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迟那药果然有用,齐骁在床上趴了三天便能一瘸一拐的下床了。
第一件事便是往通山书院去,却被齐明阳拦住,骂道:“你个逆子,伤还没好,又要往哪里去?”
齐骁叹口气:“我不是丢了皇上的差事吗?去书院读读书,多少也得长进点,皇上说的对,你年纪大了,我不能再这么混着了。”
虽然明知道他这话不是真心的,可齐明阳还是忍不住感动的老泪纵横,一时也没顾得上齐骁的伤,拉着他就要入宫谢恩。
齐骁心里也不是滋味,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
反正上次打了严管干,又在小会上不辞而别,通山书院就想把他抹了名字,他再要进去,他爹那张老脸已经不顶用了,还得去求轩辕琤的旨意。
父子二人入了宫,轩辕琤正在太极殿用早膳,两人便直接去了。
锦屏正要开门,一眼便看见齐骁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顿时忍不住抿起嘴唇乐了,锦画拍了她一巴掌:“发什么疯呢?”
锦屏努努嘴:“我是笑那齐世子,也不看看咱们主子是什么人,也是他能得罪的?现在皇上亲自替咱们主子出气,看以后这宫里还有谁敢在主子面前嚣张。”
锦画隐约觉得这事似乎并不是如此,然而不止锦屏如此以为,就连谢含仪也是认为齐骁挨了打,是因着得罪了她。
锦画只得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喊了个小丫头去御膳房领早膳。
谢含仪道:“本宫出去走走,回来摆上就是。”
锦画连忙应下,又去拿了大毛斗篷给她披上:“天寒,主子别着了凉。”
谢含仪春风得意,昨日晚上见到了轩辕琤,虽然没说上两句话,对方便走了,但是谢含仪仍旧能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柔和缱绻了许多,看的她颇为羞赧。
锦屏亦步亦趋的跟在谢含仪身后,锦画拉着她嘱咐道:“主子如今风头正盛,你千万要谨慎些,莫要随便得罪人。”
锦屏不耐烦的推开她:“这些我还能不知道?”
锦画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正要领着小丫头走人,一转眼却看见谢栖迟和齐骁远远的走了过来。
她心道——一个瘸子,一个瘫子,这样竟然也敢出来,不留神,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念头一蹦出来,她顿时惊了惊,把自己吓得脸色煞白,然而惊惧过后,她忽然又觉得,这个念头并没有什么错,若是谢栖迟真的死了,皇上自然而然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和他十分相似的谢含仪身上……
谢栖迟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宠爱,地位,都是谢含仪的。
可为什么就要是谢含仪的呢?
锦画扶着门框,陷入沉思,谢栖迟自她面前经过,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锦画登时一惊,仿佛自己的心思都被这一眼给看清了,慌乱中碰的一声合上了栖鸾阁的大门。
“真是不懂规矩。”
齐骁骂了一声,谢栖迟笑道:“凤还之事,还未谢过世子。”
齐骁有些心虚,他救谢凤还,存的是别样的心思,这声谢,他却是当不起,谢栖迟并未在意他的反常,齐骁便顺势转移了话题:“谢君候可不像是看着弟弟被欺负,不还手的人。你要怎么收拾他们?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栖迟只笑不语,齐骁皱眉,心想,这宫里的人这一点也很讨厌,问了话,不管什么都不肯说清楚。
虽然他笃定谢栖迟不会白白让谢凤还受委屈,却还是有些憋屈,这种头脑上的碾压,让他十分无力。
两人随意说了些闲话,先前轩辕琤借着太极殿的地要和齐明阳说些政事,齐骁对此一窍不通,即便是听了也不懂,也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老爹,头脑竟然十分好用。
齐骁道:“不如去看看太后她老人家吧,上次把她吓着了还没去请过安。”
谢栖迟含笑点了点头,两人这才出来,不多时便到了御花园,也不知道这寒冬腊月里,到底有什么好看,那亭子里竟然聚集了七八个低位妃嫔。
陈贵妃得了谢栖迟的吩咐,果然将宫人遣出去一些,连带未曾侍寝的宫妃,只是有些不上不下的,实在难以安置,便只能暂且留着。
其中一大半便都在这里。
走进了,谢栖迟才发现这里热闹的原因,齐骁道:“又是这个女人。”
今日的谢含仪与他以往所见,当真是大不一样,看称得上是容光焕发四个字,而且十分的,春风得意,被众人围在中间,颇有些不可一世之感。
谢栖迟忍不住笑了笑,齐骁摇了摇头:“真是……”
他脑海里忽的划过一道亮光,十分突兀的明白了谢栖迟是打算怎么报复谢含仪的,无非两个字——捧杀。
谢含仪本就自视甚高,即便旁人对她殷勤些,客气些,她也并不会起疑,何况,谢栖迟乃是就着他挨罚之事顺势而为,只要让谢含仪将他挨打的原因联想到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发展,便都顺理成章。
齐骁忍不住想对他竖个大拇指,却忽的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一冷,汗毛都竖了起来。
两人穿过御花园,往长信宫走,听见谢含仪道:“你们莫要说闲话,本宫与皇上,也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
有人奉承道:“才见了几面,就为了你将齐世子打了?!”
