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迟回了太极殿,却是一进屋子便歪在了软塌上,他常年坐着,手脚都带着伤,往日做的最多的活动,也不过是练练字,批阅奏折。
躯干自然更不得动弹,昨夜被轩辕琤一折腾,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自在,像极了幼年时初次习武,被逼着蹲了半个时辰马步的酸疼,便是连动弹一下,也觉得难过的很。
玲珑连忙取了软枕替他垫在腰后,又坐在脚踏上,替他揉捏胳膊大腿。
谢凤还瞧着众人这一番忙碌,颇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道:“兄长身上不爽利?”
谢栖迟脸一红,摆摆手:“昨夜睡得不舒坦,扭着腰了,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往年不都是恨不得长在书院里?”
谢凤还苦笑:“兄长莫要取笑……如今书院里也不得清净,那位齐世子,也不知是怎么了,这种时候,即便不回府承欢长辈膝下,也该进宫拜见,他却偏要待在书院,弟弟本想着好生温书,即便出去游学些时日,也不至于落下功课,如今却是不安生了。”
又是齐骁那个小子……
谢栖迟瞧的清楚那人的心思,越发觉得对方衬不起他家弟弟,便着人去喊了韩进来,此人乃是轩辕琤特意派过来护卫太极殿安宁的侍卫统领,以前许多需由着璇玑去做的活计,谢栖迟便交给了他。
韩进进门跪拜,谢栖迟抬抬手:“劳烦你走一趟,将齐世子请进宫来一叙。”
韩进领命而去,谢凤还也坐不住,告辞便要走,谢凤还留下他:“不急在这一时,日头也不小了,用了午膳再说。”
他晨上起的晚,吃的也少,趁着谢凤还进宫,便让人提早传了膳。
却不想兄弟二人刚落座,轩辕琤便带着张尽忠走了进来,他不错眼瞧着谢栖迟,并未留意谢凤还,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抬手揉了揉他的腰。
“坐着可是辛苦了?”
谢栖迟又羞又怒,狠狠拍开轩辕琤的手,压低声音怒道:“你这叫什么事……偏偏挑我醉酒的时候!”
轩辕琤很是无辜:“朕自齐骁那里得的经验,他只说第一回难免难受,朕想着,你醉了总会好受些……”
谢栖迟竟无言以对。
谢凤还被排斥在外,很是尴尬,干脆站起身来,和玲珑打了个招呼,偷偷溜了,半路上被张尽忠追上,身后还跟着个侍卫,端着个托盘。
“二公子留步。”
谢凤还拱手一揖:“张公公?”
张尽忠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指了指侍卫手里的托盘:“还未祝二公子屠苏之喜。”
“同喜,谢公公。”
他在身上摸了一把,扯出一块玉佩来塞进张尽忠手里:“寒碜了,公公莫怪,今日来的实在匆忙。”
张尽忠笑容满面的收了:“谢二公子赏,皇上是特意嘱咐了的,您今日进宫倒是刚好,倒免了奴才们再跑一趟……几个小玩意,都是皇上特意命人搜罗的,公子看看,可还喜欢?”
每年都有这么一遭的,纵然明知,皇帝这么做,不过是看谢栖迟的面子,可谢凤还仍旧觉得受之有愧,脸上便露出几分复杂来。
“二公子明年便下场了?可是要摘个状元让君候高兴高兴,杂家便在此提前恭贺二公子了。”
谢凤还谦逊两句,心里却是觉得,状元之位大约是非他莫属的。
客气几句之后,张尽忠便打发侍卫送谢凤还出宫。
另一边很是埋怨了轩辕琤一顿,谢栖迟总算回过神来,想起谢凤还还在,抬眼一瞧,对方却是早就不见了影子,见张尽忠自外头进来,顿时挑了挑眼角。
轩辕琤失笑:“做什么凶神恶煞的?朕带着一群老头子折腾了一早上,就等着来瞧瞧你,好松快些,你就只给朕甩脸子?”
谢栖迟叹口气,将自己的饭碗推给轩辕琤,他抬手拿了谢凤还的碗过来,却是还未搁在自己跟前,便被张尽忠截住了:“奴才也是一上午没吃东西,君候将这晚饭赏给奴才可好?”
谢栖迟好笑的看向轩辕琤:“凤还连筷子都不曾碰一下!”
轩辕琤只做没听见,谢栖迟无奈,只得由着张尽忠将那晚饭端了下去,却是果真寻了个角落,站着吃了。
“玲珑……”
谢栖迟喊了人过来,让她端了两盘菜给张尽忠下饭,张尽忠远远谢了恩,随着玲珑下去用饭了。
“小心眼……”
谢栖迟嘀咕一句,轩辕琤混不在意,伺候他倒是殷勤,只捡着他喜欢的东西夹,不多时便将他跟前的小碟子堆满了。
谢栖迟因着昨晚的事仍旧不痛快,抖着手半天也夹不起一筷子来,轩辕琤看得揪心,握住他的手腕:“朕喂你。”
这就有些过了……
谢栖迟立刻摇头,吃饭这种事急不来,他手又不灵活,越急越要出错,只轩辕琤看见难免要觉得不舒服,谢栖迟便引着他说话。
“那位陈家公子,你当是见过的吧?”
