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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站起来,扑到对方身上,与他厮打成一团。两边人混战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谁踢了谁一脚,谁又挨了谁一酒瓶子。
酒吧里尖叫不断,直到服务员报警。110来了,把他们分开,大家才发现,那个用酒瓶砸陈印的小伙子,太阳穴上插了片碎玻璃,已经气息全无,而和他打成一团的人,正是陈印。
看着对方脑袋上一股一股的鲜血涌出,陈印只觉前半生的意气风发也随之流走。
从那之后,他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入狱八年。
八年后,陈印二十九岁,身无长物,大学也没毕业,带着永远也洗不清的污点,和与世隔绝的高墙那一头劳教后的烙印重新进入社会。可是,没有人愿意雇用曾经的杀人犯,人人当他是穷凶极恶的坏人。
后来,有个一起在监狱里服刑的犯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在夜总会里当服务员的工作。他一开始勤勤恳恳干着,可惜薪水太微薄,交了房租就没钱吃饭。但他有一张桀骜不逊又年轻漂亮的脸,走到哪儿都注定引人注目。
夜总会领班,便强迫他转去公关部,负责陪客人喝酒。渐渐地,指明要他去服务的女客人多了起来。他收到的小费成了服务员里最高的。
他开始学会哄着这些女人,买各种高价的洋酒,赚其中不菲的提成。再后来,他学会了用一个吻、用一夜情、用小意温存,让这些女人开开心心给他买衣服、交房租,甚至送他信用卡的副卡随意消费。
他一无所有,只有一张脸,和洞悉女人春心的冷酷心肠。但是,这样在女人中左右逢迎,靠吃软饭维持的生活令他痛苦。他像受毒品控制的人那样,一方面拒绝不了赚快钱的刺激,一方面又唾弃自己的堕落。
他自己在网上,找了远程教学,重修了汽车工程学,拿到了学位。又骗一个女人,为他在培训班教了一大笔钱学英语。
他想要到国外去读书、移民,换个谁都不认识他的地方,从头开始,重新做人,堂堂正正靠自己的本事生活,而不是伺候女人。可是,像他这样没有背景、没有钱,甚至杀过人,服过刑的人,怎么可能申请到国外的大学?
后来,他听说曾经的高中同学方琦混得很好,成了业内有名的建筑师,而且她八面玲珑,人脉特别宽广。
一开始,他只是想像哄他的女客人一样,哄着方琦替他找关系办事。可谁知,方琦一点也不被他引诱,反而主动提出,可以给他八十万,还替他联系好新西兰的学校,帮他办妥留学签证,只要他肯帮她一个忙。
一开始,她并没有说明事情的真相。她只说要送给她一个寂寞无聊的女友一份刺激香艳的礼物,让他扮演陆钦这个角色,她说她们之间经常这样干。
陈印是在夜总会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当然知道有钱的女人们之间的那点猫腻。他早已走投无路了,方琦给了他唯一能摆脱黑暗生活的机会。他当然无法拒绝。何况,他本就靠哄女人开心混饭吃,还能有什么损失呢?后来,陈印发现事情并不像方琦说的那么简单,便提出了质疑。
方琦又说,她需要捏住怀臻一个把柄,好让怀臻帮她升为公司的合伙人。
陈印尽管觉得这样做有点卑鄙,但眼看留学签证就要拿到了,八十万现金方琦又很豪爽地付清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演戏。直到,最后他爱上了怀臻,想要退出,却被方琦要挟,要在怀臻面前戳破他的真实身份,逼迫他继续扮演陆钦这个角色。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戳破,对怀臻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他只好一边敷衍方琦,一边偷偷跟踪方琦,拍下了方琦与怀臻爸爸私会的照片,又留了录音反摆了方琦一道。
原计划,他是准备以到国外工作为由,渐渐和怀臻拉开距离,和平分手。尽管怀臻会因此伤心,但总比她知道丑陋的真相要好得多。可谁知怀臻怀孕了,他如果不立即消失,就得和怀臻结婚。而他又怎么能以陆钦这样的身份,与怀臻举行婚礼呢?