谢含仪拿帕子按住嘴角,免得自己笑出来:“这中间定然有什么误会,皇上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再说,本宫也不是小气的人……”
齐骁冷笑道:“你何止是小气,还恶毒的很呐!”
人群登时一静,谢含仪怒道:“何人胆敢诽谤本宫?”
齐骁道:“君候面前,你也敢自称本宫?”
谢含仪一僵,众人回过神来,纷纷起身行礼,谢栖迟叫了起,众人便都围在了他身边,嘘寒问暖,气氛十分热烈。
谢含仪带着锦屏孤零零站在凉亭里,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齐骁挑衅的看了那主仆二人一眼,躲这群宫妃躲得远远的,喊道:“谢君候,臣就先去给太后请安了。”
说完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勉强算是坑了谢栖迟一把,齐骁心里十分高兴,溜溜达达到了长信宫,偏碰见太后犯了头疼病,这会用了安眠的药,又睡下了,齐骁在外面磕了个头,直接出了宫。
白隼套了马车等在宫门口,他一上车便催道:“快快快,去书院。”
白隼笑道:“奴才还从没见爷这样急迫。那谢斋长当真是了不得。”
齐骁挠挠他下巴,像是逗小猫:“怎么?吃醋了?”
“怎么敢?只是奴才年纪大了,若是再不上进些,怕是要拖爷的后腿。”
齐骁挑挑眉:“怎么,想外放出去做管事?”
白隼低眉垂眼:“奴才只是想为爷多做些事情。”
齐骁哼笑了一声,没再言语,白隼也不敢再吱声,他本以为这是个好机会,毕竟齐骁见异思迁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对谢凤还正上心,理应是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的,却不想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难不成这谢斋长在他眼里,竟还不如个玩物?
白隼弄不明白齐骁的心思,不敢再说话,只专心致志的赶马车,到了书院门口,白隼放下矮凳,齐骁却不抬脚,只是看着他,白隼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是要做什么,连忙移开凳子,自己跪伏下去。
齐骁果然踩着他的背下了车,冷冷笑了一声:“人大了,心也大了,爷就给你这个恩典,想出去就出去吧,找齐正,他懂我的意思。”
白隼连忙磕头谢他。
齐骁心里也不是滋味,弄不明白自己哪里对白隼不好,他怎么就想着要走呢?
只是他从来也不在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浪费时间,既然想不通,就不想,反正也不重要。
然而齐骁还是为此气恼了一下午,直到晚上去了食堂用饭,看见了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的谢凤还,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眼前坐了人,谢凤还怔了怔,抬头见是齐骁,顿时变了脸,他怒道:“你又来做什么?!”
齐骁刚转好的心情,又因着这句话给毁了,他吊儿郎当的抬腿踩着凳子:“小爷怎么就不能来?皇上下了旨,让我在这里好好读书,怎么,你不服?那去找皇上。”
谢凤还噎的脸色铁青,连饭也吃不下去,有心摔了筷子就走,却又顾念百姓劳作不宜,一时间脸色越发难看。
齐骁见他真的气着了,只好站起来:“我走就是了,看看你,我在宫里可是救了你的,就这么对我?”
他摇头晃脑的走了,谢凤还抿紧了嘴唇,到底也没能将剩下的饭菜吃完。反倒越发勾起了几分愁绪,破天荒的去找酒倌要了坛子酒,抱回了庐舍打算一醉方休。
齐骁远远看见,也来了心思,不止要了酒,还找了一只萧来,寒冬腊月里,不嫌冷的穿了件衣袂飘飘的纱袍,暗搓搓爬上了屋顶,就等着谢凤还出来喝酒。
熟料谢凤还一整夜都闷在舍庐里,并未出门半步,甚至都没有去茅厕。
齐骁一面冻得打哆嗦,一面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那么大一坛子酒,怎么可能不去茅厕?
他实在忍无可忍,哆哆嗦嗦又偷偷摸摸下了屋顶,往谢凤还屋子里走去,一推门就看见对方歪在桌上睡着了,酒坛开着,满屋子都是酒气,他手里握着一只小酒杯,已经空了。
但是酒坛子还满着。
齐骁抽了抽嘴角,心道,你个一杯倒,怎么好意思要一坛酒?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