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小蛮一口一口地叫着，嘴里乖巧的甜却一点一点地减弱。
“别喊了，我想，她是不会再和我们说话的。”小蛮的爷爷眉头骤成一道山川，这声音明明不像，可是为什么他总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
“可是爷爷……不经主人同意，我们今晚住哪？”
“这里这么多的房间，你还怕没有地儿睡？”
小蛮的爷爷自顾自地去找合心意的屋子，“阿钊，你怎么也……”
阿钊紧随爷爷身后，只小蛮一个人还觉得这样不经主人安排随便住，有些不礼貌。
寂静陈然，屋内一张普通略带着苍白的脸缓缓转过，对着镜子中那个此刻看来依旧陌生的面庞。
李沅芷，这就是你，今后的你。
原本的倾城纸貌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一张普通到旁人不会多看一眼的脸，充其量也就是素净。
指腹划过铜镜的表面，沉重的气息悠悠吐出，复又缓缓吸入。
空气中婷婷袅袅，青绿烟轻飘，萦绕在神色凄然的李沅芷周边，“又来了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姐姐，姐姐你在吗？”
是刚才那个一直在屋外喊她的小姑娘？
李沅芷神色无波澜，身子微微向下，坐在了一座朱红色香柏木椅上，视线在门边游弋。
李沅芷不说话，屋外人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姐姐，我听人说你叫小蛮。”
传来一阵庆幸的笑容，“真巧，我也叫小蛮，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见和我相同名字的人。”
李沅芷的心猛得突突跳着……
“小蛮，小蛮……”声音轻轻，这个名字勾起了她记忆里的沟壑。
那个可怜的女子，那个她视若姐妹，最后因她而死的小蛮……
“姐姐，你叫什么？”屋外的小蛮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脸颊贴在门上，满心好奇，这里面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屋内一片安静，小蛮兴奋的小脸逐渐耷拉下，就算她刻意亲近，屋内的人似乎也不想与他说话。
小蛮微微张口，传出涩涩的声音，“姐姐你要是不想说话，小蛮救不打扰你了。”
门窗上拂过一道人影，屋内李沅芷漠然视之。
一双凝冰幽瞳，仿若积聚了绵密不尽冷漠意。
……
小蛮等人在这雅苑住下，简单用过晚膳后，天尚亮，小蛮爷爷和阿钊早早回了房间休息。
叮叮当当，底下清泉汩汩流动。夜色悄然沉下，偶然栖息梢头的翠鸟鸣叫声跟着隐匿。
缓缓推门，小蛮睡不着就在四周漫无目的地瞎逛着。
绕着蜿蜒的长廊，走着走着，忽得听见一声低沉的怪异。
眉头蹙着，小蛮不由加快了脚步。
步上生风，小蛮的气息不由地变得粗重。黑暗的夜空中，一股黑影急促而过。
转过方形秀竹屋子的拐角，狐疑稀梭的眼眸揽括一片昏暗。
昏暗沉哑的夜色下，一个纤瘦的背影出现在小蛮的眼前。
白净瘦小的右手举着一把和这双手格格不入、明晃晃的大刀，握刀之人略微扬手，闪着利光的刀刃携裹着向下之力，砍入满桌柔软当中。
“杀……”小蛮感觉到她的呼吸正在不受控制地激烈起伏着，“杀人！”这两个字刚一吐出，双脚瘫软，笤帚被带着倒下，小蛮硬生生立时昏厥了过去。
举着带血刀的李沅芷闻声走来，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小蛮，再看了眼自己左手上的一只剥了毛的鸡。
她还没吃完饭，正准备杀只鸡炖了当晚饭，这丫头没来由地跑来，莫名其妙地又晕了过去。
李沅芷不明所以，她半蹲下身，拍拍小蛮的脸蛋，“喂，醒醒，喂……”
晕得还不轻，李沅芷漠然转身，继续去切她的鸡肉。
“啪啪啪……”黄木菜板上发着笃笃的切肉声，一只完整的鸡瞬间就被切成好几块。
李沅芷拿着一个白色盘子将这些鸡肉装起，准备往厨房走的时候，眼神扫过地上的小蛮。
无动于衷般走进厨房忙着炖她的鸡……
晨曦微微，当小蛮的爷爷耸着肩膀来到厨房准备找些吃的时候，脸色骤然沉下，“小蛮，你怎么了？小蛮。”
小蛮爷爷扶起小蛮，掐了掐她的人中穴。
一口堵在喉间的气吐出，“呼……”小蛮像是陡然活了过来一般，睁着的眼睛如铜铃一般大小，脑子浮现昨晚那骇人的一面。
举着刀的背影，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女人！
“爷爷！”小蛮握住爷爷的手，就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
“孩子，你怎么了？爷爷在，爷爷在！”爷爷话说得轻低，生怕大声吓到小蛮。
