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迟是被活生生憋醒的，待人清醒时，眼睛都有些发红。
轩辕琤瞧着他这幅兔子似的模样心里喜欢的很，这就要低头去亲一亲，冷不防腰间被掐了一把，力道虽说不重，动作却着实的又稳又准。
轩辕琤只得收敛了旖旎心思，托着谢栖迟的腰让他坐起来：“再睡下去该走了困了。”
谢栖迟抻了抻腰身，歪着头看轩辕琤：“皇后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孩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那恪嫔娘娘即便是有心，怕也是护不住的。”
轩辕琤挑眉：“都听见了？”
谢栖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当着君王的面未免太失礼，便抬手遮了遮，含糊道：“那时候还未睡死，听了个大概。”
之后却是睡意上来，便迷糊了过去。
璎珞打了热水来，浸湿了帕子递给轩辕琤，他抖一抖，糊在谢栖迟脸上，颇有些敷衍的擦了一把：“这些琐事你不必操心，她与朕大婚眼看着也要九年了……”
璎珞没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谢栖迟却是一点就透：“就是如此她才越发着急，为避免你废后，张家也当是会有些动作。”
“这些朕都会处理，你眼下且好生修养，若是无聊，便将年节之事操持一番，待养精蓄锐，来年可有几场硬仗。”
谢栖迟最不耐烦宫闱琐事，一听他这话，下意识便觉得烦躁，颇有些气闷道：“陈贵妃做的好好的，我做什么还要差一手，她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还能出岔子不成？”
轩辕琤借着谢栖迟擦脸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丢进铜盆里，微微垂下眼睛看他：“要说老人，这宫里谁又比得上你的资历？”
谢栖迟大怒：“你这是嫌弃我老了？”
他但凡要耍无赖，轩辕琤便满心无奈，偏又不舍得说他骂他，也只好纵着容着。
“不敢，君候天人之姿，朕不过区区一介凡人帝王，如何敢嫌弃？”
谢栖迟这才缓和脸色，催着轩辕琤快走：“你既要动他，总该多些准备，走走走，臣去御书房伺候皇上批阅奏折。”
年关将近，乃是一年最冷的时候，轩辕琤着实不愿意谢栖迟路上受风寒，随虎起脸来瞪着他：“这几日都好生呆着，朕方才过来时外头便起了风，新化的雪都结了冰，寒气都往骨子里钻，玲珑——”
他喊了一声，玲珑连忙答应一声，轩辕琤便道：“看好你家主子，太阳布出来，不准他出去。”
谢栖迟眼看他要走，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皇上……”
轩辕琤回头看他：“不过几日便要封笔了，你安生些呆着，待处理完政事朕便来陪你。你若实在无聊，便让凤还来陪你说话。”
谢栖迟只得看着他慢慢走远，视线却是许久都未收回来。
玲珑抿嘴笑起来，待谢栖迟回过神来颇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对了，上回不是送了不少话本来？寻来我瞧瞧。”
玲珑答应了一声，喊了璎珞去找，见谢栖迟的眼仍旧往门外瞟，不由低低咳了一声，谢栖迟总算瞧出点名堂来，颇为哭笑不得。
“你这丫头，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我想的可是正事。”
玲珑也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十分敷衍的应了，端了一杯兑好的花露来给他喝。
然而谢栖迟并未说谎，他确实是在想正事，轩辕琤不想他出门，并非全然顾忌天气。
为绝了张家的心思，这位年轻的帝王怕是要做些什么事情了。
纵然谢栖迟想得到，却不愿戳破，而轩辕琤也不曾想过瞒他，只不肯当着他的面将身为帝王最冷酷，最无情的一面展露出来。
“归根结底，竟还是我害了那个孩子……”
谢栖迟低喃了一句，忍不住闭了闭眼，然而那黄氏当年既然敢设计轩辕琤，便也该做好面临今日险境的准备。
只是那孩子，何其无辜……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玲珑脚步顿了顿，十分自然的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合上，自己拿了些绣活坐在外头守着。
太极殿廊檐下的鸟窝里便跳出来一只灰扑扑的麻雀，这东西在凉京实在是再寻常不过，那小东西用喙啄了两下窗棱，十分熟稔的推开窗户钻进来。
“让璇玑派两个人出去……”
“多派些人跟着，万不容有失。”
