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琤将人从地上抱起来,黑着脸仔细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谢栖迟叹了口气:“哪里就这么容易受伤……”
他垂着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却是莫名觉得难堪,不肯抬眼看轩辕琤。
轩辕琤也未在意他的别扭,将被吓着的大黄赶出去,抱着他进了内室,将人搁在塌上,卷起裤管仔细看腿上可有淤痕。
谢栖迟歪着头看外头的景色,眼神有些空。
“谢含仪幽居清波轩,皇后抱病,合该静养,近些日子,你便不要去探望了。”
谢栖迟双手蓦地握紧,他卸了身上的力道,由着自己躺在软塌上,眉眼低垂,只瞧见轩辕琤骨节分明的手。
“皇上……莫不是怕臣动用私刑,毁了两个美人?”
轩辕琤食指弹了一下,谢栖迟知晓他想揍人的时候,就是这种反应。
然而轩辕琤最后却又忍住了,只是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谢栖迟:“随你怎么想,朕只要你记得,你不准去。”
谢栖迟愤愤锤了锤软塌,手腕便被人捏住了:“别胡闹。”
轩辕琤的声音软和了许多,谢栖迟胸口却仍旧堵得厉害,他没想到,自己千般算计,最后竟卡在轩辕琤这里。
不应该的……
谢栖迟胸口窝火,却不肯露出一丝半毫,只抬眸看着轩辕琤,眼底不见半分柔和,皆是刀剑斧钺般的锐利。
轩辕琤只觉得被刺了一下,下意识便松了手,谢栖迟扭开头,低低叹了口气。
二人不欢而散,只是大黄仍旧还在太极殿。
玲珑觉得这小东西受了委屈,连着几顿饭都做了好肉来给他吃,大黄很是高兴,摇头摆尾的,咧着嘴角笑。
只是偌大一个太极殿,也只有它是开心的。
因为这天夜里,轩辕琤仍旧没来。
谢栖迟却也没等,用了晚膳,不过一个时辰,便熄了灯,玲珑本想守夜,却被谢栖迟赶了出去。
璇玑听着外头没了动静,这才从房梁上飘下来,跪在谢栖迟床前,很是犹豫道:“主子,真要如此?”
谢栖迟眼睛像是淬了毒,看得璇玑不由自主的开始回避。
他声音淡淡:“他仿佛是察觉了,若是我不见点血只怕他不肯应……”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莫非是宫外的消息传到了轩辕琤耳朵里?可是不应当……如今他日理万机,那还有闲工夫去听些闲言碎语?
璇玑往前凑了凑,仍旧不放心:“主子何必这么急?”
谢栖迟似是胸口有些疼,抬手揉了揉:“君候不够分量啊……”
璇玑愣了愣,并不明白他到底在急迫什么,却也知道眼下她劝不过来,只得低声道:“奴婢会让人仔细着,只是主子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谢栖迟很想说,只要不死就成,转眼想起轩辕琤每每瞧见自己断腿时的晦涩神情,话到嘴边便又吞了回去。
太极殿一夜倒是安稳,只是三个贴身丫头早晨都起晚了,玲珑略一收拾,便匆匆往主殿去,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一声痛呼,玲珑连忙加快脚步进去,却是一掀开垂幔,便瞧见一年轻丫头提着滚烫的热水往谢栖迟身上浇。
谢栖迟躲避不得,半个身子都湿透了。
玲珑连忙扑上去,一把抱住那丫头,喊道:“璇玑,璇玑!”
谢栖迟疼的脸色发白,哆嗦着声音道:“璇玑昨天被我派出去了……”
怎么在这个当口!
玲珑恨得咬牙切齿,心道这人必定是知晓此事,才选了这个时候,当真是该死。
好在外头的宫人很快被惊动,立刻进来查看,见屋内狼藉,连忙上手帮着玲珑制服了那丫头。
谢栖迟都是皮肉伤,只是面积有些大,右边半个身子都烫的没了皮,大大小小的都是泡,瞧着很是渗人。
琳琅瞧见顿时心疼的直掉眼泪:“这是怎么闹的……奴婢这就去告诉皇上……”
谢栖迟有气无力的拦着她:“你还是去宣御医吧,他知道了有什么用,又不是灵药……”
纵然他习惯了疼痛,这烫伤也实在不好受,他关于隐忍,不肯示弱人前,只得咬着牙小声抽气。
心道,若是这番模样还不能让轩辕琤随着他的心意来,他大约是真的要失宠了……
他心里有些酸,却又觉得自豪,轩辕琤当真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哪怕平日里像极了色另智昏的昏君,可头脑从来都是清醒的。
璎珞不敢碰他的伤口,只拿了剪刀将湿了的中衣剪开,免得沾染了伤口,碍着御医诊治。
御医来的及时,只是一瞧见谢栖迟那红肿的胸膛和肩膀,顿时变了脸色,后宫里的人,若是这身皮囊出了问题,可真是要万劫不复了。
御医脸色几番变换,谢栖迟嘴角冷冷一勾,语气却还算温和:“有劳御医了,瞧瞧孤这伤,可能不留疤?”
