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骁龇牙咧嘴的将手钏捏出来,借着雨水冲了冲,才递到轩辕琤跟前。
轩辕琤却只是瞥了一眼,便吩咐他:“带人四处看看。”
齐骁忙不迭将那手钏丢了,带着人去周围查看,却并未发现其他东西,这人要么是落了单,要么是死后被单独丢在这里的。
“难不成是安息公主遇险,派了人回去求救,结果被人截了胡?”
齐骁嘀咕一句,大雨将痕迹清理的彻底,齐骁完全找不到其他线索,踩了几脚泥只能暂且消停下来。
轩辕琤也没指望他,抬头看着远处,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神情有些凝重。
齐骁一时不敢打扰,何况他本身也没什么发现,干脆躲到一旁去了,心里倒是盼着轩辕琤早些回去,边境虽然往年也不太平,可是今年似乎格外的混乱些。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轩辕琤一走,谢栖迟没人黏糊,他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待到雨势稍歇,众人便再次启程,轩辕琤回了马车,将事情粗略说了一遍,谢栖迟没瞧见情形,并不敢随意判断,只是很纳闷:“安息在大昌往北,即便是要绕过沙漠,也不该往这边走。”
轩辕琤自马车暗格里摸出一张羊皮地图,那上面对安息国只标了一个粗略的位置,只是对他们来说,却足够了。
两人头靠着头研究地图,却是一头雾水,谢栖迟猜测:“难不成安息和蛮夷有牵扯?”
这听起来简直像个笑话。
大昌离着安息远,蛮夷又能近到哪里去?何况蛮夷共有三十六族,并无能服众的领头人,安息又能和谁合作?
若是有私人牵扯,什么人胆敢将整个大昌都算计进去?
无论事情起因如何,结果却很明确,边境要乱了。
轩辕琤本该立刻回凉京坐镇,现下脑子里却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这念头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不放心谢栖迟一人待在这里。
眼下时机还不成熟,他倒是不急着说出来,只是推迟了回去的日子,谢栖迟欲言又止,满脸挣扎,显见是内心正在搏斗,私*欲与天下打的不可开交,到底也没分出胜负来。
轩辕琤揉乱了他的发髻,谢栖迟脑子一空,家国天下,瞬间被抛之脑后,他叹了一声:“这样大的雨,上路的确危险,还是等消停了再走……”
因着大雨耽误了行程,一行人第二日才到了丰州,关培已经得了消息,乔装打扮,带了几个亲信候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关培果真长得十分健壮,齐骁本身十分高挑,却比他生生矮了一个头,连身板都窄了一小半。
关培看起来活像一尊黑面佛罗。
齐骁瞪圆了眼睛,心道,也不知道付将军的女儿是怎样的奇女子,竟能瞧上这样的人。
不说此人的身份地位功夫,单单这幅身板,便能给人很强的压迫性。
常发率先迎了上去:“关将军。”
关培的视线直勾勾的略过常发的头顶,落在齐骁身上,然后又看了看马车:“小常啊,那位贵人就在车里?”
他紧张的搓了搓手,黑黢黢的脸上有些发红,常发警惕的看着他:“你可别乱来,这可是皇上的人……”
关培连连摆手:“可不敢乱说,家里婆娘厉害的很……”
他揉了揉腰,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挨了一脚,常发忍不住笑了笑,关培惧内也是出了名的。
“人就在这里,可……”
不止他一个。
关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那就好那就好,我那婆娘非要我把人接回去住两天,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语气颇为幽怨,听得常发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关培却不等他反应,径直往马车去了。
“末将关培,见过谢……谢……谢大爷?”
谢栖迟:“……”
齐骁笑起来:“你这话虽然也没错,我听着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我说谢大爷,您这辈分可长上去了……”
“没规矩。”
车厢里立刻便响起说话声,音调不高不低,带着不经意的威严,听得齐骁脖子一缩。
关培一愣,心道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
常发追过来,还没开口,便瞧见车帘子被掀起一角,露出轩辕琤那张不怒自威又俊朗硬挺的脸来。
关培一惊,铜铃似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张了张嘴,常发一把捂住:“别说话,可是秘密来的。”
虽说轩辕琤不再凉京并不是秘密,可越是如此不加掩饰,反而更能唬人,让胆小的越发不敢动弹,末路的不得不铤而走险拼一把。
关培猛点头,心里激动又惶恐,他虽然个子生的高大,却是难得的谨小慎微,知道车里坐着皇帝,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看人的视线像是锥子,瞧睡都凶巴巴的。
齐骁憋不住,倒在常发肩头笑的打嗝:“皇上哪里挖来的一头熊,这蠢得,真是不忍直视……”
常发推开他:“你还是消停点吧,关将军性子确实简单了些,身手却是一等一的,世子就是再练上个三五年怕是也不成。”
齐骁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小爷好歹也是将门出身……”
常发安抚的拍拍他肩膀:“关将军曾赢过一回成王。”
齐骁就不说话了,只是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咬牙道:“怎么赢的?”
