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人进了宫,果然瞧见太极殿的小太监候着,瞧见谢凤还眼睛一亮:“谢大人!主子遣奴才来说一句,昨夜走的匆忙,身不由己,未曾留下消息,还请大人见谅。”
谢凤还松了口气,此时才觉出后背凉飕飕的,他当真是心大,谢栖迟行动不便,坐着轮椅十分醒目,即便是出了城,也极易被歹人盯上,自己竟也敢将他安置在大街上。
他只觉后怕,此时人无恙便好,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兄长可还好?”
他只是随口一问,想必轩辕琤将人接回来,自然是放下了那一茬,往日轩辕琤如何待谢栖迟,谢凤还心知肚明,这句话不过是随口一问,却不想那小太监竟脸色一变,露出惶恐来。
谢凤还心里一突:“怎么了?”
小太监压低声音道:“奴才也不知是怎么了,昨日主子像是惹怒了皇上,挨了打……”
打了大半夜呢,鬼哭狼嚎的。
谢凤还一呆,难不成皇上把人带回去并不是放下了此事?
谢凤还脸色几经变换,小太监安抚他:“主子先前吩咐奴才出来的时候,奴才偷偷看了一眼,主子虽然声音有些哑,脸色倒还好。”
谢凤还勉强放了心,嘱咐小太监赶紧回去,说自己下了朝就去太极殿。
这番一惊吓,谢凤还倒不觉得头疼了,精神也振奋了许多。
齐明阳追上他:“可是谢君候的消息?”
谢凤还赧然:“下官一时不察,多亏侯爷提醒。”
齐明阳笑眯眯道:“一家人客气什么。”
谢凤还颔首,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暗示。
今日上朝,皇帝的脸色倒比前几日看着更难看些,谢凤还忍不住担忧起来,这莫不是昨夜当真吵闹的厉害?
他有些担心谢栖迟,他兄长年轻时候神勇无比,如今却是……
整个早朝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朝中说的都是刑部的事,乃是张家判了诛三族,霍家也被拉下水,霍珍一家斩首,其余霍氏族人流放。
谢凤还心不在焉,只听了一耳朵,待张尽忠喊了散朝,他便拔腿朝太极殿去,刚进院门,便听见屋里传出来一声闷闷的痛呼。
谢凤还一急,重重就闯了进去,却是玲珑正在给谢栖迟上药。
谢凤还不防备,一眼便看见谢栖迟红肿的臀部,登时有些愣了,脚步也顿住了。
谢栖迟手忙脚乱的扯了被子盖住,因着羞恼,脸上全是血色。
谢凤还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兄长……”
谢栖迟把玲珑赶下去:“你来的倒是快。”
他还有些恼,被谢凤还瞧见他这样狼狈,实在是有损他长兄的威严。
谢凤还尴尬的移开眼:“弟弟先出去,兄长还是上药吧……”
谢栖迟怒道:“不上!”
他瞪了玲珑一眼,强逼着这丫头出去,才翻身趴下:“来,坐这。”
谢凤还小心翼翼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了,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这事就过去了吗?”
谢栖迟恨得咬牙切齿,却是许久没说话,半晌才闷闷道:“嗯。”
谢凤还松了口气:“过去就好。”
谢栖迟闷闷道:“你瞧瞧,成家有什么好,动不动就挨打!”
谢凤还心道皇帝可不是个轻易动粗的人,这会大约真是动了怒了。
他有心想替轩辕琤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正犹豫间,寝房的帘子就被撩开了,轩辕琤迈步走进来。
谢凤还连忙起身行礼,谢栖迟把头埋进枕头里,只当没看见。
轩辕琤冷笑:“还敢耍脾气?看来是打的轻,没记住教训!”
谢凤还十分尴尬:“臣先告退……”
轩辕琤拦住:“不必,就让你好好瞧瞧你这长兄都做了些什么!”
谢凤还急的面红耳赤,他心里是十分尊敬谢栖迟的,所谓长兄如父,在他们兄弟身上,却是半分也不曾夸张。
他实在不忍看谢栖迟被轩辕琤管教。
然而他也不敢违抗圣命,一时进退维谷,处境尴尬。
轩辕琤却不理会他的心情,自袖中抽出两本折子来,丢给谢凤还:“来,你读给他听,不是问朕凭什么打你吗,就凭这个!”
