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然往回缩了缩手,一时之间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搪塞道。
“喔……”秋棠自然也懂得分寸,没再继续多问,转身去替她收拾梳妆台。
沈悠然草草地洗了脸,而后坐在桌旁发呆,回想昨晚,她这才忽然想起来,好像答应了要陪弘治进宫去,这才赶忙起身喊道:“秋棠,赶紧准备给我更衣打扮。”
秋棠急急地捧着一身衣服跑出来,问:“小姐你这是要出门吗?”
“嗯,答应了要陪王爷进宫一趟。”她说着,拿起一块糯米团子塞进嘴里,然后迅速坐到梳妆台前。
秋棠在给她梳头的时候,轻声叹了口气,道:“王爷肯定很难过吧?毕竟是自己的生母……”
沈悠然透过镜子斜着瞄了她一眼,问:“对了,我好像还没问过你,你的父母是否还健在?”
秋棠一愣,随后低下头,一脸落寞,道:“小姐你难道忘了,秋棠五岁的时候就被卖进了红袖阁,所以我父母的生死下落,我都不知。”
“哦……”沈悠然抿了抿嘴,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转念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又何尝不是下落不明?
她轻咳了一声,道:“其实有的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他们抛弃了你,这样即使你不恨他们,也可以当做他们永远存在于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就不会像王爷这样体会失去的痛苦了,对吧?”
秋棠正在给她梳头的手顿住了,迟疑了半晌,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她,问:“小姐,当初沈家也一定不是有意要你走失的。秋棠是受苦的命,能遇到小姐是三生有幸,但是小姐与我不同,小姐一定会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沈悠然莫名觉得有些辛酸,曾经那么努力地挣扎着活着,不过是为了求得一丝生存,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点存在的痕迹罢了,她从来没有,也不敢奢求,这份最好的东西。
尽管这样想,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隐去那些心事,笑道:“你丫头机灵啊,我有了最好的,你自然也差不了,秋棠你放心,将来只要有我一份,就绝对少不了你的。”
莫名的,气氛搞得跟拜把子似的,庄毅凛然的。
秋棠笑得眼睛弯弯的,道:“这个世界上小姐对我最好了。”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声音,“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听到这个声音,秋棠下意识地推到一旁,福了福身子,道:“王爷。”
弘治走到跟前,朝秋棠伸出手,眼神落在她手中的木梳上。
秋棠起初不懂,又顺着他的视线朝自己手中看了一眼,这才明白,赶忙交到他手上。
“你先下去吧,吩咐管家备好马车。”
“是。”
沈悠然看着秋棠出去的背影,抬头看着他,毫不客气地嗔怪道:“这王府上没人了不成?你偏要指使我的丫头出去,这下谁来给我梳头。”
可是弘治却一点儿不生气,嘴角依旧挂着温润的弧度,道:“得了,是本王考虑不周,那本王来替你梳头赔罪还不成?”
“你?”沈悠然满脸怀疑,“王爷的手平日可都是执卷拿刀的,我可不敢,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着,她伸手便要去接弘治手里的梳子。
谁知弘治的手一抬,轻易地便躲开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道:“王妃难道就这样不相信本王吗?”
自从来到这里,认识这个男人以来,似乎他坚持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更改的余地,这样想着,沈悠然也就放弃了挣扎,只好乖乖地转回身去,心一横,心想,梳头就梳头,大不了把我这一头长发薅下去,老娘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出家了。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一缕一缕,从上至下,桃木梳在发丝间游走,竟然比秋棠的动作还要格外温柔几分。
都梳顺了之后,他迟疑了一下,按着自己束发的经验,绾了个简单的发髻,拿起桌上的金簪轻轻插在她乌黑的发丝之间。
“诶……”沈悠然伸手阻拦他,道:“母后的丧礼才过去不久,这样不妥吧?还是不要戴这些珠翠首饰了。”
弘治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又摇了摇头,道:“这是母后送你的金簪,她看到你戴着,会开心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只在细枝末节处才能透露出一丝落寞和孤寂,可偏偏是这样,才越发令人心疼。
沈悠然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伸手朝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
梳妆过后,沈悠然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帘,道:“王爷,我去换衣服了。”
弘治垂眸看着她,问:“昨夜的伤口,可还会痛?若是不方便,那本王来帮你更衣。”
听到这话,沈悠然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心想,大哥,你来帮我才更不方便好吧?
