惹得指挥的关云磊很是不悦。
“看来是你们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关云磊扬手轻挥,杀意立下。
北越士兵再不会对这些落网之鱼心慈手软了,两相交火,玉娘的人一个紧接着一个倒去,直到最后抬上只剩下玉娘一个人。
茫然四顾着,玉娘浑身是血,除了是她自己的血,更多的是别人的血。
“苏玉娘,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还要负隅顽抗吗?”关云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里带着极其的不屑。
剑尖向下,玉娘握着剑柄,极其艰难地直起半跪着的左腿,从地上缓缓站起,“关云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只听得关云磊嘴唇带笑,手上啪啪啪三声掌声响起,“苏玉娘,我敬你是个女英雄。只要你愿意投降,我可以留你一命!”
“哼,你做梦!”玉娘狠狠咬唇,带着极深的痛恨。
“你!”关云磊倒吸着一口阴沉的冷气,“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响亮的拔剑声,关云磊腰间配剑发着明晃晃的光,森冷杀意冲着玉娘去了。
就在关云磊决心对玉娘痛下杀手的时候,身后响起士兵们一个紧接着一个下跪的身影,弯曲的身影带着手上的武器,聚集在一处,发出颇为大的声音。
关云磊缓缓回头,触眼的刹那,眉头微皱,敛去些许面上的残忍。翻身下马,关云磊屈膝跪下,跪在那人的面前,“主上。”
“嗯。”被称作主上的男人斜着一双单眼皮,睨看着地上的关云磊,“我记得,我之前说过,尽可能活捉。关将军,你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
望着写满地的女人尸体,男人眼眸底下闪过一丝不忍,他没想到关云磊会这般逆着他的意思行事。
“主上,战场上最忌讳心慈手软。属下已经给她们机会了,是她们宁死也要一战。属下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关云磊未低着脑袋,端的却是凛然傲气。
男人敛眉盯着关云磊,目光好气锋利的剑锋,旋即望天大笑,“哈哈哈,关云磊。”俯视着关云磊,“你嘞当真是我北越的好将军啊。”
话里带着冰冻空气的冷冽,男人微微前驱,夺过关云磊手中的佩剑,旋即朝后碰去,身后的老林眼疾手快迅速接住。
“关云磊将军抗命行事,着,扣除半年饷银!”
老林反手握剑,将剑尖对准地面,“是。”
“主上,云磊不服!”
关云磊抬起头,还想着为自己据理力争一番。男人淡漠抬腿,却是从关云磊的身边走了过去。
明显,男人忽略了关云磊的说话,一股愤恨羞愧感笼罩着关云磊。
男人踏过统共只有七级的台阶,一身金黑色盔甲,英俊冷漠的面容藏在头盔之下。
“你就是北越王?”玉娘垂眸瞧着眼前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战神北越王,那个几十年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攻破苏珂寨山门的人。
不知不觉间,玉娘眼眸中对北越王的钦佩更多了许多。
“是。”男人身姿挺立,好似迎松柏一般,带着果决的气质。
在一身盔甲的映衬下,更显得他英姿飒爽,俾睨天下之姿。
“你可知道,有个算命师曾预言你将来会是这天下的主!”若算命师的预言是真的话,这个男人单从外表来看,确实有天下之主的样子。
男人微然一笑,神情依旧平静,对别人的或欺蔑,或赞赏,他都似乎不会有丝毫的反应。
“能死在你这样的人手上,我苏玉娘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呵呵,我可没说要杀你啊!”男人轻笑,他不打算杀了玉娘眼眸因为他从不杀女人!
玉娘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视线落在男人身后不知名的角落,看见的刹那,眼眸有了些凄楚,
只是一秒,旋即视线就回到男人身上。苍白抚媚的面庞浮上一抹狡黠的笑,玉娘突然冲向男人,拔出他腰上的佩剑。
“你做什么?”男人欲夺过她手中地刀,接触的刹那,玉娘反手握住他的手,眼含死志,凄惘笑着。
“你……”
地宫的出口直通祭祀台的侧部,李沅芷和崔盈盈从地道出来,就看见这四周都是官兵的场面。
李沅芷低着脑袋,伏在地面上,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视线微扫,触眼的刹那,她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楚越!
一口气活着喉间的干涩生生咽下,远隔十年,在这里,李沅芷见到了楚越。
原来,她没有认错,从第一眼,她的感觉就没有错。
耳边忽得响起一阵凄丽的肉骨撕裂声,李沅芷柔情的目光瞬间涨红。
被兢惧、震惊、怀疑、受伤各种复杂的情绪所裹狭着。
“不……”惊呼声,因为嘴被身后人握住,而阻在了喉间。崔盈盈看见玉娘临死前对她眼神的嘱托,瞬间会意,崔盈盈明白不能让李沅芷被人发现!
楚越震惊地看着面前死在他剑下的玉娘,“我忘了告诉你,我还知道你的心里记挂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你一直在等着她。”
玉娘语带震颤,“不过,恐怕,你这辈子和她都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
“你说什么!”楚越在听见玉娘说的那个女人后,激动地握住玉娘的手臂,“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什么?”
无力的身子缓缓倒去,却被楚越无情地摇晃在半空中。
“你不能死,不能死,你听见了吗?”楚越眼带恨意,恨不得杀了玉娘,却又舍不得杀了玉娘。
噙着一抹得意的笑意,玉娘任由身体的力量一点点消失着,眼角余光望向李沅芷。
孩子,玉娘再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缓缓闭上双眼,李沅芷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蛮,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死命挣扎着,身后的崔盈盈就死命地缠住,“你冷静,你冷静一点。”
崔盈盈拖着李沅芷,祭祀台伤发生的一切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冲出去?”
“就算我不拦着你,你也不会冲动的。”
李沅芷闻言抬眸,看着崔盈盈的样子好似想要将她看穿。
“我尽力去拦你,而你也尽力不让自己冲动。因为你明白玉娘死前的那个眼神,期望,是她对你的期望。”
崔盈盈坐在李沅芷的身边,用白布擦拭着佩剑,眼神专注,带着杀手该有的严谨。
身子缓缓回落,李沅芷不再说话。
因为崔盈盈说得很对,就算她下意识地挣扎、反抗,想要冲出去……
可是就算没有崔盈盈的阻拦,她也不会真得就冲出去。
因为玉娘临死前的眼神,已经让她退缩了。
玉娘用性命换回来的希望,李沅芷不愿就这般轻易放弃。
坐在冰冷磕碜人的暗道,脑海不断浮现的是楚越握着剑,将剑从玉娘的胸口拔出来的样子。
楚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