彭化诺诺应声，却是不敢抬头去看轩辕琤，得了差事也不敢多停留，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到了门口，刚巧碰见张尽忠带着一人往里面走，看身量，那却是个女子，只是脸上遮着黑纱，瞧不清楚容貌。
擦肩而过的瞬间，彭化却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下，他脚步不由一顿，再转头时，却只瞧见对方自御书房门后一闪即逝的背影。
彭化心里颇为不安宁，却是摸不着头脑，只好强自压下。
还未入夜，外头的风声便呼啸起来，听的人遍体生寒，谢栖迟往被窝里一缩，却是连饭也不肯起来吃，只说没胃口，玲珑拿他没办法，心里却总想着轩辕琤来了要去告状。
谢栖迟哼了一声：“也不知我这是给谁养的人，心都是朝外的。”
玲珑只当没听见。
谢栖迟叹了口气：“你们这几个，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脾气真是越发大了，我连句玩笑都开不得了？”
他话音一落，便觉得这话十分耳熟，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便甩甩头：“去藏书楼看看，凤还是个书痴，这会怕是还没回去，将那件火狐狸毛的斗篷找出来给他送过去。”
琳琅笑嘻嘻道：“这才是赏给奴婢吧，奴婢这嘴利索，好让咱们二爷知道知道，他那兄长是如何耍懒不肯用饭的。”
谢栖迟被噎了一下，朝外头看了一眼，转移话题：“御书房还没动静？”
提起这茬，琳琅的笑意便淡了些：“张公公来走了一趟，皇上被皇后请走了。”
应当是为了黄氏之子。
谢栖迟并不意外，只叫人去备着热水，等轩辕琤回来好用。
却不想这一等，便等到了三更天，中间小太监来了一回，说是轩辕琤今晚不过来了，太极殿的灯却仍旧未熄。
玲珑来催了几回，谢栖迟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要将她赶下去，玲珑有些恼：“主子这样不爱惜自己个的身子，可让奴婢们怎么办才好？赶明个太医来一瞧，奴婢们也不必等着发落了，倒不如痛快些自己一头磕死。”
谢栖迟瞧着玲珑凶巴巴的脸有些悻悻，轻轻叹了口气：“那就熄灯吧……”
这边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来脚步声，厚重的垂幔掀开，果真是轩辕琤，玲珑僵在原地，却有些不知道该进该退。
谢栖迟连忙让他下去：“我想着你也会过来。”
轩辕琤抬手揉揉额角：“本来是在大明宫歇下了的，却又想着这样的天气，你怕是犯了懒一日未下床，丫头们也不好伺候你方便。”
谢栖迟脸一红，倒让轩辕琤猜了个正着。
他先前还不觉得如何，他这一开口，倒真有了些感觉，不由尴尬的咳了两声，轩辕琤低低一笑，瞧着他红脸的模样，心想这一趟也着实不算白来。
他抬手将人勾着腿弯肩膀抱起来，转到屏风后面去，不多时便传出来几句刻意压低了的吵闹声。
“你让我坐下……”
“朕这样抱着挺好……”
“你放我下来，我不……”
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水声，不多时两人便又出来了，谢栖迟脸脖颈都红了，被搁在床上，立刻翻了身面对着墙，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轩辕琤瞧着他通红的脖颈，很是口干舌燥，想起那日在御书房瞧见的神仙打架的书，瞳色不由更深了些。
然而他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脱了衣裳钻进了被子里，四肢难得都老老实实的。
谢栖迟等了片刻，见他不等靠过来，心里十分纳闷，却按捺不住，自己偷偷转了过来，这一转便被人勾住了腰，紧紧压在怀里。
“陈英昨日险些被打死……”
谢栖迟一愣，却又不算意外，陈尚书那样的人，若是得了消息，怕是宁肯毁了陈英，也不肯让他出嫁，坏了陈家的名声。
轩辕琤却又趁着这个当口低头亲他，谢栖迟无心旖旎，却听这人在他耳边道：“这老匹夫当真是猖狂……待成王完婚，让陈贵妃带着大皇子去无为寺呆一段时间吧。”
谢栖迟抓着他的手一紧，轩辕琤拍拍他的后背：“朕明白，单看她曾帮过你的份上，也不会牵连到她……”
谢栖迟被他一拍便有些迷糊，浑浑噩噩间却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到底是想说些什么，再要想，却睡了过去。
梦里却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画面却闪的飞快，一会是他刚入宫时候的情形，一会又是掉水里的画面，还有他在练武场上的样子，骑着马的时候，越到后来越快，却是毫无逻辑，杂乱的他都有些头疼。
他有些烦躁，恨不得现在便清醒过来，脑海里那纷乱的画面却忽的停住了，却是方才轩辕琤拖着他小解的画面。
谢栖迟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谢君令