御医不敢耽搁,即便这位以后失宠,眼下却还是后宫里的第一人。
他细细查看了伤口,心下微松:“君候吉人天相,虽创口面积大了些,好在只伤了皮肉,臣带了伤好的药膏,君候日夜涂着,即便不能恢复如初,想必也无伤大雅。”
他瞥了眼谢栖迟左肩上的刀伤,心道既然原先便不是完美无瑕,想必最后留些疤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这厢刚松了口气,轩辕琤便进来了,一瞧见谢栖迟的样子,登时黑了脸:“怎么伺候的?!”
太极殿的奴才顿时呼呼啦啦跪了一地,谢栖迟轻轻吸口气,朝轩辕琤僵硬的笑了笑:“不是大事,皮肉伤……”
轩辕琤瞧着那肿起来的半边肩膀,颇有些不忍心看,铁青着脸走到他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疼也别忍着。”
谢栖迟就张嘴在他拇指上轻轻一咬:“不是大事情,你去忙吧,总也疼惯了,不碍事……”
轩辕琤手一僵,脸上晦涩一闪而过,谢栖迟只当做没察觉,哆嗦着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低低道:“莫要嫌我这身伤,男人总得有这些东西才算得上是个男人……”
轩辕琤说不出话来了,连面上的平静都有些维持不住,他闭了闭眼,侧头看向御医:“君候的伤如何?可能恢复如初?”
御医不敢敷衍轩辕琤,连忙伏地叩首,直说自己必定竭尽全力。
谢栖迟赶了轩辕琤两回,见他只愣愣坐着,一副没听见的模样,只得由着他,御医净了手来给他上药,淡绿色的药膏凉丝丝的,涂在患处却也不觉得舒服,那份火辣辣的痛楚让这分凉意一衬,反倒越发的难以忍受。
谢栖迟低低呻*吟了一声,额头慢慢渗出汗珠来,玲珑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却在半路上被轩辕琤接了过去。
谢栖迟往他坏了靠了靠,声音微微发颤道:“非要坐在这里看着我受苦……倒是忘了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
轩辕琤环住他的肩膀,力道有些大,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却十分小心的未曾触碰到伤处。
只是他身上的气势太盛,御医心下恐惧,手下的力道便有些控制不住,谢栖迟不防备,被狠狠按了一下伤口,登时白了白脸,一转头便将脸埋进了轩辕琤的脖颈里,小声的抽着气。
轩辕琤的眼神仿佛要杀人,御医慌忙跪下请罪,玲珑一把拉住他:“大人还是赶紧上药吧。”
御医擦擦额头上的汗,再不敢分神,等将那红肿的伤口全都涂上浅绿色的药膏时,他直起腰,才觉得身上无一处不难过,显见是刚才精神太过紧绷,身体有些只撑不住了。
轩辕琤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往后仔细些。”
御医如蒙大赦,连忙告退出去。
谢栖迟看着天色,问玲珑:“传早膳吧,皇上刚从朝上下来,也该饿了。”
他自己却是没什么胃口,身上不舒坦,难免的不爱吃东西,只是他并未多言,当着轩辕琤的面,仍旧用了一碗粥,只是吃的很是艰难。
轩辕琤看得喉咙也跟着疼起来,凑过去小心翼翼的亲吻他的嘴唇,谢栖迟张开嘴,与他缠绵。
前日那番不大不小的矛盾,便算是揭过去了,轩辕琤心里却仍旧堆了一团火,让他险些将自己烧成灰。
为了避免谢栖迟察觉,他用了早膳,便匆匆离开,连带着也将那不轨的宫婢也带走了。
张尽忠瞧见他脸色阴沉,身上寒气直冒,踌躇片刻,还是上前低声道:“皇上,奴才记得那丫头是清波轩的……”
轩辕琤勃然大怒:“找死!”
他眼底泛起血丝,看得张尽忠一哆嗦,险些跪坐在地,连忙解释:“奴才记得内务府有记录,那是谢嫔娘娘初进宫时,皇后娘娘拨过去的丫头。”
轩辕琤眼神顿时锋利起来:“皇后?”
张尽忠唯恐此事另有隐情,连忙撇清:“只是张谢两家素来有旧,皇后娘娘多照料些也是常理,未必就有什么牵扯,奴才妄言,还请皇上恕罪!”
轩辕琤视线远远一眺,声音仍旧寒气逼人,他低声道:“皇后……”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