她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拒绝道:“不了不了,以往我都不用秋棠帮我,都是一个人穿得,今天怎么能让王爷伺候我呢?这于礼不合。”
说着便要转身,弘治却一伸手拉住她,说:“不用在本王面前逞强,昨夜的伤口还在,自己总会失手,莫非你还怕本王占你便宜不成?”弘治一本正经地问道。
“没有的事儿,怎么可能。”沈悠然“嘿嘿嘿”地笑了两声。
当然了!!!这个男人表里不一的闷骚她算是见识了。
弘治牵着她的手走进内厅,抬眼打量了一下挂在架子上的衣裳,最先拿起素雪绢裙,俯身半蹲在她脚旁,沈悠然都看傻眼了,直到他抬起头来看自己,才回过神来,赶忙配合着伸腿。随后又是琵琶襟上裳,丝绸罩衣,一件件,穿着顺序和方式,他都像是经常研究似的,轻车熟路。
不知为何,沈悠然竟觉得心里怪怪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有一丝阴阳怪气的,道:“王爷如此熟悉,可见是常常研究女人的这些事儿吧。”
彼时,弘治正站在她跟前不到一步的距离,垂眸替她系好腰间的带子,听她这么说,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唯独在她腰间轻轻掐了一把,道:“这下,是罚你乱说话的。”说着,没等她闪躲,又掐了一把,道:“这下,是罚你胡思乱想的。”
沈悠然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好任命求饶,低声道:“王爷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这么认真呵呵呵……”
他依旧低垂着眼帘,神情格外认真地鼓捣腰间的那些丝绸带子,轻声解释道:“本王从未替别的女人做过这些事,只是到了王妃这里,会了便是会了,许是无师自通吧。”
“我靠,”沈悠然暗暗在心里惊叹,“好一只情话狗。”
尽管她极力让自己装成一副淡定的样子,可是脸颊还是不由自主热了热。
昭儿端着红糖姜茶进来,江岚儿斜倚在床边,脸色比起前几日有了几分血色,看起来不再那么苍白吓人。
“外头发生了什么么?”她看着昭儿问。
昭儿将托盘放在一旁,捧着姜茶的碗到她面前,说:“没什么,就是王妃院子里的秋棠让管家备车,说是今日王妃要同王爷一起进宫。”
“呵……”江岚儿嗤笑一声,抿了口姜茶,下意识地抽起眉头,“这么辣要本宫如何喝?他们两口子倒是甜蜜,那沈茉难道不知道自己肩膀上还背着一条人命么?”
昭儿站在一旁,撇了撇嘴,道:“依奴婢之见,她可一点都不愧疚,奴婢听人说,昨夜她明知道王爷要去,故意洗澡让王爷撞见,今日一早,还打发秋棠出来,自己却在屋子里让王爷亲手给梳头,好不知分寸。”
昭儿知道这位侧妃娘娘恨她,为了讨好主子,少挨些白眼,于是只顾着卯足了劲儿说那边儿的坏话,却殊不知,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刺痛江岚儿的刺。
她的话音还没落,江岚儿忽然将手中的碗重重地往地上一扔,顿时瓷片飞溅,暗红色的液体洒了一地,也将昭儿青色的长裤染成黑红色。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得小姑娘跳了起来,若不是及时捂着嘴,说不定就尖叫出了声,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朝江岚儿看过去,只见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概是因为生气,脸上更多了几分红晕。
“这个狐媚子的,出了命案都不知收敛,只知道整日在那里想尽了办法勾搭王爷,到底是红袖阁出来的烟花女,还真是贱到了骨子里!莫非真要本宫吊死在她房门前,她才知道收敛吗?”
昭儿一听这话,瞬间吓得脸色惨白,也不顾一地的瓷碗渣子,冲到床边跪坐下来,道:“侧妃切不可动这种念头,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三王爷势头正猛,取代太子将来登上皇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到时候封了妃,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这话……”江岚儿侧过头看着她,缓缓地问:“是谁跟你说的?” 网红皇后养成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