何况,方琦的险恶用心,恐怕会得逞。于是,他只能狠下心,彻底从怀臻的世界里消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那你,最后为什么不拿了那笔钱走人?”怀臻定定看着低头不语的陈印。
“因为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并不是一场交易!”陈印轻声说,“我知道,我不配跟你谈感情,那个和你相爱的人,其实根本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个傀儡。但是……”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喉咙里像压了块石头,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怀臻突然说:“你和我交往只是你的工作,对吧?你干你的工作并没有错!哄女人开心算是你当时的职业吧,你完成得挺好的――”
怀臻话没说完,陈印的脸一下就白了:“并不都是哄你的……那些事,是我自愿为你做的。”
怀臻却还继续道:“所以,我不怨你,毕竟罪魁祸首是方琦――如今,我连方琦都不恨了,我只怪我自己太蠢……”
“不,都怪我,怪我,是我骗了你、害了你。”他抢着打断她。
“至少,在最后的关头,你维护了我。而且,你为此放弃了出国读书的机会,还放弃了那么大一笔钱。所以,其实是我要谢谢你,没有让我最后彻底名誉扫地,还给我留了一层遮羞布。”怀臻平静地说,“谢谢你,让我清醒过来。你说得对,我以前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老天真。”
“不,以前是我太贪图安逸,太想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来摆脱过去生活的阴影了。其实,不用出国,我也能养活自己。”陈印嘴角那道月白色的细疤微扬,似笑非笑。
“靠――修车养活自己?”怀臻望着他油腻腻的工装裤裹着的两条大长腿。
“在监狱里服刑的时候,学过一些汽车维修。造汽车本来就是我的专业,要重新捡起来,并没有想象中困难。”陈印说。
离开怀臻后,他没法再面对曾经的自己,也没法再回夜总会工作。他夜总会的一个朋友,便托了家里一个亲戚的关系,介绍他到这家修车行当个技术工人。
原本修车行靠着老板在越野俱乐部的人气撑场子,生意马马虎虎。没想到,陈印的到来,一下就把店里的生意翻了好几倍,修车工人都硬招了十几个。
因为陈印,对于改装车极其有天赋,而且审美独特,经他手改装的车和摩托,特别炫酷拉风。他学习能力超强,又能吃苦,哪怕新上市的车,他也敢大刀阔斧地调整升级。
很快,车行就靠他吸引了很多汽车爱好者来改车。加上,即便是穿上脏兮兮的工服,他的脸依旧英俊夺目,在那些来修过车的女客人之间,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开着豪华跑车来看他修车的女人也多了起来。每每有女客人来,他就恨不能钻到底盘下,再也不用出来。
后来,来光顾修车行的女客人实在太多了,有些人甚至只是来洗个车、抛个光。他有些不厌其烦,想要离开。
车行的两位老板,便提出让他当合伙人。于是,如今他也有了这家车行三分之一的股份,算是老板之一了。只是,他每天干得最多的,还是穿着脏兮兮的工装,在车子底下,钻来钻去。
“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比靠脸踏实多了。”他望着怀臻,“至少,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人面前。”
怀臻点点头,这样的陈印,虽然不再是陆钦时期的完美,却特别真实可靠。以前,她对着陆钦,每一天都像在梦里,随时都怕梦醒。
夕阳一点点沉落。局促的房间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被染成了淡淡的金色。
怀臻手里那杯水,已经见了底。两人轻声说着别后种种,说着那一场情事对自己造成的改变。
怀臻的心里前所未有地平静,面前这张英俊的脸,已经和记忆中相去甚远,却又熟悉万分。那是她曾经刻在心里、烙印在血里的一张脸。在她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回忆都回来了。所有她以为埋藏得很深的感情,又都撕掉封条,奔涌而出。她沉寂的心,又开始跳动。她的灵魂又活了过来。
她惊异地发现,她居然还渴望他,渴望到身体都在发烫。哪怕他曾经杀过人,坐过牢,靠女人生活过。可是,毕竟他们曾经有过那样多美好的回忆,他们曾经亲密无间,他也真切地爱过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和前程。
他将她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她想原谅他,可是――她敢不敢同他再在一起呢?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有哪些是属于他自己的?有哪些是方琦让他做的?她分得清吗?曾经吸引她的,到底是这个陈印,还是他扮演的那个叫陆钦的角色?她迷惑了!她敢不敢重新尝试去接近他、了解他、接受他呢?敢不敢呢?
陈印温柔地看着怀臻,看着她的眼睛,他知道她心里并没有真正忘了他。他了解她。她每个细小的表情变化都逃不开他的眼睛。所有的自制力,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全盘瓦解。
他的心一阵阵紧缩,他想要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看着她说话、微笑、蹙眉,看着她喝水、吃饭、睡觉……
可他怎么配得上她?她会原谅他吗?她会不介意他堕落的过去,还有曾经的欺骗吗?她敢跟他在一起吗?如果她敢,他又敢不敢呢?她会不会爱上真正的他呢?他的存在会让她永远在人前抬不起头吗?是继续离开,彻底从怀臻的身边消失,还是赌一次,勇敢地站到她跟前,求她给一个机会?他敢不敢呢?他的头越埋越低……敢不敢?
突然,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伸到陈印面前,夕阳的波光就那样温柔地流淌在她的掌心――
他猛地抬头,看见怀臻真诚的笑容。他听见她有些发颤的声音――
“你好,陈印!
“我叫谢怀臻!很高兴遇见你!
“你愿意和我交个朋友吗?
“让我重新认识你、了解你?”
陈印霍地站起来――
他那么高大,需要怀臻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他的脸上,甚至还有一抹滑稽的油污。
可是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认真到近乎于虔诚――
她听见他说――
“你好,谢怀臻。
“我叫陈印!
“很高兴遇见你!”
然后,她的手,便猛地被握住,握在一片温热的、湿濡濡的掌心里。 是谁为你送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