轩辕琤却是想不起陈英的容貌来,含糊的应了一句,只隐约记得,那仿佛是个不怎么喜欢出风头的孩子。
“婚期可定了?”
轩辕琤是要借着两淮之事,严办陈家的,只是陈尚书到底是两朝元老,虽然门下弟子太过荒唐,他本人却是并没有大过错的,未免有人落井下石,轩辕琤打算将婚期定在惩办陈家之后,有成王做后盾,陈尚书即便失势,晚年也能安稳。
谢栖迟听完他的打算,不由抿嘴一笑:“皇上也算是苦心孤诣了,只盼着陈尚书能明白这份苦心。”
明不明白的,轩辕琤并不在意,只陪着谢栖迟用了一碗饭,见他还要再填,抬手拦住了:“够了,撑吐的滋味好受还是如何?”
他语气有些严厉,谢栖迟僵了僵身体,转过头来,讨好的朝他笑。
轩辕琤便没了脾气,将他抱上轮椅,推着他在院子里走,权当消食,谢栖迟仍旧念叨着成王,毕竟目前朝中最大的事,便是他在督办,只是年节底下,说正事未免太沉闷。
“皇上可想好了成王的正妃人选?”
说起这个,轩辕琤也有些头疼:“那混小子,倔的很,他满十八岁那年,朕便相看好了陆维安的千金,他倒好,死活不肯,偏太后还帮着他,如今那女子早已嫁做人妇,他却还是老样子。”
当年太后偏帮成王的话,轩辕琤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胸口疼,说什么你这皇位等着人继承的,都偏偏选了个不能生的,做什么去管成王?
“这般说来,这陈英说不得会是成王府里主事的,那便不可小瞧,咱们去尚宫局瞧瞧,有什么好东西挑一挑,免得陈家落魄,拿不出嫁妆来,伤了成王的脸面……”
轩辕琤正要答应,张尽忠连滚带爬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二人齐齐一愣:“这是怎么了?”
张尽忠伏在地上:“皇上,成王……出事了!”
两淮事毕,成王年前便传了消息,赶在年底下将相关官员押解进京,等候审讯,因着大雪封路,路程便慢了些,消息往来也不甚顺畅,却不想才几日,那边就出了事。
消息还押着,不曾通秉长信宫,夫夫二人再没了旁的心思,匆匆赶往御书房。
付文武已然候在里面,来报信的,便是他手底下派出去的兵。
“到底怎么回事?!”
付文武俯首:“丁云并未回凉京,臣接到的消息是自青州营传来的,说是成王遭遇流民袭击,不见踪影,臣已然命青州营不惜代价去找人,至于具体情况,恐怕得等见到丁云才能知晓。”
丁云是个校尉,先前受命,率三千人奔赴两淮,协助成王赈灾,如今却是孤身折返,重伤垂危,至今生死不知。
谢栖迟见轩辕琤眼底血色频现,连忙握住他的手:“冷静,成王久经沙场,一身功夫罕见敌手,即便是遭遇流寇,自保却是没问题的,你要对他多点信心。”
轩辕琤不过是关心则乱,他只有这一个弟弟,年岁相差又大,难免多了些慈父心肠,虽平日里并不如何展现。
“君候所言极是,皇上,臣以为,成王许是另有打算。”
这个解释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轩辕琤阴沉着脸:“找,不管他有什么打算,不能亲身犯险。”
付文武领命而去。
“会不会是流民有蹊跷?”
轩辕琤摇头:“即便如此,左右不过朝中这些人,实在不必他亲身犯险……”
谢栖迟脑海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一时没能抓住。
轩辕琤的不安却十分明显,谢栖迟慢慢回过神来:“莫非又是无子惹的祸……”
轩辕琤摇头:“不会,即便真有人动这个心思,也不会先挑成王下手,怎么说,朕都还有两个皇子呢……”
夫夫二人想不明白线索,谢栖迟便动了要去青州的念头,轩辕琤当即否决:“你出宫母后必然知晓,倒是如何解释?”
谢栖迟还要再说,轩辕琤打断他:“让齐骁去,他虽不务正业,找人却是拿手的。”
谢栖迟见他反对的坚决,也只好答应,心里却很是不安宁,总有些自责,却不好说出来,轩辕琤瞧着他心思不定,压下对成王的担忧,正要安抚两句,便听见张尽忠在外头通秉,说是礼部尚书上官蔼求见。 谢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