虽然不情愿,可他的确打不过成王,甚至可以说是,相差还很远,他不由对这个黑大个肃然起敬。
常发脸色有些尴尬:“还是在两淮的时候,那时候关将军正回京述职,就被派出去协助成王,关夫人偷偷跟了上去,成王以为是细作,险些将人给拍死,关将军就发了狂……”
想必是当时的场面并不怎么美好,常发现在提起,脸色还有些发白。
齐骁瘪了瘪嘴:“这也叫赢?你不如直接说那个黑阎罗放水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赢了也的确是赢了。
将军府并不远,与凉京城不同,权贵周遭很是清净,莫说商贩店家,连行人也稀少的很,这座将军府就坐落在闹市中,虽然街上不如凉京热闹,可对于许久不曾见过人烟的谢栖迟来说,仍旧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
轩辕琤将车帘扯下来:“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看,手还抖着别乱动。”
谢栖迟只好看着他打发时间。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府门,关培木愣愣的杵着,也不知道上前伺候,齐骁看着常发忙里忙外,心道还真是傻大个,都到了皇帝跟前,还不知道讨好。
常发放下脚凳,撩开车帘子,轩辕琤一弯腰钻出来,怀里还抱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小心翼翼的下了车。
关培像是被谁揍了一拳,忽的回过神来,撞开齐骁,几步走上前去,憨憨道:“末将抱着吧?不能劳累了皇上……”
齐骁默默的替关培拘了一把同情泪,常发眼见着轩辕琤的眼神锋利深沉起来,连忙扯了扯关培:“关将军你要帮着搬行李?来来来,一堆。”
关培没回过神来就被拉着走了。
关培的亲信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引路,刚一进门便与匆匆而来的关夫人撞上了。
她与谢栖迟相识于年幼,那时候她不过八岁,心里直觉得这位哥哥厉害的很,还比他爹长得好看,心里多少有些在意,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对方就回了凉京,至此以后,再未见过。
她特意梳妆打扮,却是不小心误了时辰,这样匆匆走来,远远便看见一高大男人缓缓走来,心下一怔——不是说腿早就断了么……
待走进了,才察觉眼前这人与记忆里的人并无半分相似之处,不由疑惑起来,关培扛着行礼走进来,见关夫人对着轩辕琤发呆,顿时炸毛:“不,不,不能乱看,这是……”
他猛地住了嘴,一拉齐骁:“他表哥,大人物。”
关夫人倒是认得齐骁,齐骁的表哥?
她倒吸一口气,连忙让开路,引着轩辕琤一行人进了正堂,待下人们都奉了茶,便将人都遣了出去。
“末将参见皇上。”
关夫人跟着行礼,视线落在轩辕琤怀里,正犹豫着要问一问,便见那裹着人的袍子被撩开了一脚,谢栖迟那消瘦的有些过分的脸露了出来。
“不过几步路,哪里值当这样小心……”
谢栖迟抱怨一句,侧了侧头,一眼看见关培,微微一愣:“这位莫不是降魔塔关培关将军?”
关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我。”
轩辕琤摆了摆手,二人站起来,关夫人仔细打量着谢栖迟,对方显然没能认出她来,只与关培闲聊两句,便催着轩辕琤吃饭。
“这里的肉好的很,我一来就馋,咱们赶紧吃些……”
轩辕琤见常发扛了轮椅来,便将谢栖迟安置在上头,带着几分无奈道:“先喝粥。”
谢栖迟拧眉头:“我都闻见味了……我饿得厉害,喝粥不顶用。”
轩辕琤垂眼看着他,态度很坚决,谢栖迟还要再说,察觉到一股很有些炽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循着看了过去。
只见那位关夫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片刻之后,目光又落在了轩辕琤身上,神情羞涩,面露红晕。
谢栖迟:“……”
好你个轩辕琤,哪那都拈花惹草!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