谢凤还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刷的就白了,一目十行看完,手抖得几乎捏不住折子。
“兄长……”
他颤声道,谢栖迟侧头看了看他,谢凤还瞧轩辕琤没有逼着他非要读的意思,便将那折子递给了谢栖迟,自己翻开了第二本。
谢栖迟微微一颤,不说话了。
谢凤还看完第二本却是扑通一声跪下了:“臣代兄长谢皇上维护之情。”
谢栖迟侧头看过来,谢凤还正想把折子递给他,却被轩辕琤劈手夺了过去,随手就撕了。
谢凤还惊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谢栖迟脸色红红白白,又将头埋进枕头里,许久都不说话,显然是知道错了,但是拉不下脸来认错。
谢凤还头一回见他这样别扭,有些尴尬,实在呆不住,一寸一寸往外头挪,轩辕琤回头看了他一眼,谢凤还顿住。
轩辕琤却是抬脚走了。
谢栖迟猛地抬起头来,一怒之下摔了枕头,那枕头正正砸在轩辕琤后背上。
谢凤还替他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自家兄长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和皇上这样置气,分明就是他做事不仔细……
但是这种事他完全不敢说出口,见轩辕琤被砸了一下随即就站住了,也有些不知所措。
犹疑间,轩辕琤忽然转身,一脸凶狠的朝着谢栖迟走过去,谢凤还被惊得一哆嗦,正要说话,轩辕琤低吼道:“出去!”
谢凤还一哆嗦,下意识就走了出去。
他,他从来没见过轩辕琤这么狰狞的样子。
真是好吓人。
他许久才回过神来,屋子里却已经传出了鬼哭狼嚎,谢凤还不知自己该进该退,很是犹豫。
谢栖迟的声音忽的高亢起来:“不准进去,都肿了!”
轩辕琤没动静,但是没多久谢栖迟的声音就低了。
谢凤还羞的面红耳赤,匆匆忙忙走了,待到了户部办公,午间齐骁殷勤的来送饭菜,谢凤还也并未拒绝,即便是他当众与他亲热,谢凤还脸上也没多少抗拒的神色。
齐骁心里越发没底,只能夹紧尾巴做人,倒是难得下了狠心,要与那些风月场所彻底断了瓜葛。
待到下午,宫里来人宣他进宫用膳,谢凤还想起早晨那一幕,仍觉得脸颊烫红,不自在的答应了。
待到了太极殿,轩辕琤也在,事实上晚膳的时候,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轩辕琤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想必是把火气都撒干净了。
饭毕,轩辕琤搁下筷子:“进去瞧瞧你兄长,晚上就留下吧。”
谢凤还谢了恩,将人送走了,才进了谢栖迟的寝房,谢栖迟仍旧趴着,听见动静扭过头来,脸上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
谢凤还咳了一声:“兄长。”
谢栖迟哑着嗓子道:“走了?”
谢凤还点头,谢栖迟长出一口气,反手摸了摸腰:“混蛋,折腾死我了……”
谢凤还有些尴尬,到底还是问道:“兄长,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栖迟瘪瘪嘴:“没事,你瞧他凶,下手也不重。”
谢凤还瞧着那伤确实不重,不说破皮没破皮,颜色都是红的,连一处发紫的都没有。
谢凤还忍不住叹了口气:“兄长,皇上这气,消了吗?”
谢栖迟也跟着叹气:“大概还要生一阵子。”
“那……”
他目光隐晦的看向谢栖迟的臀部:“还得来吗?”
谢栖迟反手摸了摸,有些郁闷:“打就打,非要逼我认错。”
谢栖迟有些烦躁,揉了揉头发,苦笑一声:“我看他耐心快用尽了。”
谢凤还一愣,心想看着皇上的脸色还好,再说——
“皇上已经颁了立后的旨意,想必心里是不介意的……”
谢栖迟翻了个身,仰面朝上,谢凤还怕他压着伤会疼,刚想劝一劝,谢栖迟就又翻了回去:“你不懂……”
如今张家一倒,轩辕琤在朝中的威望之高,是历代帝王都不曾有过的,这般情况下,立后废后,不过是一道旨意罢了。
轩辕琤是将他带了回来,可心里未必没有芥蒂,眼下浓情蜜意,仍能装作不在意,若是再过几年……
这后宫终究不会是摆设。
谢栖迟自知贪心,却也无可奈何,他本以为此次能抽身而去,却不想轩辕琤没有放手的打算。
一切都不由己,他贪这一时的欢愉,难不成要在恩断义绝时再黯然退场?
谢凤还看出他心中忧虑,想着自己眼下情形,忍不住道:“兄长,你以前可不是这种性子,若是看中了,即便用些非常手段,也该抓在手里才是,何况如今是两情相悦……”
谢栖迟一愣,惊讶的看向谢凤还,实在没想到他这素来温和的弟弟,竟能说出这般犀利的话来。
“可……”
那是一国之主,九五之尊,若他曾有一刻耽于享乐,谢栖迟兴许不至于如此患得患失,如今每每回忆,才知晓那人无一时半刻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帝王多薄情……
谢栖迟只觉自己可笑,仿佛成了深闺怨妇一般,他摇头失笑:“已然求仁得仁,其他的不必再强求。”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