“爷爷，昨晚我看见，我看见杀人的恶魔了。”瞳孔骤然凝缩，落在李沅芷所在的房间。
小蛮指着那房间，“爷爷，屋里的人，屋里的人要杀人，爷爷，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赶紧走，赶紧走。”
小蛮被吓得不轻，苏醒后的身体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急转直下。
身子如冰一般寒彻入骨，颤抖不止。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爷爷先带你回房间休息。”
“爷爷，真得，我真得看见了。”小蛮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
“阿钊！”
“怎么了？”阿钊闻声就从房内跑出，“小蛮她……”
“先别说了，快，先抱小蛮回房间。”
“好。”
阿钊打横抱起浑身冰冷的小蛮，院子复归宁静。
最偏侧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悄悄打开一角，露出李沅芷探视的眸子。
“有这么严重吗？”不由得，一丝愧疚的情绪漫上心头。
……
“吴叔，小蛮没事吧？”阿钊满是焦急地看着昏睡中的小蛮，“没事，就是被吓到了，多休息下也就没事了。”
吴叔嘴上虽说没事，紧盯着床榻上昏迷的小蛮的眸子却是深沉得很。
“小蛮昏迷前，说她见到有人在杀人。”
“杀人？难道是……”
在这里，除了他们，杀人的只会是那个住在这里的人。
“可还记得昨日我们在威虎堂上那个女匪首说的话吗？”吴叔提醒着阿钊，“她说，让你做那个人的试验品。”
“是，我记得。可是看样子，那个人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行踪不定，当真奇怪。”阿钊向来冷然的脸颊映着担切的眸子，视线落在小蛮身上，不由得驻足。
“或许今晚，我们可以等到那个人。”吴叔嘴角边划起一抹难以明辨的笑意。
主动出击，不如守株待兔……
夜色沉然，竹苑内陷入一片沉然的寂静当中。
簌簌的风吹动着长廊沿上的自上坠下的浅白竹帘，发出卡兹卡兹的沉闷声。
如墨重彩般的漆黑中，窜进一个轻盈的人影。
李沅芷一身黑金色细麻简装，手腕处以及细腰处束着白色隽镂平褶腰带。
脚步轻盈，携卷起一股轻曼的风。略微脚步，便是站在了一处屋子前，门窗边闪着微弱的光芒。
秀手微抬，不敲门直接推开了面前关着的门。
双脚跨过及膝的台阶，李沅芷一走进，便有满室飘飞着的香味弥漫在她的嘴边、鼻端。
只消一瞬，李沅芷便了然这其中的猫腻。
李沅芷在床榻边停下，望着枕席间熟睡着的人，“原本我不想来的，不过，谁让你叫这个名字呢！”
手腕翻转，一颗乳白硕大的药丸出现在李沅芷的手掌心。视线略微向身后扫了扫，趁着无人注意，李沅芷迅速将药丸喂入小蛮的嘴里。
抽回双手，李沅芷摇晃着身子，脚步微颤竟是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右手撑着床沿，勉强维持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身后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虽隐匿却被李沅芷准确听在耳畔。
一股白烟恰到好处得从李沅芷的手中洒出，旖旎飘荡吗，迅速包裹着身后人。
身后人下意识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准备偷袭李沅芷的阿钊袭人不成，反被李沅芷当场迷晕。
紧跟在后头的吴叔因着离得有些距离，并未收到迷烟的影响。吴叔手上握着一把匕首，微微颤抖着，“你……你……”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老头，我无意伤你们，你们为何要偷袭我？”李沅芷抿着唇，眼眸间漾着冷冽刺骨的冰冷。
“你害我孙女，胡乱杀人，你说我们为何要偷袭你？”吴叔强行咽下内心的忐忑，镇定已对。
“害你孙女，胡乱杀人？”李沅芷轻笑着，极尽轻蔑，“我何时害你孙女？又何时杀人了？”
“你……”吴叔一时间哑然，虽指认李沅芷，却也没有确据。
“杀……杀人狂魔！”突然醒来的小蛮躺在床上，指着李沅芷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李沅芷冷然转身，眸子里满是不相信，满是震惊。
自己何时杀人了？脚步不由地走上前，靠近着小蛮。
吴叔仓皇上前，挡在李沅芷的面前，将小蛮护在了身后，“妖女，你要做什么？” 折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